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五章
“你真的醒啦!”
眼前突然出现那个连做梦都在担心的男人,少年怔楞,在没点灯的偏殿,接着月光,依稀可辨男人的脸。
上前,狠狠的抓住男人,发了狠的一阵摇,晃的熔律脑浆都要飞出来了。
“咳咳,别晃了,要死了。”颜熔律是真的被影尊和颜五架着入得大内,这窨碑的毒阴狠的紧,百毒难侵的身子不至死,但修为要回复,三月半载的都算短的。双手抚胸,脸色苍白。
“不许提死!”异常激动的停止了摇晃,借着月光,一步靠近,仅咫尺之间,四目相对。
“干嘛?”颜熔律被李清极的反应也是吓到了,愣愣的被少年看了。
目光触及,可以看出少年眼底的血丝,怕是这几日被贤妃的死,父亲的意外驾崩,兄长的穷凶极恶扰的夜不能眠。
清澈的眼,渐渐地,氤氲出水雾,接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啊……唔……”
“!”
被李清极突如其来的大哭震惊了,本能的将少年嘴巴堵住,要知道,今天是夜探大内,这孩子在宫里是呆蠢了吗?怎么说哭就哭?
“不许哭,你要死啊!”压低声音,熔律是觉得自己决定来宫里亲自看这小子是做的平生最错的决定。
“噗!许!索!死!”李清极被熔律捂着嘴,口齿不清,泪珠继续掉。
“好,那你别哭!”白眼,看了看隐在暗处的影尊还有颜五,心道,这两个蠢货也不知道帮忙。
“唔……”不放声哭,就抱着男人,埋在胸口哭。
“……”熔律第一次被人这么死死的抱着哭,能感觉到胸口的衣服渐渐的侵湿,一开始的惊讶,到后面的无奈,到最后似乎微微的能理解少年哭的原因。
这么多时间被逼着往前走,往这深不见底深渊走,肩负着那么多人的希冀。
深深的一口气,不太习惯安慰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拍背,别说颜五,就连影尊估计也从没看见过这样的熔律。
“鼻涕别擦我身上。”少年抬头,长长的鼻涕挂在脸上,嗅,用力嗅,没用,低头,在面前男人衣服上蹭蹭,“你!……”
“……”
“你信不信我再把你扔山底下去。”
“不信!”
“胆肥了是吧,翅膀硬了对吗。”
“谁让你一直不醒,翅膀不硬,早就被生吞活剥了,有些人还说要护我周全呢,啧,看看,都有人要登基了。”擦擦眼泪,瞥了一眼身边的颜熔律,激动的情绪过去,自己好歹十五岁的少年,以前在师哥面前哭也算了,如今在熔律这里哭,也是丢人,“父皇真的传位给他?”李清极从知道“遗诏”传位的是大皇子,这个疑问从来没打消过,原本想找个机会找谷怡问个究竟,奈何轩辕慧将偏殿守的水泄不通,一点机会也给不了。
“你觉得呢?”熔律皱着眉看看自己身上的污渍,再看看少年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无奈,也无可奈何。
“不像是真的。”
“你想做皇帝吗?”熔律看似随意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李清极志不在此,只是事到如今,遗诏是真是假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少年想不想做皇帝。
“……”沉默,李清极没抬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一双被月光照的透白的手,“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我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抬头,透过窗户,“你看,这里看出去的天都是四四方方的。”
生性自由,奈何为了一些不知所踪的事情心甘情愿的走入牢房。李清极有不甘,但对于颜熔律,他说不出那些拒绝的话,他欠他的不只一条命。
偷偷的偷看颜熔律的表情,想要在昏暗间找到一丝赞同的神色,又或者,找到一些生气的表情。
“轩辕沽母子也不会有善终,我母妃的仇也算是报了。”李清极其实知道,颜熔律想要他回答正面的,可,他还是希望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颜熔律别逼他。
“……”
“杀宜妃娘娘的人并非静妃。”一声清亮的声音穿破黑夜,悄无声息,却直直的入了内殿,让房内的人听得清楚,房外一片寂静。
“?!”影尊戒备,颜五已经展开进攻的姿势,就等声音的主人进入屋内。
如人所料,片刻间,两条人影闪入内殿。
“伤残人士大聚会啊。”熔律率先开口,虽然内伤未愈,可眼神不差,“老变态,耐不住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被轩辕慧软禁的谷怡公公。冷冷一撇,一头白发,“(一路巴蒂)扶我坐下。”所有人都能看出谷怡浑身是软的,刚刚的声音估计也是旁边人的功力传出的。
“契奴?”契奴,可以说世间最忠诚的奴隶。
从婴儿时期开始就被拔了舌头,毁了智力,所有指令只靠主人的密语传递,但因为智力,语言受到限制,一般不到万不得已,养契奴的主子不会召唤他们出现。
想来,谷怡确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哼,怎么,奇怪吗?”谷怡讥讽的看着熔律,很多事情熔律心知肚明,“世上也就只有这些玩意儿不会背叛。长话短说,杂家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多气力。”说一句话谷怡就要喘好一会儿,瘫坐在椅子上,虽然尽量保证他的仪态,可身上的毒还有难以启齿的伤处处折磨着他,“遗诏是假的。”
“你刚刚说我母妃不是静妃所害?”原本想着大仇所报,无意继续复仇的李清极激动的冲到谷怡面前,压着声音问。
谷怡抬头看了一眼熔律,冷笑,回头,对上李清极,“静妃当年在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怕宜妃一时得宠,只要窨碑族还有老侯爷站在她一边,宫里的天下还是静妃的,何必要多此一举杀了宜妃娘娘呢。”
不得不说,这一席话,震惊了所有人,除了颜熔律。
“那是谁?”
“贤妃!”
当年皇帝登基没多久,性子本就内敛,加之龙体欠恙无心女色,后宫就只有静妃一位主妃,其余的也就大皇子之母云嫔,二皇子之母丽嫔,还有几个姿色秀美的贵人,再无其他了。
原本宫里静妃就是一家独大,也算一片祥和,奈何皇帝突然迷上了静妃的妹妹,还一来得子,虽为侍婢但地位俨然凌驾与云嫔与丽嫔之上,甚至皇帝还要一意孤行的破格提升这女人到妃位。
一时间,两位嫔位主子的地位就变得非常尴尬,特别是也从侍婢一步步爬上来的云嫔,生了大皇子那么多年,还只是嫔位,甚至比后来生二皇子的丽嫔册封嫔位还晚了几年。
宫内哪个不是扒高踩低,丽嫔母族虽不强大,但至少有身份有地位,宫里的奴才也不能如何。而丽嫔则不一样,哺育了皇帝的大皇子,却迟迟不上升妃位,身后母族全无,宫内前程看得见的一片黑暗。
受尽欺凌白眼来形容当时的云嫔母子再合适不过了,甚至有时候缺衣少药更是正常,当年大皇子才九岁,便看尽了世态炎凉。
事情如果到此为止,也无非几家欢喜几家愁,奈何命运放不过这宫里的几个女人。
当年皇帝对宜妃的喜爱到了癫狂的地步,宜妃凭着肚子里的第二个孩子封了妃,皇帝尤觉不够,在朝堂之上放话,自此宫内再不晋升妃位,仅静妃与宜妃二人即可。这让处心积虑想借机再得宠爱的云嫔焦虑,她需要放手一搏,她需要这个妃位,他的儿子也需要。
受尽白眼那么多年,云嫔练就了一身伪装,那一副温顺和美的模样,虽不出挑,但让所有人能够放下心房的信任。
那年冬日,宜妃与小皇子泛舟湖上意外落水,云嫔当时正好费尽心思混入宜妃宫内,便顺势推事的舍身跳入湖中救了宜妃母子,皇帝一感激,便让云嫔母子迁入宜妃宫内,一则大皇子可以陪着落湖受惊的小皇子,二来云嫔处事细致,还能照顾宜妃的身体。
如若遇上了静妃这样的强势妃嫔,云嫔是不可能做什么的,奈何宜妃本就小家子出身,对于宫内一切从未了解,突然来了个姐姐般照顾自己,没几日便也被云嫔的温和体贴弄得姐妹情深了。
当日落水,皇帝便彻查了宫内,所有的迹象直指静妃宫内,奈何证据不足,皇帝也只能加强防卫,所有吃的用的,宜妃母子的一切都需要人试毒后才能食用,而云嫔当时便自告奋勇的当了这个试毒的角色。
如果说静妃是因为母族而强大,那云嫔后来的贤妃是真的靠自己的一颗够狠的心,爬到了高位。
为了能让所有人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甚至可以嫁祸给当时被宜妃夺了宠爱的静妃身上,云嫔下了极重的伤人血脉的药在羹汤中,自己还亲自试毒喝了半碗,当即吐血昏迷,在病床上足足躺了两个月才见好转,甚至留下了终生不孕的下场。
这一切换来的,是云嫔血崩高烧而亡,小殿下也被送出宫,皇帝则因愧疚而抬升了她的位分,静妃被罚禁足一年。
谷怡缓缓陈述,“当年刘老头子到我这里喝醉酒说的,哼,人都死了,杂家也不愿意皇帝为了这些事情再伤心,便也不提,更何况静妃禁足一年后又重掌内宫,贤妃自然也就收了爪牙。”可以看出谷怡已经快到强弩之末,此时契奴上前,传了一股内力给谷怡,缓和了谷怡气结之气,“你当年的高烧也是贤妃的手笔,只是毕竟身为母亲,大皇子与你同吃同住,下的药也不重,只是让你高烧,大皇子岁数大些,晕了两日便好了。”
“!”李清极一脸震惊,这么多年,一直以为静妃是弑母仇人,到头来,却是永远一副和善温润的贤妃,“她,她怎会如此狠毒?”
“呵,狠毒?贤妃之毒远在你想像之上。”谷怡笑,“你知道二皇子之母丽嫔是如何被打入地牢,蒙羞而亡的吗?”谷怡冷笑,“估计二皇子到现在都在为他母亲的所作所为而蒙羞吧,哈哈哈,咳咳……如今还人贼做目呢。”讥讽的笑。
“也是贤妃?!”
“开窍了?”谷怡笑,脸上是一丝凄厉,浸淫内宫几十载,善的,恶的,凶的,狠的,他看的多了,也不想再看,“轩辕昊,如今你的仇人在外面耀武扬威,别跟我说母罪子不还,当年大皇子九岁,早到了记事的年纪,那碗汤,如果没有大皇子的配合,不喜吃甜的宜妃断断是不会喝的。”
“……”死死的看着谷怡,后退,却碰上了熔律,回头,看到熔律也在低头看自己,脸上,是一片希冀。
仇?恨?欲望?皇位?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与那权威离不开关系。
“皇位真的让人如此执着吗?”愣愣的开口,李清极双目含泪,却再不掉下。
“……”
死一般的寂静,甚至可以听见外面风吹草动的声音。
“轩辕慧死了,我母妃也回不来。”
……
“我连母妃的样子都记不起,我……。”
“宜妃死的够惨。”谷怡开口,带着森森的恐怖,他没那么多时间与李清极兜圈子,这次过来,谷怡是打定主意让李清极必须踏入这场游戏,起夺位之心。
“够了!”颜熔律喝声阻断,倒是吃惊了谷怡和影尊。
一把抓住李清极隐隐瑟瑟发抖的身体,没说话,却看着李清极的眸子。
对上熔律的眼。
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如果不恨,李清极是死都不会来这尊馨郡的,只是今日的决定,注定了他一生便再也无法逃脱,除非死!
“颜熔律,你会护我一生吗?”
“会!”
“我不想做皇帝,但我会努力的。”
“我帮你!”
“好,我做得好你可以夸夸我。”
“一定!”
当夜,颜熔律出宫,带十大暗影赴尊馨郡县外一座小宅内,而同时,宫内谷怡公公在大皇子宫内吐血昏迷,大皇子急调所有太医会诊。
与此同时,小殿下轩辕昊畏罪宫内失踪,彻查几天几夜未果。
二皇子生母静妃因贤妃之死而犯了疯病,卧床不起,二皇子依旧被压大理寺,待新君上位后审理。
先帝的四个皇子,短短一月内去了两个,江湖传言四起,传言,大皇子手上的遗诏乃是伪造之物,先帝传位的是小殿下轩辕昊而非大皇子轩辕慧,而小殿下轩辕昊杀贤妃也是被人陷害,是真是假,孰是孰非,朝野乱成一片,所有人陷入了笼长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