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一言
天光尚亮，刚刚爬上柳梢的新月正好可以和即将坠入翠斛山的夕阳打个照面，宁国王都洺城迎来了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刻，尤其在今日。在纷纷扰扰熙熙攘攘之间，有人挑担，有人驾车，洺城百姓全都像众鸟归巢一般涌向了一个地方——华旭玉石展。华旭以开采玉石起家，可以称的上是宁国最富的商人。
玉石，作为宁国的瑰宝，吸引来的自然是各式各样有钱的人。而这些宁国的“精英”非政治性地聚集，自然也是洺城商贩和爱凑热闹的百姓所喜闻乐见的。
自从五年前沈王后去世以后，洺城就没那么热闹过了，而三年来世子锦涵督建水利得力，宁国人民也算是过得愈发安泰富庶，整个洺城都是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华旭玉石展时，一般百姓只能在金碧楼的周围看着，金碧楼的每一层展出的是不同级别的玉石，而只有那些财资深厚的才有资格登入金碧楼顶层。
所有展品之最，当属玉马石鸡。
说也奇怪，这玉马石鸡似是上古传说中便有的东西，却没人见过是什么样子。不知什么时候有传闻说玉马石鸡在华旭手上，这次华旭放出话，今儿个给大家开开眼，众人无不翘首以望。玉马石鸡一出，博得全场惊呼。原来怎地？那翠玉马与红宝石的雄鸡竟与实体一般大小，马儿气势雄壮，雄鸡昂首阔步，巧夺天工，栩栩如生,纹理花色结合得天衣无缝。一青年男子感叹道：“真不愧是华旭，能弄到如此宝贝，实在是叹为观止啊！” 坐在一旁的中年男人不屑地嗤笑一声：“这玉马石鸡却是不错，记得八年前宁国助辰国逃过被南央灭国那次么？就是还来了个人质公主那次，不知道趁别人国难私下里寻了多少宝物。不过若是跟真正玉马石鸡相比，还是差远了！” 青年男子似有不满，却因着对方衣着气势隐忍下来：“哦？兄台此话怎讲？这不是真正的玉马石鸡？” 中年男人似乎很满意青年男子的态度，竟认真地解释起来：“那确是碧玉的骏马，也是红宝石的雄鸡，可是，听说真正的寒玉马触手生凉，就算置于沸水而不改其温；血石鸡则终年温热，与那寒玉马正好相反。血石鸡在天狗食月前的明月下能看见百鸡起鸣之势；而寒玉马与天狗食月之时的月亮贴合，你能看到千军万马奔腾之气。当然，它们不仅仅只有这些秘密……” 两人说到兴头，却被一阵嘈杂声打扰。
原来是华旭出来了，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摊了一脸的笑面向大家：“相信诸位有所听闻，老朽得了两个宝贝，这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各位抬爱，才有我华旭，才有华家玉坊的今天，现在就给大家看看宝贝！” 两个明艳的女子一左一右各手托一个锦盒，寒玉马和血石鸡都只是半手掌大小，刚够握于拳中，马儿和雄鸡雕琢细致，连一根根的鬃毛和羽毛都清清楚楚，方寸间的艺术，才更显珍贵。
那似乎奔腾而起的骏马和几乎啼鸣出声的雄鸡，令众人折服，传说中的珍宝，却不能握在手中把玩，实为憾事啊！ 突然间所有灯灭，顶层陷入了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盗侠！是盗侠！”突然有人大叫着。而盗侠本人却不慌不忙的拿着宝贝，朝角落深处隐去。混乱和惊恐在蔓延。 “老爷，大事不好了，走水了！……”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令人不安的叫喊声。盗侠从一个房顶掠向另一个房顶，转身看回去，火光从金碧楼蔓延开来，金碧楼则由于周围刺眼的光亮变成深邃的黑，大火要将金碧楼一点一点吞没。盗侠从怀中掏出真正的血石鸡，仔细一看，这块红石不过是圆形的普通佩饰，纹理花色十分粗糙，只是粗狂的线条勾勒出一些令人费解的符号，触手生温。刚刚的两块雕刻精细的宝石是假的，而真正的寒玉马，没看错的话，是伏加楼。算了，先不管这么多了，摆脱身后的小尾巴才是关键。俞川年在宫内来回绕，特别轻松的就摆脱了一直跟着他的人，然后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荣盛宫，绿喜的所在地。绿喜，原本是宫廷舞姬，可不是一般的宫廷舞姬，她对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有次练舞时，恰被宁国主君锦承业看到，一见倾心，时常被单独唤去舞新曲，近来还封了婕妤，天恩正盛。俞川年微眯着眼看天，今晚月色真美。“这个，给你的。”绿喜接过翡翠睡莲步摇，在手中把玩，用夜明珠穿嵌的步摇发着绿光映在绿喜的脸上，她悠悠的说道：“你还真有闲工夫。”
“戴上它跳舞肯定好看，给我跳一曲吧。”俞川年嘴角上扬，脸上笑的样子还带有三分痞气。忽然想起初识绿喜的样子，他在以盗侠之名第一次偷盗后躲到一个破庙中，却发现了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绿喜。俞川年也没有问她为何如此落魄，她也没问俞川年的来历，二人互相照顾着。俞川年听说绿喜酷爱音律，便让她随自己去拜会殇和竹影。这对以一琴一瑟
闻名天下的夫妻。绿喜倒也没有反对，就听从俞川年的安排了。绿喜是意外的聪颖和富有天赋，随便什么曲子，她都能配合的跳出舞蹈来，这令俞川年很是惊讶。
然而没等绿喜回话，屋外又有宫人来传去给锦承业跳舞。
俞川年轻柔的问：“是有多大的血海深仇吗？”
绿喜慢慢后退，离开俞川年的怀中，“算是吧。川年，你该出宫了，暂时不要再来找我了。” 俞川年看着绿喜毫无表情的脸，自己笑出了声：“看在相识一场，我帮你这次。”说着隐向了暗处。锦承业捧着茶，饶有兴味地看着绿喜。
只见绿喜一身白色素裙，水袖及地，衣袂随风轻扬。灭了灯烛，乐师开始奏乐，绿喜那看似普通的衣料竟如此神奇，白衣上那粉色丝线泛着荧光，就连那头上的步摇都是莲花点缀夜光珠，这些光衬着绿喜的脸庞，明眸流转。绿喜跳起了舞，似是来回翩飞，那舞姿灵动飘逸，优美吸引人。又像一朵大大的睡莲在夜间绽放，真是如仙女下凡。
绿喜圆圆的鹅蛋脸，眸子里满是笑意，眉目如画的她浑身散发着魅惑的气息。
锦承业呆呆的看着绿喜，若有所思，陷入回忆：“莲儿……” 突然黑影一闪，暗中，有人大喊，“有刺客。”“保护主君。” “封住各个出口，任何人不得出入。”“快掌灯。”
再亮起来，绿喜，已是在锦承业怀中，背上有一支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