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颗星
“你、你谁啊！？”
郭钦快崩溃了，实在不明白怎么突然会冒出个年轻男人对自己动手。
韩昭右手拳头握得骨节“咔咔”作响。
他眼神锐利地盯着郭钦，一字一顿地说：“你要是敢找她的麻烦——”
他的目光故意缓慢地扫过郭钦的身体。
“那就不知道你身上会发生点儿什么了。”
“你、你凭什么威胁我？”
韩昭冷冷地勾唇。
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诈他：“凭什么？你说我要是把这个录音交给你科室的主任，或者是医院的院长，你从这个医院滚蛋需要花多长时间？”
郭钦脸上一白。
韩昭箍着他脖子的手臂松开。
郭钦脚下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他一个字也不敢说，扶住了墙转身就飞快拉开楼梯间的门往外冲。
韩昭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刚才冲上去几乎出于本能。
等他反应过来，那个人就已经被他按在墙上了。
动作流畅得仿佛这种事他已经干过许多次。
脑海中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些画面。
暗夜，深巷。
混乱的场面中，他被团团包围。
忍受着落在身上的拳头和棍子，他咬牙一次次地挥出拳头。
那些画面模糊而真实。
良久，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转身开门。
一抬头，就对上了抱胸靠在对面墙上的简曦。
正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简曦刚才就来了。
本来想着去食堂吃饭，电梯人太多，所以打算走楼梯。
结果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郭钦打电话，一副要找她麻烦的口吻。
她一边心说这男人果然不行，别的也就算了，心胸狭窄成这个样子，谁摊上谁倒霉，一边在想他如果真要去找家属煽风点火，她到底该怎么应对。
结果，就看见韩昭出现了。
他的身影和眼神映在门的玻璃上。
简曦忽然觉得门外的那个他有点陌生。
仿佛从前那个令她心里发毛的不良少年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简曦突然发现自己非常不希望让这个可能性真的实现。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眼。
韩昭顿时汗毛都竖起来了。
看简曦那个眼神，很明显看见了他摁着郭钦揍人的一幕。
但是他不确定她究竟看到了多少，究竟有没有看到前因后果。
一时间，他一方面期望她看见了，知道了他动手是为了她。
另一方面又不想让她看见，不想让她知道那个男人的龌龊想法。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
韩昭：“你说。”
简曦顿了会儿才慢慢说：“来找我吃午饭？”
“那走吧。”说着，率先走向楼梯。
完全没提刚才的事情。
韩昭迟疑了下，跟上去的同时，小心翼翼地打量她：“你……生气了吗？”
简曦头也没回地问：“你觉得我应该生气吗？”
别说什么应不应该了。
韩昭看着她脸上沉静的表情，下了判断：“你就是生气了。”
他撇了撇嘴：“你凭什么生我气？”
凭什么生气？
简曦拧眉，他还敢问为什么！
她停下脚步，转身重新走回到他面前。
两人站在同一阶楼梯上对视。
简曦想了想觉得矮他大半个头实在没气势，于是又往上走了两阶，居高临下地瞪他。
“难道我不应该生气吗？”
她问：“动手打人难道不是原则性的问题？”
简曦抱胸看着他：“你为什么要用暴力解决问题？将来你成为一名医生，难道每次遇到病人家属不理解情况，你就动手打人？”
简曦说着说着就觉得心累。
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要苦口婆心教育一个小孩不能乱用暴力。
韩昭也震惊了。
觉得他们两个有点鸡同鸭讲。
刚才的重点是他动手打人吗？
楼梯间光线昏暗，只有每一层中间有两扇小窗户。
白蒙蒙的天光从外面折射进来，落进韩昭的眼睛里。
折射出他眼里的失落。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只知道打架啊？”
简曦一怔，还没来得及想怎么回答，韩昭往上走了一阶，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缩短，视线彻底齐平。
他望着她慢慢问道：“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动手？”
“这我根本不需要问，我——”看到了。
“是么？”韩昭打断了她，撇开眼，退开一步。
根本不需要问。
好。
简曦看到他眼里的光芒似隐似灭。
“走吧，去吃饭吧。”少年转过身，垂着脑袋往下走。
就跟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似的。
简曦叫住他：“你等等。”
韩昭脚下没停。
他胸口堵得慌，有种没有来酸意。
他没想到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之后，他在她眼里依然是个只知道动手打架的不良少年。
他知道自己从前是什么样。
童翔和林子旭都告诉过他。
他知道她不喜欢他那样。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努力做到她想要的好学生的样子。
结果根本没用！
她还是一副铁石心肠，认定了他是从前那个坏小子！
韩昭委屈得不行。
明明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明明自己都每天规规矩矩了，凭什么她还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脚下走得飞快，走到最后，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楼。
“哎？韩昭？”
“你等等……”
“韩昭！！！”
简曦嗓门一高，韩昭顿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简曦从楼上“腾腾腾”地下来，走到他面前，抱臂盯着他：“你跟我发什么脾气呢？”
韩昭撇开脑袋应是不看她。
结果简曦的脾气也上来了。
直接伸出两只手将他的脑袋扳回来，正对着自己。
“你说啊，你对郭钦的横劲儿呢？”
韩昭闭紧嘴巴，就怕自己脱口而出什么不冷静的话来。
只可惜简曦不是好糊弄的人。
她目光严厉地瞪着他：“我身为你的老师，自己的学生打架生事，我不能批评教育你吗？”
韩昭委屈地盯着她：“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为什么会动手？”
简曦看他：“我怎么不知道了？不就是郭钦想要找我的麻烦吗？”
韩昭被她满不在乎的口吻震惊了。
“你、你知道？”
“诶、不对，你不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简曦抬手摸了摸后颈，说，“归根结底，他又能怎么找麻烦？工作上我没有什么错失，病人就算告上法庭我也不担心。私下里他如果想做什么，我也不会给他可乘之机，警察又不是摆设。”
韩昭：“……”
“另一方面，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我也有的是办法回敬他。他看重的是工作前途，只要他敢，我就会让他知道丢了工作丢了前途是什么下场。”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有底气吗？”
“因为我是心外科方面的专家，一个斯坦福毕业的心外科博士，走到哪里都有人抢着要。而他只不过国内研究生毕业，连主治都不是。这样的立场下，不论他想对我做什么，都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韩昭怔怔地看着她。
原来她都知道。
其实简曦心里通透得很。
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和价值在其他人心里会是什么样的地位。
所以她丝毫不怕郭钦。
可如果韩昭对郭钦动了手，到时候郭钦大可以用韩昭打人来对他不利。
他一个学生，能怎么办？
“我不是气你给郭钦教训。我气的是你不顾后果冲动行事。万一郭钦将来找你的麻烦，那你怎么办？”
韩昭的气势莫名其妙地弱了下去：“我……我才不会怕他。”
“如果他报警呢？如果他告你呢？如果因此你没办法继续上学，没办法成为医生呢？你就没想过这些？”
简曦觉得自己真的将苦口婆心发挥到了极致。
几个月前如果她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跟在一个小屁孩身后操心操肺，估计根本不敢回来。
她严肃地瞥他一眼：“知道错了没有？”
“……”韩昭的气势彻底蔫了。
她一拿出老师的气场来，他就被压得动弹不得了。
仿佛自己就是个不懂事、做事不顾后果的毛头小子。
仿佛他好不容易拉近了的距离，又远了。
可再一仔细看，距离原原本本就在那里，只是他自己没看见罢了。
他垂下眸，乖巧点头：“……我知道了。”
简曦轻出了一口气。
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韩昭闭上眼。
沉默地感受着发丝间柔软的力道。
明明他们之间只差五岁，为什么就差怎么多呢？
他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
他听见自己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地在说。
不再只是站在原地远远望着她。
他想要追上她，他想要跟她并肩。
没关系。
他想。
他还有很多时间。
两人一起走出了楼梯间。
一会儿时间的功夫耽搁，食堂里已经人满为患。
简曦望了望食堂窗口长长的队伍，面无表情地回头说：“我们出去吃吧。”
韩昭说：“回家吃吧。”
午休的时间长，他们家也不远。
两个人回家打算简单地做两个菜。
韩昭掌勺，简曦就在旁边打下手。
简曦正洗着菜呢，一个视频电话进来。
“哎韩昭，帮我接一下，开免提就行。”
“噢。”
视频是简宁发来的。
“小曦，爷爷喊你晚上回家吃饭。”简宁开门见山，毫不啰嗦。
简曦闻言，探过脑袋。
“你回家了？我还以为你准备先浪几天再去见爷爷来着。”
简宁笑起来，挤挤眼说：“没办法，西西太可爱了，我也想把柠柠骗过来。”
话音刚落，就听到简宁身后响起爷爷中气十足的一声吼：“我不答应！！”
简曦噗嗤一声。
一抬头看见韩昭在一旁奇怪地看她，于是解释说：“西西还有个双胞胎姐姐，也特别可爱。它们俩的名字就是根据我和我姐的名字起的，估计我爷爷是想睹物思人吧。结果我和我姐一回来就想把它们带走，难怪我爷爷急眼了。”
韩昭觉得简曦的爷爷挺可爱的。
简曦笑完，应道：“行，那我晚上回去。”
说完看看韩昭在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简曦恻隐之心一动，心说今天刚批评教育完，晚上让他一个人在家孤苦伶仃是不是不太好，于是挑眉问：“你想不想去？”
“可以吗？”韩昭赶紧巴巴点头。
简曦回头对着视频说：“跟爷爷说，我还要带个小的回去。”
简宁回头转告。
下一秒，就听见远处老简同志的声音陡然拔高。
“……小的？什么小的？小曦这些年连孩子都生了！？”
韩昭：“……”
简曦按了按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