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韩妈妈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转头对韩一说：“一一，现在你应该能理解我和你爸爸为什么当时会放心把你交给小唯了吧？”
“嗯。”当时也疑惑过，只当是彧唯各方面都符合他们的要求，现在想来，哪怕条件再符合，爸妈又怎么会把自己嫁给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呢。
“既然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这层关系，以后要对小唯好一点知道吗旁观者清，你自己身在其中，也要自己去体会。”
“我知道了，妈妈。我会认真试着去喜欢他的。”
目的终于达到，也不枉她说了这么久。
“一一，我们回去吧，很晚了。”
韩一应了一声，挽着韩妈妈的手慢慢往回走。
她从来不知道两家竟有这么深的渊源。
听妈妈讲的那些回忆里，叔叔阿姨，不，现在也应该叫爸妈了，应该是很好的人，却早早的离世。那彧唯那么多年在国外应该过得很辛苦吧。想到自己的十五岁还在跟爸妈撒娇，可是他却要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不禁有些心疼。大约是听到妈妈说的那些过往，她现在对彧唯也有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韩一一路上想了很多。她想，如果不是那场车祸，她和彧唯是不是早就已经在一起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不会遇到那个人。又想，她上大学的时候彧唯为什么没有来找她，而在她经历了那段过往，心灰意冷之后，又找到她给了她这段婚姻。
所有这些疑惑只能以后慢慢解开了。
不过，她既然已经答应了彧唯要试一试，那就对他好一点的吧。想着这些，心里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两人回到家，还没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韩爸爸的笑声。若是以前，韩一还会觉得疑惑，现在想来，即使没有和她结婚，韩爸爸也是把彧唯当做儿子对待的。
开门进去，两人已经没有下棋了，正在茶几前摆弄那套茶具，见母女两进来，韩爸爸连忙招呼两人过去：“老婆，一一，你们快过来尝尝我泡的茶，小唯买的这套茶具很合我心意呢。”
彧唯目光随着韩一，两人视线相遇，韩一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走到他身边坐下。
彧唯愣了愣，他说不清楚原因，总感觉韩一的这个笑容别有深意。
“刚刚下棋你们谁赢了？”
“各有输赢。”
“那你很厉害嘛，老爸总说他平时都找不到对手呢。”
韩一主动搭话，彧唯有些不可思议，更多的是受宠若惊。怎么跟妈出去一趟，变化这么大？
“一一，你怎么了？”彧唯小声问。
“什么怎么了？”
“妈妈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我们去楼上说吧。”
两人跟二老说了一声，便上楼去了。
二楼房间里，沉默蔓延，床头的闹钟滴答滴答，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彧唯耐心等待。
良久，韩一抬头，盯着彧唯的眼睛试探地叫了一声：“小唯哥哥。”
房间里的一切都消失了，韩一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隔着近十年的漫长时光。
“你，叫我什么？”彧唯难以置信道。
“小唯哥哥，我以前是这样叫你的吗？”
“你都想起来了？”彧唯激动的问道。
看到他的神情，他应该很想她想起来吧。可是那场高烧让她对于彧唯的记忆变得模模糊糊，加上当时他不顾一切离开，心里怨他，便下意识忘掉跟他有关的一切。时间一长，便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是妈妈跟我说的。”韩一实话实说。
“原来是这样。”彧唯有些失望，但是又能怎样呢？怪只怪他当时太懦弱，只想着找个地方躲起来自己疗伤，却忽略了韩一的感受。活该自己这么多年孤身一人。
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
“妈妈跟你说了多少？”
“全部讲完了，一直到你离开那年。”
“我十五岁那年？”
“对啊。”
这不是故事的全部。
他回到美国，打点好一切之后，便给韩爸爸打了电话报平安，并问韩一的情况。电话里韩爸爸只说韩一哭闹了一场，现在已经回学校上课了。
他当时想，那小丫头肯定会闹一段时间，以后好好哄哄就是了。托韩爸爸每三个月给他寄一次韩一的照片之后，便挂了电话。
三个月后，韩爸爸第一次寄来照片。有三人去郊外拍的照片，韩一坐在草坪上，眼睛弯成月牙状，笑得很灿烂；有她在书桌上写作业的，小小的身子坐在书桌前，背挺地笔直，是标准的坐姿。韩爸爸以前是军人，对于这些从小要求严格。还有她帮韩妈妈包饺子的，说是帮忙，越帮越忙就是了。小脸上沾满面粉，东一块西一块，整张脸显得有些滑稽。彧唯眼含笑意地看完，露出这段时间的第一个笑容。
暗暗下决定，打算每年假期回去看她。
半年之后，韩爸爸又寄来照片，彧唯看完之后给韩爸爸拨了一个电话。
“韩叔叔，一一还在生我的气吗？”
“小唯，一一她……”
“怎么了，是一一出什么事儿了吗？”少年焦急的声音里满是担心。
“小唯，之前叔叔没有跟你说，是怕你担心。上次你走之后，一一又哭又闹，饭也不肯吃，最终发了一场高烧，一直叫着你，醒来之后……唉。”
彧唯听闻，只觉得心都揪在一起。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觉得心疼的不得了，他是怎么舍得扔下她的。“醒来之后怎么了？”
“醒来之后一一好像把你给忘了，最近这半年她都没有再提起过你。”
“什么？”像是没有听清楚对方说什么，或是听清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彧唯一脸的茫然。
“小唯，你在美国要好好照顾自己，学业结束了就回来，这边才是你的家。至于一一的事儿，你们现在都还小，以后再说吧。”韩爸爸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这样说道。
对方还在说些什么，彧唯已经完全不知道了。他只知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跟在他后面叫他小唯哥哥了。
是他亲手推开了她。
之后几年，韩爸爸仍是每三个月给他照片过来，顺带还有许多吃的。彧唯只能从照片和电话里知道韩一的情况。
她又长高了，去年的裤子穿在身上比之前都短了一截；学校文艺汇演唱歌比赛拿了第一名；初中毕业，升上高中，军训的时候整张脸被晒得红红的的；高一文理分科选了擅长的文科；发型变成了高高的马尾，整张脸都是洋溢的青春；又长高了，可能到他肩部，褪去小女孩的稚嫩，已经长成一个青涩的少女。
韩一就这样慢慢长大，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她高考了，很顺利，拿到了理想大学的通知书。
他的一一一直都很优秀。
大一军训，她穿着迷彩服，握着彩旗，走在队伍的最前端；大一结束，她拿到了学校的奖学金，给父母爷爷奶奶分别买了礼物。若是一一还记得他，应该也是有他的一份的。
她上大二了。彧唯在美国的学业结束，准备回国。
但是这些过往彧唯不想让她知道。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她在他身边，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一一，再叫我一声。”彧唯期待的声音响起。
韩一有些不好意思，但对方期待地看着她，眼里似有星光，比夏日的星空还漂亮，在这样的目光下，怎么样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小唯哥哥。”声音清脆，带着些许羞涩。
彧唯看着韩一，眼前的她似乎和多年前那个追在他后面叫他“小唯哥哥”的小姑娘重合起来，多年美梦成真，反而有些害怕，害怕一觉醒来又是孤身一人，没有她在身边。
“一一，一一。”叹息似的声音响在耳边，彧唯紧紧抱住韩一，在她耳边不断唤着她的名字。
韩一被彧唯抱在怀中，本想挣开。可是听到耳边的呢喃，感受到此刻的彧唯是如此的需要她，便放松身体任他抱着，双手慢慢环上他的腰。
感受到她的回应，彧唯抱得更紧。两人安静地相拥，谁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只有闹钟滴答的声音，混着外面传来的说话声，因着楼层太高也听不真切。
彧唯抱着韩一，就像是拥抱一个迟来多年的美梦。
许久，韩一在彧唯怀里微微动了动，他总算放开了她，仍是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刚刚两人相拥还不觉得有什么，分开之后，沉默中反而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很晚了，你休息吧。”韩一主动打破沉默道。
彧唯倾身向前，韩一只觉得眼前灯光被遮住，投下一片阴影。额头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是彧唯落下的一个吻。
他看着她的眼睛：“晚安，我的一一。”
韩一心跳骤然加速，明明已经接过吻了，面对这种情况还是不知所措。她紧张地开口：“晚，晚安。”
她走后，彧唯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微闭着眼睛，全然的放松状态。被子像是晒过，带着阳光的气息和洗涤剂柔和的香味，很好闻。
彧唯难得睡了一个好觉，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他的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