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颗星
转眼一个礼拜过去。
简曦躲了韩昭一个礼拜。
怕韩昭主动找到医院里来，她甚至主动要求代表肖主任去A市开会。
肖主任当然乐见其成。
简曦名气在外，有她加入医院，无异于是一块新的金字招牌。
A市的全国心外科会议举行了一个礼拜，开会加学习，除了简曦上台发表了关于自己新项目的演讲，其余全程都无所事事。
无所事事的代价是很大的。
脑袋放空，不该想的事情就会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少年喜悦中带着宠溺的笑脸。
会给她做美食的好看的手。
和一回头永远在专注注视着自己的热情眼神。
一个小人扒在她耳朵边上大声地说：承认吧，你现在满脑子都是他！
简曦一口水呛在嗓子眼，咳得面红耳赤。
怎么可能！
她深吸了一口气，板起脸毫不留情地将韩昭和小人一并从脑海里面赶出去。
不要想了！
专心开会！
上面那位老师在讲什么来着？
简曦强打起精神专心看PPT。
没一会儿盯着PPT一角装饰用的太阳花插图又走了个神。
太阳花……
向日葵……
对了，他送的那支向日葵还在她办公室里。
没人换水会不会死啊……
要不叫他放学了顺便去帮她换个水吧……
摆在手边的手机忽地一震。
跳出韩昭的名字来。
简曦一个激灵，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想什么来什么。
这一个礼拜来韩昭安安静静，几乎没有给她发过信息。
没想到终究还是来了。
【韩：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嘴上一向叫得这么甜。
甜得简曦一直以为他真心把她当姐姐。
简曦盯着那两个字，心头升起浓浓的悔恨。
要是早知道这小子图谋不轨，当初绝对不让他喊什么姐姐，直接就勒令他老老实实叫老师。
不对，当初就不该让他住到她家！去跟童翔他们兄弟俩打地铺多好！
不对不对。她根本就不该回来！在国外做她的手术和实验，也不必回来被爷爷和上司逼婚，逍遥自在，多好。
简曦悔不当初。
然而说什么都晚了。
她组织语言准备回复，然而韩昭似乎是个急性子，下一条信息又到了。
【韩：你那天是不是听到了？】
简曦：“……”
她第一反应是：完了他知道了。
第二个反应是在想，现在装傻来不来得及？
然而她在这厢烦恼不迭，不知该怎么回，另一头的韩昭等待着也是难熬的。
她一走就是一个礼拜。
就算是一开始没想明白，一个礼拜的时间下来，韩昭又不是傻子，也该想清楚了。
她的确反常了。
这种反常就是从扫墓的那一天开始。
等他晚上回家，简曦早已经收拾好行李出差了。
她在躲他。
为什么？
韩昭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性。
那天在车上，她听到了。
意识到这一点，韩昭这一个礼拜都是坐立难安的。
一边想着觉得她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感情，一边又怕她还是不知道，更恐惧的是，她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他捧着手机等了一会儿，迟迟没收到答案。
吧台那边童老板叫他，于是他只能放下手机过去帮忙。
远在A市的会场里。
来自全国各大医院心外科的专家们轮番上台演讲，讨论的全是如今国内和国际上最先进的医疗知识。
然而都像是一阵风似的从简曦耳边飘过去，半点没进她的脑袋。
简曦雕像似的盯着手机看了半天，天人交战过不知几轮后，终于做了决定——
还是装傻算了！
简曦一字一句地发：【啊？听见什么？】
【我这两天就回去了。】
鸵鸟再次上身。
简曦发完，往椅背上一靠。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挺怂的。
但是，她觉得没有别的办法了。
……
只可惜，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简曦在A市待满了一周，周日终于回了S市。
飞机场的地铁直达医院附近，简曦下了飞机就直接去了医院。
刚到心外科就看见之前那个年轻小警察站在护士站，而姜城也是一身便服，护士长给他递了什么文件，他低头正要签字。
“你不会告诉我你今天就准备出院了吧？”
姜城抬头，就看见简曦风尘仆仆地拎着个小手提箱站在两步外抱臂盯着他。
“手术完不到三天就推着轮椅到处乱跑，不到十天就想出院？姜警官，请问你是想上天吗？”
十天之前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没人能保证他能不能活着从手术室里出来。
十天之后，这人居然就想趁着主治不在走人？
简曦面色不善地偏头看向护士长：“谁给他批的出院？”
男护士长一脸无奈地看看姜城。
姜城放下手里的笔，失笑地盯着简曦摆出的脸色。
他身后早就发誓要做牛做马的狗腿子王小远赶紧上前：“不是不是，简医生你误会了。姜哥不是要出院。”
简曦挑眉：“那是什么？”
“之前咱们队里一直在追的大案子终于结了，几个毒枭全部顺利落网，队里的人要办庆功宴，所以姜哥才去的。”他怕简曦不放心，赶紧又补充了两句，“简医生你放心，我帮你盯着姜哥，绝对不会让他喝酒的，原样给送回来。”
简曦没说话。
抬手手指点了点护士站的台面，问：“护士长，他的手续谁给批的？”
她这个主治没点头，谁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放人？
男护士长干巴巴答：“是……肖主任。”
简曦：“……”
还真是个能越过她放人的。
看她吃瘪的表情，姜城笑起来：“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要不跟我一起去吧？”
他看看手表时间：“这时间你也该下班了吧？走啊，一起啊，顺便把你姐也叫上，我和她这么多年没见，顺道一起见见。”
旁边狗腿子赶紧帮腔：“是啊，简医生，这次要是没有你在，咱们这庆功宴可就得变成葬礼了，你也是大功臣啊！”
姜城无奈地横他一眼：“……你小子可真会说话。”
……
简曦最后还是去了。
当然，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参加这个庆功宴，而是她暂时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韩昭。
结果，等到下车，简曦一抬头就正对上了江上游大大的门面。
“……”
王小远以为她没来过，介绍道：“这家酒吧还不错，我们队里平时聚会都会来这里。听说最近老板把楼上KTV也包下来了，正好，喝喝酒唱唱歌，挺方便的。”
简曦：“……”
听说韩昭周末都会来这里打工。
那她这不是正好撞枪口上了吗？
然而眼下说要走是不可能了。
简曦跟着他们进门，下意识地就往吧台的方向看。
吧台里面站了个生面孔的酒保，不是韩昭。
他不在。
环顾四周，连跑堂的童翔林子旭也不在。
简曦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
警队的人早就到了，角落的大卡座里已经坐满了十几个大老爷们。
他们队里没女警，简曦一到，顿时全场瞩目。
有人认出她来：“这不是给老大做手术的那位女医生吗？”
有人主动站起来，热情招呼：“你好你好，请坐啊！”
还有人开玩笑道：“哟？老大的救命恩人啊！老大的恩人就是咱们大家的恩人！”
……
江上游有两层。
上面一层位置稍少，靠着二楼围栏俯视，能看清整个一楼大厅的格局。
今天韩昭班上的同学成群结对来江上游开班级聚会，来了四十多个人，几乎把二楼坐满了。
年轻人聚在一起，少不了要打牌喝酒玩游戏。
一群人玩了两局狼人杀，玩得尽兴之后，童翔忽然提议说：“要不咱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所有人跃跃欲试，积极响应。
童翔回头拍拍身边走神的韩昭肩膀：“狼人杀你不玩，这个总行了吧？放心，不一定会抽到你的，你就凑个数！”
不等韩昭拒绝，发牌的童翔就塞了一张牌到他手里。
童翔扬声向大家介绍说：“规则很简单啊，抽到大王的同学可以随意指定一个数，抽到那个数的同学必须要选择，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真心话的问题和大冒险的条件都由大王指定！”
“大王在谁手里啊？”
沈晨晨翻过手里的牌：“在我这。”
童翔说：“好吧，那你指定一个数。要不你指我也行啊，我是红桃七哦！”
沈晨晨朝他翻了个白眼。
随即眼神悄咪咪往身边韩昭身上瞄。
刚才童翔递牌给韩昭的时候，她好像不小心看到了他牌上的数字。
要不，选他吧？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不她干脆就一鼓作气……
沈晨晨下了决心：“我选黑桃A。”
童翔赶紧问：“黑桃A在谁手里呢？”
众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童翔翻了韩昭手里的牌：“哎哟，还真是你啊？昭哥你运气也太好了吧！”
童翔问道：“那行，沈晨晨你问个问题吧。”
沈晨晨悄悄瞄了瞄韩昭。
“我的问题是……韩昭，你现在喜欢的人是谁？”
哇，一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问题吗！
同学们一阵起哄，不约而同地心说班上的金童玉女这是要表白的节奏吗！？
韩昭把玩手机的手一顿。
他最近心情都不太好。
突然间被问到这个问题，韩昭的脑海中一万零一次冒出简曦的脸。
然而，他对简曦的感情是一回事，不可能真的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将这事公之于众。
他想也没想就说：“这个问题就算了，大冒险吧。”
众人不禁同时发出失望的叹息声。
沈晨晨更是失望。
他不肯正面回答，甚至连正眼都没看她。
然而大庭广众之下，她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小心思，于是她故作不在意地笑笑说：“那行吧。大冒险么……要不你去楼下台上唱首歌吧。”
江上游一楼有个小舞台，上面放着电子琴、吉他和麦克风等，偶尔会有专业的歌手或者乐队来表演，更多时候，也欢迎客人自己上去唱两首。
有同学起哄道：“沈晨晨你指定一首歌啊，不然他唱两只老虎怎么办？”
沈晨晨也跟着笑：“那就指定必须是情歌吧。”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韩昭说不也不合适。
他吐出一口气，利落起身：“行吧。”
大家以为他是要清唱一首，没想到韩昭一上舞台就顺手拿起了旁边的吉他。
握着吉他往麦克风前一坐，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
二楼的年轻人们立刻就发出了一声欢呼。
韩昭拨了拨琴弦，正思考到底唱什么，目光一扫，忽然落在了角落一道身影上。
她穿着薄薄的灰色毛衣和皮裤，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容，坐在一群他不认识的男人中间。
韩昭一顿。
心里不受控制地冒出浓浓的郁闷。
昨天还跟他说过两天才回来，今天就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跟别的男人谈笑风生。
仔细一看，中间似乎还有个男人挺眼熟，貌似叫姜城，是之前住进心外科的那个警察。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韩昭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她拉出来。
然而，他抱着吉他没动。
他顿了很久很久，久到二楼的同学都没耐心了，起哄着喊：“昭哥你倒是唱啊！光摆POSE干什么！”
韩昭闻声回神。
慢慢地，手指终于动了。
琴弦一拨。
他低头对着麦克风，慢悠悠地唱道：“长得丑活得久，长得帅老得快，我宁愿做一个平凡的人陪在你身旁。”
吉他的声音温柔地跟上。
嗓音轻柔又温暖。
干净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磁性。
他这一唱，瞬间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包括角落那群人。
简曦愕然回眸，猝不及防间就对上了韩昭的视线。
一口饮料刚咽下去，差点呛在嗓子眼。
他居然真的在！
一楼的宾客们发出捧场的欢呼，还以为他是酒吧特地请来的歌手。
有人鼓掌，也有人掏手机拍。
舞台上仅有一束光，落在他身上。
成了全酒吧唯一的焦点。
灯光下的韩昭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
他对着麦克风轻声唱：
“我不是没有梦想，只是梦想太狂妄。那就活在当下，一点点变得强大。”
“你，住在我心上，只属于你的避风港，你是独一无二的人，珍贵且善良——”
二楼的女同学们一个个捧心尖叫。
沈晨晨的闺蜜抓住沈晨晨说：“也太帅了吧！韩昭抱吉他唱歌也太苏了！！！”
“这首歌他该不会是唱给你的吧！沈晨晨你也太幸福了吧！！”
沈晨晨微笑，眼神里是止不住的骄傲。
然而看着看着，她顺着韩昭的视线望去。
——她看到了简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