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这是光天化日下的谋害!”养心殿内,皇帝极怒的来回徘徊,脸上,一片青白。轩辕昊对轩辕烈有着极大的愧疚,原想着能够找个机会将两兄弟接尊磬郡好好照顾,奈何一时间没办法帮轩辕烈翻案,“这李渊候就这么容不得这两兄弟嘛!”轩辕昊怒气冲冲的看着颜熔律,是这个男人一直不肯接这两个孩子回来。
“是他们先偷得东西。”冷冷的,其实早一天颜熔律就接到了颜十一的奏报,皱眉,这两个孩子没想的那么简单,特别是这轩辕意澜,小小年纪,心思如发,甚至还发现了颜十一的存在。
“那就能杀人放火烧宅子?”李渊候的折子里自然没有这一条,同时送上皇帝案桌的是北磬郡郡守的折子,满篇都是当日李氏的恶行霸道还有对孩子的怜悯,想来,当年轩辕烈没少对这个郡守照顾提拔,“你的人明明在旁边,为什么意澜还会受伤!”急急的逼近熔律,轩辕昊想到了什么,“你是故意的,故意放任李氏杀他们?”
“若是要杀,这两个现在早不在了。”
“那你为什么不救?”
“国有国法!”
“他们还是孩子!”
“父罪子还!”不止一次为了这件事情争吵,可以清晰的看见轩辕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就连站在一边的谷怡也微微皱眉,早几次他们的争吵是谷怡缓和的,而现在事情闹得这样,相信过几日满尊磬郡便会传遍,事情是压不下去了。
靠近,一双眼透着悲凉,“你明明知道二皇兄没有罪!”牙冠咬紧,强迫熔律看着自己的眼睛,“我不会让这两兄弟成为皇位的牺牲品,你也不行!”
“……”第一次看到如此的轩辕昊,似乎一瞬间觉得曾经的少年长大了,一笑,透着冷冷,“我也不会让他们轻易的回朝,现在各地宗族拥兵自立,若这次驳了李渊候一族的面子,其他宗族势必严防死守,再安抚,怕是难了。到时候他们串谋,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更何况,你怎么就知道这不是那孩子刻意而为?”为了大琴的稳定,也为了平这宗族的愤恨。
玄风皇帝在位的时候,确实把纵容了很多宗族的行为,可也把宗族压得狠了,如今新皇登基不久,一切的妄动都是自取灭亡。
忍,是为了更稳定的扎稳根基,颜熔律不允许有任何的意外出现。
“我就是不给他们面子,会如何?”轩辕昊似乎被这事刺激狠了,一把推开颜熔律,冲到桌案前,“谷怡,传兵部袁其洪觐见!”
“……”
“你要干嘛?”颜熔律被轩辕昊的举动吓了一跳,“你要让袁大人过来干嘛?”
“带人把人从牢里接出来?”一派理所当然,但眉宇间可以看出皇帝的果决。
“不准!”
“凭什么?我是皇帝!”轩辕昊被刺激的从龙椅上跳起来,额上,是爆开的青筋。
“是皇帝就要为这万千百姓着想,你这一动,李渊候反了怎么办!”颜熔律也火了,原本想着拖一日是一日,等哪天机会到了以绝后患,可轩辕昊如同螃蟹一般,咬了便不放。
“反了就反了,大不了他死或我亡!连自己侄子都救不了,谈何百姓。”咆哮一般,对着轩辕昊,又或者对着自己,“这国家上到宗族霸权,下到朝廷重臣贪赃枉法,边境时时防范,百姓天灾人祸,千疮百孔,散了也便好!”
登基以来,每日都能听见宗族之害,王法之乱,学士之苦,百姓民不聊生,轩辕昊有时候觉得,这国家,破败如斯,为何不索性灭亡。
国为民?国已不国,何不破而再立!
“啪!”
“陛下!”
“轩辕昊!”盛怒,颜熔律甩手一掌,轩辕昊的嘴角瞬间暴血,“你如今是皇帝,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你不懂?”努力压制自己的暴怒,看见谷怡挡在轩辕昊身前,似乎怕他再下手,而眼神中,是挥之不去的谴责。确实,此时此刻的地位,别说打,哪怕碰一下轩辕昊,也是重罪。
“……”狠狠的瞪着颜熔律,轩辕昊擦了擦嘴角,疼的皱眉。
“今日之事,我会让人处理的,十一还在北磬郡内,我会让他好生安置,至于回尊磬郡,这必须从长计议。”熔律努力压抑,最后还是拉了一把轩辕昊,“别想其他的。”
踉跄,“你就由着这群宗室目无法度?”开口,扯痛了嘴角。
一愣,颜熔律深深的看了一眼轩辕昊,宗室之害由来已久,宗室蛮恨霸权,在封地为虎作伥,在朝野,霸权揽位,朝内朝外,乌烟瘴气。
大琴自开国以来,奉行宗室举荐制的选臣纳官,这也导致了宗室与朝廷命官同气连枝,虽也有立法善纳平民能者的制度,奈何宗室当权,几百年来,也极少出平民重臣。
如果皇权力大也就罢了,奈何这几朝皇权示弱,颜氏虽极力平衡,可私心难档,也不想皇权重回巅峰,几方周旋平衡,宗室,颜氏,皇权,微妙的关系,也透着大琴崩溃的先兆,不怪轩辕昊激动乱说。
是事实,但有些人还在努力不愿承认,甚至极力挽回,是对这个国家的责任?还是私欲,又或者其他?
颜熔律看着轩辕昊,很久,久到连自己都以为时间静止,才开口,“你想如何?”
“这句话,你代表颜氏还是太傅?”轩辕昊开口,牙齿上还带着血,苍白中带着妖娆。
“如果我说是太傅呢?”颜熔律知道轩辕昊的意思,确实,轩辕昊很聪明,聪明的令人胆颤,从一开始轩辕昊就知道,颜氏要辅佐皇帝,可他们并不想皇权凌驾于颜氏之上,而他们更需要的,可能只是一个傀儡。
可当这人自己问出口的时候,似乎是午夜梦回颜熔律自问的问题,他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做这些?为这个国家?为颜氏一族的延续,还是什么?
二十几年,颜熔律一直在找自己的答案,可是永远没有一个人给,而谷怡,似乎是第一个看出自己犹豫的人,也正因为如此,谷怡与颜氏所有人都断绝了关系,只与他联系。
笑,轩辕昊带着泪意,“希望你别骗我。”坐回龙椅,闭眼,脸颊隐隐的痛,“如今大琴不过苟延残喘,大琴想要更好的延续,宗室必除。”轩辕昊从未接受过正统的教育,而他的见识来自于李老瓜儿的万卷库,广纳闲谈杂文的书库,自然,轩辕昊脑子里,没有可为与不可为,只有能与不能做的事情。
颜熔律与谷怡对视,宗室之患,由来已久,牵一发而动全身。
此时此刻,谷怡一笑,而熔律焦躁。“从长计议吧。”熔律一声叹息。终究是自己选了这个人,而这个人,如何会止步于傀儡?
“……”看着熔律似是逃避的眼神,轩辕昊淡笑,带着悲凉,其实有些事情隐隐已经昭然若揭,只是彼此都不愿意揭开最后一层纱。
于此同时,急报入郡,扰的轩辕昊皱眉。
大梁新主想与大琴修好,预以嫡妹与大琴和亲,不日使臣入郡。
“做皇帝,连休沐也不放过。”疲累,原本身体就不是很好的轩辕昊脸上一片苍白,喝了口谷怡送上来的参茶,口里翻着苦,嘴角还抽痛,“熔律,我不知道颜氏想要如何,但我信你,我信你口中的仁义百姓。”轩辕昊似乎说了几年来心里的话,他看过颜熔律的狠,也看过颜熔律的仁慈,更看过颜熔律对于江山社稷的远见,如果只是为了颜氏一族,颜熔律大可不必费心费力。
“……”
“轩辕意澜两兄弟,我必定要接回来的。”
那一日,颜熔律离开养心殿的时候,轩辕昊说的话。
回头,是小皇帝一日的疲累,还带着肿胀的脸颊。
“明日还要早朝,今日先让老变态给你揉揉,莫要被大臣们看出来。”
“啧,谁打的?”带着虚弱的笑,这样的争吵其实轩辕昊已经习惯了,只是动手还是第一次,揉了揉脸颊,自己知道估计刚刚的话也真的太刺激了。
“你若不说混话,自然不会。”
“是您逾矩了。”谷怡插话,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熔律。
“就是,还是谷怡公公好。”轩辕昊撒娇,靠在谷怡身上。
“您也不合规矩了。”冷冷的,谷怡白了一眼身上的皇帝。
“……”吐舌,轩辕昊累得闭眼,“公公,晚膳想喝粥,有小虾米的那种。”
“放点肉末可好?”
“恩,莫要葱。”懒懒的,“谷怡,你说,熔律会不会后悔扶我上位?我在他心里是什么?”
当夜,轩辕昊晚上便梦魇了,梦里,依旧是曾经与熔律遇难的悬崖下,只是,熔律不再竭力相助,而是看着自己苦苦在恐惧,惊慌中挣扎,直到自己命丧巨熊之口。
第二日早朝,颜太傅与户部尚书陈一喜联合上奏,两家同修就好,求皇帝赐婚。
一瞬间,轩辕昊脸颊的痛直达脑仁,明晃晃的朝外阳光,张口,却发不出一点点声音,脑子里不停的徘徊“这人要成婚了!”。
“陛下。”谷怡敏锐的发现轩辕昊的异常,一把抓住要从龙椅上站起来的皇帝,“陛下?”晃了晃,看见轩辕昊反应极慢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再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位肱股之臣。
英挺依旧,此人依旧。
没有答复准或者不准,轩辕昊仓皇的几近狼狈的离开,满朝文武傻了一般的看着皇帝的背影,谁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户部陈尚书在权不过二流,与颜氏联姻,虽颜氏权可滔天,可这婚事真真既不破坏权利的平衡,也不会破坏宗室之间的利益,更别说有损皇权,在所有人看来,皇帝必然答应的事情却出了如此一招,着实令人看不懂。
顷刻间,流言四起,而颜熔律,则铁青着脸入了养心殿。
“朕不许,不许!”措手不及的联姻,轩辕昊心里五味杂陈,看见颜熔律踏进养心殿,便如同见了火星的炮仗,一点就炸。
“这是臣的家事。”颜熔律也苦恼轩辕昊的无理取闹,在他看来,男大当婚,天经地义,更何况如今他乃颜氏族长,延绵子嗣理所当然。
“家事,家事为何还要朕赐婚,那你们自己接便是。”恶狠狠的扔了一堆东西在颜熔律脚边,可满心的怒火还是不能平息。
“臣乃三品以上官员,按朝廷历法,需陛下赐婚才能完婚。”言下之意,如果不是例法所限,颜熔律自然不会请示他这个皇帝。
缓缓开口,带着一点点细不可闻的颤抖,“你,你喜欢陈一喜的女儿?”
一愣,颜熔律被轩辕昊问的也是猝不及防,“陈尚书家宴几次,臣也见过几次。”
“好看?”
“呃,面若芙蓉,着实不丑。”颜熔律被问的莫名其妙,自然也就如实相告,可不想深深的刺伤了坐在位置上的轩辕昊。
“不是绝世美女,配不上颜太傅。”
“臣必娶此人!”
“朕不许!”轩辕昊尖叫,惊了在门外候着的谷怡。
说也奇怪,平日谷怡随身伺候,可今日下朝,颜熔律随后跟进养心殿,谷怡便退在门外,驱散了一杆太监侍卫,就连隐在暗处的影尊也被叫离了百步。
“为什么?”沙哑的声音,颜熔律皱眉,原本不伤大雅的婚事,为什么会遭到如此反对。
“我……”欲言又止,轩辕昊咬着自己的唇,开口,或是不开口。
午夜梦回多少次,这个男人在自己的梦中,床上,对于欲望的冲动都是这个男人给的,而这个男人今天说要成婚。
他要成婚了,和一个他都不知道的女人!
“陛下,臣于您,是老师与学生之事,君与臣之则,再无其他,臣当娶妻,君当选后,人伦常情。”颜熔律看着眼前的人,其实这两年来,颜熔律或多或少能感觉到在他回身的时候,少年钦慕的眼光追随。谷怡也或多或少暗示过,奈何正如自己说的,他们的关系只能到此。再加上少年一直反感选后,纳妃,这也是颜熔律此时联姻的原因之一。
不破这一步,他们终究要纠缠不清,与谁都没有好处。
“你,你想说什么?”轩辕昊无措。
“你我只能君臣!”
“……”
如若无心,为何心中郁郁,如果无情,为何纵容其在自己身边肆意,如若……
没有如若,熔律退出养心殿,独留轩辕昊一人独坐。
与谷怡擦身而过,看见谷怡脸上讥笑的面容,这人看的太透,也看的太清,让所有的卑鄙无所遁形。
“你对谁有过感情吗?谷怡。”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那你为何孑然一身?”
“皇帝的心太纯,太真,怕是不得善了的,你若不想,便别再越雷池半步。”谷怡没有回答熔律的问题,却似是发了善心的提醒,“为他,也为你自己。”这两年来,熔律对于轩辕昊的关心远超过了老师与学生的界限,“你与他,当真无情?”
“……”熔律再无言语,只看一眼,我亦非草木,又如何无情,况且那人,本就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
只是命运如此,他们终究不能。
月明星稀,片片散云,那夜,轩辕昊坐在养心殿一夜,谁劝都不听,而谷怡,则未说半字。
第二日,颜太傅再提联姻之事,皇帝以大梁使臣入郡为由,拒了下月成婚的赐婚请求。一时间,朝野议论,而皇帝和颜太傅的关系,到了几乎人人看得见的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