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8章风仪客栈
宋慈又回到了发现死者的地方，他先在衣锦桥上仔细地查看，但桥栏杆上和桥面上没有丝毫的血迹。宋慈又走到了桥下，原先死者躺着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一些血迹和一些湿湿的痕迹，周围的地上到处都是脚印，宋慈仔细看了这些脚印之后，摇了摇头。
“不保护现场，任由围观的人踩踏，这样办案岂能不出错？”
宋慈这样想着，叹了口气。
死者既然是从河中捞出来的，那必定是凶手杀人后将尸首抛入到河中的。这里夜间也是人来人往，直接在这附近抛尸不大可能，应该是从上游抛尸，飘到这里的。但是运河是自东北往西南流，流速又缓慢，凶手将死者抛入河中，这样尸体不是更容易被发现了吗？”
宋慈百思不解，心想既然死者肯定是从上流飘过来的，那案发现场也一定是在东边的某个地方，于是他就沿着河岸朝东走。宋慈一边走着一边不停地看着地面，搜寻着地上可能遗留的蛛丝马迹。可他走到了上塘河的入城之处，也仍然还是没有丝毫的发现。宋慈正思索着要不要出城去查看时，突然传来了一声叫喊，把他吓了一跳。
“宋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呀！”
这声音震天响，不用抬头看，宋慈就知道遇见的人是谁。
“陈兄，你来这里巡街吗？”
“如今可不光要巡街了，还要抓犯人！可谁是犯人？上哪儿去抓啊？”
“是因为衣锦桥下发现的那具尸体吗？”
“还能是哪个？早知道我就当个禁卒算了。真头痛啊！哎对了，听说你是连通判的妹夫，说是他让你什么暗中调查来着，我对查案子是一窍不通，这案子可就全靠你了！”
“不是说让暗中调查吗？”
“什么暗中不暗中的，不和你说了，总之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我要继续巡街去了。”
陈恒走后，宋慈转身往回走，想再查看一遍，看是不是自己有什么遗漏，可回到衣锦桥时，宋慈仍然还是一无所获，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宋慈不甘心，又走到了衣锦桥上，向四周望去。衣锦桥位于临安城的东北方位，桥南边的街道两边有许多坊巷，街道边上和坊巷里面都有许多的店铺，虽然比不上御街的繁华，但也是人来人往，莫问客栈就在桥南边不远的地方。桥北边也有一些坊巷，向西穿过这些坊巷，就走到了御街的北端，再往北就是北城门了。紧挨着桥北边也有一条街道，王记酒铺就在街道西侧的坊巷里，再往北还有几户人家和一片小树林，街道的东侧也有几条坊巷，风仪客栈就在最北边的坊巷口处，再往北经过几户人家之后就是城墙了。
宋慈过了桥，往风仪客栈走去。
“你不必帮我的！”
宋慈一愣，寻声看去，才发现是禇瑛，她还穿着那身伙计的衣服，脸上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看着倒真像个男孩子一样。
“是你啊，早知道你这么会乔装打扮，就把你送到瓦子里去了。”
“什么是瓦子？”
宋慈想了想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禇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想告诉你，你以后别再帮我了，让他们抓了去，要打要杀，我都认了。”
“你不怕官府了？”
“我不想欠你的，就算被他们打死，我也不想欠你的人情！”
“我说过你不欠我的，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
“总之你以后别再帮我了！”说完禇瑛就转身想要回去。
“哎，你之前怎么有工夫出来了？”
禇瑛又转过身来。
“王大哥有事出去了，婷萱姐去送酒，我自己还开不了铺子，就没事做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是挺佩服你的勇气的，能看出有问题的人肯定不少，但敢那样说出来的人却不多。”
“婷萱姐回来了，我没工夫闲聊。”
禇瑛说完转身走回王记酒铺去了。宋慈叹了口气，继续往风仪客栈走去。
“哎，宋大人，咱们又见面了！”
宋慈扭头一看，竟然是吴秉公，后面还跟着两名皂隶。
“我还无官无职，吴大人不必这样称呼我。”
“连通判让你暗中调查此案，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开口。”
宋慈心想：“兄长也真是，不是说让我暗中调查吗？这连吴秉公都知道了，我还怎么暗中调查？”
“我什么都不需要，吴大人还是把心思都用到查案上吧。”
“那是，那是。”
吴秉公带着两名皂隶在街上慢慢悠悠地走着，似乎在等着谁自己走上来说“我就是凶手”。
宋慈走到了风仪客栈，看到有两个人在店门口吵了起来。
“你得赔我！”
“你这、你这让我怎么赔啊？”
“你得赔我个新帽子！”
“回去洗一洗不就行了。”
“你说得倒轻巧！”
宋慈抬头一看，原来客店在楼上养了鸽子，有只鸽子把粪便拉到了一个过路人的帽子上。店主人打发走了那人之后，回到了店中。
宋慈走进店内，发现这风仪客栈里面颇有几分北国之风，甚至墙上还装了许多女真族的装饰物。
“店家，你是金国人？”
“哦不，我是本地人。客官是看我的小店有异族之风吧，只因我的小店经常接待北边来的客人，很多人喜欢这样的风格，所以我就干脆装饰成这样了。”
宋慈扭头扫视着店里面的客人，一个身形壮硕，一身女真族打扮的人首先映入了眼帘。宋慈想起了发现尸体时自己所看到的那个奇怪的人，原来他住在这里。这个人约莫有四十岁出头的年纪，满脸油光，穿着貂皮大衣，内衬锦秀衣衫，似乎是个来此做生意的富商，此时他正独自坐在一张桌子边上喝酒。
女真商人桌子旁边的另一张桌子周围则坐满了人，两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一群没有通过解试考试的书生，此时正在那里附庸风雅，吟诗作对，吟诵着一些浅薄的诗词文章。女真商人听了之后，露出鄙夷的神情。
角落里还有一个人坐在那里默默地喝酒，此人大概三十出头的年纪，却是一脸的沧桑，他的桌上放着一把雨伞，座位旁边还放着行李，这个人一边喝酒一边在默默地流着眼泪。
这时门口走进来了一个女人，这女人面容姣好，头上顶着朝天髻，耳戴化生童子金耳坠，身着紫色对襟长衫，里面还穿着一件蓝色棉褙子。宋慈打量着她，觉得她和自己见过的某个人长得有些像，但宋慈心里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所以就没有再去想。
“店家，我回来了，我要的酒可送过来了？”
“送过来了，这是专门听您的吩咐，让王记酒坊送过来的，我马上就给您送到楼上去。”
女人笑了笑，扭头却看到宋慈正在盯着她看，立刻显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来。
“公子，请问有什么不对吗？”
“啊，没有什么不对。”
宋慈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赶紧把眼睛移开。
“我叫吕慧，淮北人士，来此寻找自己失散的夫君。”
女人自报家门起来，她说着眼里竟泛起了泪花。那个面貌沧桑坐在角落里喝酒的人，听到了女人的话，朝这边看了看，然后又继续流着眼泪喝自己的酒。
“在下宋慈，也是来临安托人办事的。”
“那公子可一定要帮我留意啊，一个女人出门在外太不方便了。”女人说着又流下了几滴眼泪。
“姑娘放心，我一定会留意的。”
女人擦了眼泪，莞尔一笑，上楼去了。宋慈却仍站在原地思索着，他看着客店里的每一个人，脑子里则在回想着刚才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切。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我感觉到了，但到底是什么呢？”宋慈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