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青春痘少年刚要抓到人，便被眼前突然冒出的少年坏了好事，他破口大骂：“他妈的快给老子滚开点！”
骂完后，他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人，心底忽然有些发憷。
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比自己结实多了，会不会打不过啊。
但他嘴臭惯了，而且仗着自己身后有一大帮兄弟，在人数上就可以碾压对方，于是又恢复了底气，更加肆无忌惮地大骂起来：“他妈的哪来的小杂种！是聋了还是怎么的，听不懂人说话是吧！”
说完还想要上手去推人肩膀。
但手还没碰到，便觉得眼前一晃，一个拳头重重的砸在了脸上。
接着身子一轻，被踹出去老远倒在地上。
傅覃嫌恶的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背。
他妈的，这满脸的痘痘，不知道有没有打破沾到自己手上，想想就恶心。
他前不久才因为和人打架的事，被他老爹教训了一顿，最近好不容易守纪了一阵，没想到有不长眼的自己撞了上来。
这可怪不了他。
不过――
他的衣服被人攥在手里，紧紧地贴在身上。
很热。
他回头提醒身后的人，可看清对方的样子后，一时怔住。
曲从希今天穿了一条水蓝色的长裙，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细碎的刘海被汗打湿，有些凌乱地贴在她饱满的额头上，精致的小脸上淌下细细的汗珠。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乌黑晶亮，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微光，正巴巴地望着自己，跟受惊的小鹿似的。
操，好可爱。
傅覃决定再让人攥一会儿好了。
青春痘少年被踹倒在地，挣扎了几下都没有爬起来，最后还是撑在垃圾桶上借力才站起来的。
他没想到对方打架这么狠，刚才那一脚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身后的不良少年们虽然也看不上青春痘少年，但毕竟同属于一个阵营，自己这边的人被这么欺负，无异于挑衅他们的尊严。
怒吼一声后，他们像一群疯狗似地冲了过来。
傅覃活动活动关节，叫曲从希躲远点。
然后抄起旁边一根小臂粗的塑料水管，往冲过来人堆里一扔，上手就打。
对方的小混子们虽然人多，但平日里都是小打小闹，哪里见过这种可怕的打法。
对方发狠的劲儿，像要绝了他们的命似的。
高个子少年瞅准了他的空防，冷不丁地掏出把小刀，直直地朝他背后刺过去。
好在傅覃反应快，一个转身，利落地踢掉了对方手里的刀，然后挥起拳头，重重地砸向对方的眼窝。
高个子少年只觉得脑袋一嗡，眼前像炸开了色烟花似的，绚烂之后又陷入黑暗。
鲜血顺着他的眼角滴落，在水泥地上聚成了一滩污渍，看起来分外猩红。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死人啦”，原本就乱了阵脚的不良少年们立马一哄而散。
高个子也捂着眼跑了，连赔偿都不敢索要。
不过，要的话，傅覃也不会给就是了。
其实傅覃的身上也挂了花。
他眼尾处有一块小小的淤青，露出的手臂上有一条红肿划痕，像是被指甲刮的，大概十多公分。
但少年毫不在意，他扭了扭手腕，啐了句“一群孬种”。
曲从希刚才跑得急，根本没看清对方的脸。
而刚才他们打架的时候，场面混成一团，她也只看见了对方颀长的背影。
傅覃也穿着校服，上面是一件有些宽松的白色衬衫，下身黑色的校裤被卷到小腿处，露出脚踝。他的头发剃得很短，快要贴到头皮，晶莹的汗珠顺着脸庞流下，消失在修长的脖颈间。
他的眼眸深邃，鼻梁高挺，五官轮廓分明立体，不说话时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曲从希看着眼前少年，身体猛地僵住。
就算记忆中棱角分明的脸庞还分外稚嫩，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对方。
――傅覃。
那个上一世整垮自己公司的男人。
自己的丧命，与他脱不了干系。
傅覃一转身，便看见女孩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他忽然有些得意，走到曲从希面前，笑道：“怎么样，我厉害吧。”
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曲从希退后一步，眼里染上怒气。
傅覃看她红红的眼睛，只当她是还在害怕，便挥挥手，说：“放心，他们要是再来欺负你的话，你来找我好了。”
“对了，我叫傅覃，你叫什么？”
曲从希恶狠狠地盯着他。
这时，墙内又翻出一名少年。
剃着板寸的少年惊讶道：“哎呦卧槽，覃哥你怎么还没走？”
他看看傅覃脸上的淤青，再看看眼前站着的羸弱少女，立马反应过来：“靠！覃哥你英雄救美呢！”
他刚想夸一句“覃哥牛逼”，结果女孩转身，拔腿就跑。
他一脸懵逼地看向傅覃。
“他妈的！人小姑娘被你吓跑了！”傅覃怒气冲冲：“谁叫你跟劳改犯似的剃个板寸！
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
周平欲哭无泪，委屈巴巴。
覃哥，你不也是剃的板寸嘛……
曲从希原本以为，对于上一世的恩怨，她已经可以平静地看待了。
但直到刚才她见到傅覃，她才明白她高估了自己。
过往的记忆一瞬涌入，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赵叔将曲敏送到医院后，又匆匆地赶来学校。本以为她已经坐上公交车了，却没想到人还在校门口。
他将车开过去，发现她满脸沉重，唇色惨白。
赵叔担忧得问：“曲小姐你没事吧？”
曲从希无力地摇了摇头。
车子停在红绿灯路口时，曲从希从车窗外看去。
傅覃漫不经心地站在路边，腰杆笔挺，正有一搭没一搭和旁边的少年聊天。
对方好像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就算是穿着简单的校服，也能在人群中散发出奕奕光彩，闪耀得让人移不开眼。
平静下来后，曲从希敛了敛眸，心中唾弃自己的失态。
那个在商场里杀伐果断的男人，此时也不过是个古道热肠的无畏少年。
而自己只是跟对方打了个照面，怎么就吓得落荒而逃。
真没用。
……
三年后。
A市机场。
一架巨大的飞机划破云霄，在天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尾巴后，缓缓地落在地面。
曲从希拉着行李箱从机场出来，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黄皮肤人群，她深吸一口气，感觉到无比亲切。
从十二岁出国留学开始，她整整在国外待了五年。
这五年里，没有回过一次国。
来接她的是赵叔，赵叔在接机口站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人。
“赵叔，我和你挥手你怎么不应我？”曲从希大步迈向他，轻笑着向他走来。
“曲……曲小姐？”
曲从希摘下墨镜，点点头说：“是我呀，赵叔不记得我了吗？”
赵叔看着眼前窈窕婀娜的年轻少女，倒吸了一口气。
虽然他知道他们曲小姐从小就漂亮，但是眼前的女孩也……
太漂亮了吧！
一袭黑色长裙，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肩上，眉眼温柔，唇红齿白。
她出落得这样水灵，走在人群里，如鹤立鸡群一般，引人注目。
其实曲从希一出来时，赵叔就注意到了她，但没敢认。
因为机场里还聚集着许多年轻女孩，他们手举灯牌，灯牌上滚动着花花绿绿的字，像什么“晚晚女神我爱你”晚晚勇敢飞，晚霞永相随”之类的话。
他把曲从希当成了大明星苏晚晴。
……
车子开进曲家大院时，曲春秋和那对母女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从希，你回来了。”
曲春秋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抱她，慈爱地说：“这么多年怎么不回来看看爸爸，不想爸爸吗？”
正如如曲从希所料，五年前她为出国所闹的那些小任性，对方已经毫不介意了。
他们父女俩虽然从没走到彼此的心里去过，但毕竟还是有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缘。
而一切的无伤大雅，都可以被时间冲淡。
曲从希看着眼前的瘦削的男人，他这几年似乎苍老了很多，两鬓染上了几根白头发，眼角处的细纹也更加深刻。
她叹了口气，轻声说：“我回来了。”
对着曲春秋，她说不出“我想你”的话。
不然会对不起她死去的母亲。
一旁的曲敏听到她比自己还要清甜的声音，脸色一僵。
然后才挤出笑容，问：“姐姐，你嗓子好了呀？”
“好了。”
在国外的这几年里，她除了如饥似渴地通过学习来充实自我外，还积极寻医治病。
在不辞辛苦地调养了几年后，她的嗓子已经基本恢复。
曲敏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脸上的笑容稳住。
一股浓浓的危机感向她袭来。
经曲敏这么一问，曲春秋这才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十分高兴：“太好了！看爸爸这个马大哈，连这个都没注意到，还是敏敏心细！”
“从希想要什么礼物，和爸爸说，爸爸等一下让赵叔陪你去买！”
曲从希摇摇头。
她不缺钱，她母亲生前的财产对外宣称是全部捐给了慈善机构，但其实还留了一小部分给她。
虽然不多，但完全够用。
“那你想要什么奖励？”在曲春秋眼里，一切都是可以用金钱来量化的。
包括感情。
“送我一只钢笔吧吧，我考上了A中，重点班。”
她故意强调了重点班三字。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他想起自己似乎也没有问过，便继续说：“敏敏学习好，也不过只上了中的普通班，从希你竟然考上了重点班，爸爸真是太开心了！”
曲敏努力维持的虚伪笑容彻底凝固。
对方长得比自己好看，声音比自己甜，学习成绩还比自己好。
这么一看，她似乎毫无胜算。
她求救般地望向林芳。
还好她有妈妈。
林芳脸色红润，身材更加丰满，看起来这几年过得十分滋润。
她朝曲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自乱阵脚。
这才笑道：“哎呀，瞧你们父女情深的，再怎么高兴咱也不能杵大门口呀，来来来，进屋说进屋说。”
进了屋，屋子里的装修基本还是五年前她离开时的样子，没什么变化。
“来，从希快坐，阿姨给你倒杯茶去。”
说完，她瞪了眼站在一旁的曲敏，佯怒道：“嘿，你这个孩子傻了不是，你不是说给你从希姐姐准备了礼物吗，还不快去拿！”
曲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来，连忙哦哦答应。回来时，手里拿了一个漂亮的首饰盒子。
“姐姐，送你的。”她双手递过，朝曲从希微微一笑。
曲春秋在一旁乐盈盈地说：“你妹妹常跟我说很想姐姐，这次听说你要回国，连续熬了几天的夜给你准备礼物呢。”
曲从希打开礼物。
精致的首饰盒里，躺着一条廉价的塑料项链。
曲春秋也愣住，夸奖的话没能继续说出口。
这礼物实在是有几分寒酸。
“这是亚克力的，每一颗珠子都是我亲自溶的。”曲敏清纯一笑：“我觉得很适合姐姐呢。”
林芳刚将茶水放下，赶紧补充了一句：“敏敏是觉得从希你长得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礼轻情意重，礼轻情意重嘛。”曲春秋笑道：“亲姐妹之间哪里需要计较这些。”
曲从希将项链收下，她微微一笑：“我很喜欢，妹妹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言下之意是，曲敏连将手工做好的能力能都没有。
她不顾曲敏脸色难看，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纸盒，送到曲敏面前。
“我也给妹妹准备了礼物。”
曲春秋饶有兴味地说：“敏敏快拿着，看看姐姐送你什么？”
纸盒打开，里面是一双鞋。
大鞋上面踩着一只小鞋，鞋面做旧，鞋口卷起毛边，是当下流行的款式。
一双鞋，大的带小的，共四只破鞋。
意思不言而喻。
“这是今年很流行的款式，而且价格卖很贵，我在国外的专卖店里排了很久才买到。”
她柔柔一笑：“妹妹一定要好好珍惜。”
曲敏气得眼里快要喷出火焰。
曲春秋倒是没想到那一层，只觉得这双鞋虽然看着奇怪，但既然受到这么多年青人的喜欢，一定有他的独特之处。
他哈哈自嘲，“爸爸老了，已经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潮流了。”
曲敏气得咬牙切齿，但偏偏没办法发作出来，只好拼命忍着，在心里将曲从希骂了个千八百遍。
倒是林芳，仍然能够面不改色地谈笑，只是射过来的眼光带着几分寒意。
曲从希朝她微微颔首，笑容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