往生歌行

  随着天气渐渐转凉，洛扶雎的伤势也在渐渐好转，三个月的修养期让她摸清楚了身边的环境和人。她所处的国家——青平国，是这个时空最强大的国家，风俗同魏晋南北朝差得不甚远，皆是男子以阴柔秀气为美。然而与大部分封建帝王制国家不一样的是，女子在青平国也可参政、继承皇位，不过，仍然是占少数的。

  第二强国名为红邑国，比起中学时代看的那些穿越小说里的国家要特殊些，红邑国竟不是一个绝对君主制国家，而是采用了幕府制度。在红邑国，皇帝的存在不过是个象征，人人皆知，历代楼氏家主，也就是幕府将军，才是掌握实权者。然而幕府管制森严，与别国交易也控制得甚严，因此，鲜有红邑国人在邻国走动，使得整个国家略带神秘色彩。

  第三大国白芷国则是一个宗教色彩浓烈的国家。虽然和青平一样，绝对大权掌握在皇帝手中，但白芷国的大国师除了宗教以外，在政治上也有绝对的话语权。这个国家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内斗不断，因此，在外交方面很是谨慎，生怕泄露了真实国情。

  洛扶雎很庆幸自己投生成了一个官四代，不用为衣食住行而困扰。她曾祖父，也就是第一代洛王，是开朝元老。因在战场上频繁立功，被开国皇帝封为外姓王爷，并给予世袭王位的殊荣。洛王府世代忠臣，后辈们也传承下了老祖宗那种谁是皇帝信奉谁的作风，一向在政治斗争中处于中立状态，这也能解释为何洛扶瀛要力劝扶雎和殷穆宸保持距离了。

  青平国内，另一个与洛王府齐名的非皇族世家非将门林家莫属。当年林老将军和第一代洛王的“恩怨”可谓全国皆知。在青平，只要是上了些年纪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当时原本是始祖皇帝帐下一名猛将的洛南依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林姓青年人在十五招以内打败了，从此再不愿以第一自称。哪怕是在战场上，只要有林远枫在，洛南依便只能是个千年老二。后来初建国时，始祖皇帝本来打算封林、洛二人为外姓王，但被林远枫婉言相拒，始祖皇帝也没办法，只好赐他家族世代为护国大将军的荣耀，以表感谢。洛扶雎听到这里，反倒没怎么注意林老将军和自己曾祖父，浑然觉得这始祖皇帝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扶雎，今日林家少将军回京，皇上要为他收复靛国一事举宴庆祝，你也在家里躺了三个多月，要不然趁次机会重出江湖？”洛扶瀛一边玩弄着坐在他膝盖上的灰猫，一边调侃似地问洛扶雎。

  毫无疑问，他此番举动换来的是自家妹妹的一记大白眼。但是翻了白眼后洛扶雎又后悔了，她哥说得没错，她确实应该好好在这个世界“混迹”一番了。盯着房梁看了半晌，她才开口道：“好啊，我倒是也想见见传说中的少年英才。”

  依旧与猫玩耍着的洛扶瀛咧嘴一笑，没多说什么，只是继续抚摸灰猫的头。

  “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杏仁还给我……”洛扶雎看着为猫着迷的哥哥，不禁黑了脸。然而对方仍旧沉浸在玩猫的世界中，很自然地无视了她。

  “洛、扶、瀛……”洛扶雎面无表情地将她哥哥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出来，对方显然是知道她是真的快怒了，连忙把猫放到地上，然后对着她挤出了一个微笑，说：“嗯？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林家少将军的庆功宴，我去。”

  “你这一摔莫不是把脑子摔坏了，连林绍恩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洛扶瀛听见“林家少将军”几字，显然是有些差异。洛扶雎从来都是个嫌麻烦的人，嫌麻烦到了多说几个字都不乐意。

  洛扶雎差点被她哥哥这随意地一问惊住，立刻回应道：“我脑子若是没摔坏，会这么由着你逞口舌吗？”

  洛扶瀛倒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回击，喝了口茶润嗓子，转身出了房间。望着自己哥哥越来越远的身影，洛扶雎微微松了口气。这三个月来的探索，发现洛扶雎的性格和自己以前竟然是几乎一样，这样便少了性格伪装这一累赘，但是关于她以前的特殊习惯，还是得一件件去认真摸索和记忆。

  很快，林绍恩回京的日子到来了，都城内有七成的百姓都前去城门口迎接这位才二十二岁便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的少将军。青平国都城原本处于北方，是寒冷之地，恰好这天，天上还飘着小雪。然而再冷的空气，在面对一群朝气勃勃的林家亲兵时，都被暖化了。

  “将军，还有不到二十里就到都城了。”一个侍从骑马跟在林绍恩后面，轻声提醒道。

  “嗯，知道了。”沉稳的声音传来，与他的年龄极为不符，“城门口有百姓迎接。不许对百姓无礼，否则，军法处置，明白了吗？”

  “是。”侍从得令，并挨个传了下去。

  此时此刻，洛王一家也快要准备妥善，准备进宫了。

  洛扶雎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地凝视着铜镜里熟悉的容颜。眼前这张脸，竟然和从前的黎浅长得一模一样。微微上扬的柳叶眉加上一双明亮的杏眼令她看上去颇为柔和，挺拔的鼻子下有两片红润的嘴唇，只是高高拱起的颧骨却为她的柔和的面相增添了不少锐气。

  “扶雎，往日里听你哥哥说你爱瞪人，怎么现在还瞪起自己来了？”洛王妃看着女儿神色有些凝重地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禁问道。

  听洛王妃这么一说，洛扶雎立刻笑了笑：“有吗？您可别听哥哥胡说，他就爱埋汰我。”上大学的时候黎浅的同学就说她老是爱瞪人，没想到原来的洛扶雎也有这个自己没注意到的毛病。

  “行了，若是梳妆完毕就赶紧出发吧，你父王和扶瀛已经在等我们了。”

  马车内，洛扶雎撩起车帘的小半个角，默默注视着街上的行人。在经过离城门口不远处时，只见百姓们不分男女老少，都默契地排成两行站在城门前，在中间空出一条大道来。那队伍乍一看还望不到尽头，只怕是全都城的百姓都出来迎接林绍恩了。

  “想不到林绍恩年纪不大，人缘倒是不差。”洛扶瀛看着这浩大的排场，不禁感叹道。

  “是啊，不像你，比别人大了整整六岁也没见有什么大成就。”洛王妃装作埋怨，引得一家人发笑。

  “母妃，就他这性子，只怕入了官场只会给皇伯伯添乱。您还是让他呆在家里吧，不然到时候头疼的定时你们二老啊。”洛扶雎知道，自己这位哥哥并非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随心所欲，于是便帮他说了好话。

  洛王妃当然也并非真心嫌弃儿子不争气，被洛扶雎这番话逗得笑了，正准备换个话题，却突然被踢踢跶跶的马蹄声打断了。

  透过被撩起的车帘，洛扶雎看见方才还算安静的人群忽然活跃了起来。再定睛一瞧，只见远处走来了一大队人马，少将军林绍恩此时此刻，与她不过半条街的距离。

  见与林绍恩回京的队伍碰上了，洛王令车夫停了车。待林绍恩的队伍走近后，洛长平有条有理地下了车，与林绍恩寒暄起来。

  “洛王伯父安好。”低沉稳重的男声从马车外飘来。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刻，洛扶雎轻轻挑了下左眉。这和她预期中的着实是一个类型。

  “绍恩，我看着你从出生直至去蘅芜道长处，也算见证了你的一段成长，在我面前就不必这么拘谨了。这次收复靛国可还顺利？可否有受伤？”洛王和蔼地问候着，他的父辈和林家的关系显然是要比第一代洛王时期好得多。

  林绍恩听后没有过多的转变，只是朝洛长平微微一笑，说：“谢洛王伯父关心，此次战役一切顺利，绍恩也并未受伤。”

  洛王知道再说下去这孩子也只会是以无比客套的方式回应，便同林绍恩辞别，回到马车内。

  “唉，绍恩那孩子，五岁时经历那次溺水事件后就变得沉默寡言了。小时候是那样活泼的一个人。”看着林绍恩离开的背影，洛王妃不禁惋惜道。

  “溺水？我怎么没听说过他溺水的事？”洛扶雎很诧异。这么大的事洛扶瀛在与她讨论林绍恩的时候一次都没有提及过，证明她坠马以前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可是这么大的事，她作为在皇室周围活动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洛王妃先是惊了一下，后来像是突然回味过来什么，看着洛扶雎说：“你不知道此事也再正常不过。绍恩比你大整整四岁，他五岁那年你不过才一岁，自然没了印象。何况林家对此事并未声张，在那之后绍恩也被送去天南山蘅芜道长那里学习武艺，直到四年前学成下山才重新回到都城。这四年里绍恩一直在军中历练，极少出现在人们视野中。许多人也早已忘了这事，也有的人觉着这陈年往事没必要再提起，如此一来，你们这些后辈，自然就不知情了。”

  “原来如此。”洛扶雎若有所思地道，脑子里迅速开始将刚才获取的信息组织归纳。

  当洛扶雎还在组织信息的时候，马车已经渐渐停了下来。

  “王爷，到宫门口了。”车夫恭敬的话语从车帘外传来，洛扶雎恍然一睁眼，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便被洛扶瀛拽下了车。

  刚被强扯硬拽下车的洛扶雎还没站稳，便被一个人叫住。待她站稳，朝声音来源的方向一看，便只见殷穆宸朝她大步走来，一身水红色的衣袍，在一群衣着颜色不那么鲜明的男子中尤其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