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亲人
两人好不容易才送走了唠叨的小助理，沈素觉得待在病房实在是太无聊了，纪子衍也觉得出去活动活动她能好的更快一些，两人就愉快的达成共识，决定出去走走。沈素出门心切，十分钟就梳洗好了，纪子衍还是之前全副武装的样子，好在是医院，带口罩帽子很常见，也没人注意他。
今天天气很好，医院很多病人都趁中午阳光正好的时候聚到住院部前面的大草坪上晒太阳，两人也随大流过去难得享受了一个惬意的下午。于纪子衍来说，自他五年前入圈开始，由于不是科班出身，除了拍电影，基本所有的剩余时间都用来上专业课，为电影角色做一些专业方面的训练，加之成名之后，他为了避免麻烦自己也麻烦别人，向来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而沈素是自从三个多月前回国，莫名接下了编剧的这个职位，也是好久没有享受过午后的蓝天白云了。
午后的阳光对于初春来说真的太温暖了，让她都想把本应该埋葬在时光中的异国经历拿出来晒一晒，反正从小她就知道纪子衍是最能保密的人了。
阳光正好，靠在纪子衍的肩膀上，两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聊起了罗艺。认识罗艺应该是在五年前的一个夏天，那时候她刚刚在加州落脚，在一所教会福利院兼职，也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罗艺抱着才不到一岁的罗洋来到了福利院。当时的罗艺还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落魄导演，无法请保姆来专门照顾女儿，自己又要远赴新西兰去拍摄新的电影，因此考虑再三，经人介绍后，决定将女儿送到沈素所在的福利院来照顾。沈素那时候才来没多久，没有多少小孩子照顾，院长就将小罗洋放在她那里了，在沈素照顾罗洋的一年里，罗艺只回来看过女儿两次，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去。罗洋是个听话乖巧的小女孩，但相比其他同龄孩子来说，她似乎不太愿意说话，她一岁多时，沈素曾用尽各种方法引导她说话，但她就是不开口，直到她两岁时，状况依然没有得到改善，但没有容她多想，没多久罗艺就将罗洋接走了，在罗艺再次来到福利院时，他们进行了一次深谈，那时罗艺已带着罗洋去进行了检查，才发现罗洋已经有轻微自闭症了。那时候罗洋特别黏沈素，于沈素来说罗洋何尝不是她的救赎，所以后来罗艺提出要结婚给罗洋一个完整的家时，她也没有多做思考就同意了。她想着，加州那么大，偏偏就是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候遇到了他们父女，可能这就是命中注定，加之那时她的签证出了一些问题，和一个美国人结婚无疑是最快的解决方法，所以几乎没怎么思考，她就答应了罗艺的求婚。
因为罗洋，他们一起生活了三年，罗洋也从一个轻微自闭的小女孩长成了如今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天使，她也以为生活就会这样平静下去，直到季彤的出现。
遇到季彤的那天正是罗洋六岁的生日，应罗洋的要求，她带着她去游乐园好好玩了一整天，在家门口，她们遇到了等在那里的季彤。当时季彤说出她是罗洋母亲之后，她的脑子太混乱了，很多细节都不太记得了，她只记得罗艺告诉她，季彤是他的前女友，他们相爱时，一个是籍籍无名的小导演，一个是初入演艺圈野心勃勃的新人，两个深陷泥潭的人在一起只会越陷越深，谁也无法拯救谁，因此在度过最后一个浪漫的夜晚之后，双方心照不宣的分手，再也没有联系了。故事到这里只是普通的狗血爱情故事，谁也不知道后来会发展成家庭伦理剧。
分手后的一年，季彤突然抱着罗洋出现了，她只是告诉罗艺这是他的女儿，就再度离开了，可能对于那时年轻的季彤来说，事业才是她人生的全部，现在，她改变了心意。罗艺此前从未和沈素提过季彤的存在，就连罗洋也没有听过只言片语，她明白那日罗艺和她坦然说这些意味着什么，她和罗艺之间也从未有过所谓的爱情，何不成人之美呢。令她不舍的是罗洋，她倾注了五年心血的孩子，但她知道，相比较她，季彤这个生身母亲可能才是她真正需要的。
既然双方都有共识，她和罗艺的离婚手续自然办的很快，为了罗洋生活环境稳定，沈素并没有要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所以罗艺将名下的另一幢房子划给她，在手续还没办完之前，她就住到了新房子里。搬出罗家之后，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不免又做起了噩梦。
在突然失去人生的方向之后，她迷茫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在加州的电视上看到了中国的新年庆典的新闻，就在看到的那一眼，她就决定了要回国。自从有要回国的想法之后，她不免总是想到国内的人和事。时光真的是最好的美颜神器，过去那些伤心痛苦的事，现在回忆起来竟也觉得很美好。
等她不知不觉讲完了在美国的经历，才发现纪子衍从头到尾都没出过声，如果不是他的肩膀依旧撑着她，她都差点以为他睡着了。人就是这样奇怪，如果纪子衍真的对她表示同情，她肯定会不自在，现在纪子衍一言不发，她又有点忐忑，最后还是她故作轻松先开口了。
“纪子衍，你都不想安慰一下我这个失婚妇女吗？”
“沈素，你在害怕什么，你觉得自己这段经历可耻吗？”她想过纪子衍可能会同情她，也可能会骂她没用，但怎么都没有想到纪子衍会反问她。事实上她确实没有为这段失败的婚姻伤心，她不能忍受的是失败的自己。见她没有回答，纪子衍知道这是被他说中心事了。
“沈素，其实失败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没有人会一生顺遂的，你害怕什么呢。你的身后还有家人，无论你成功还是失败，他们总是会站在你身边的。”
“纪子衍，我没有家人了，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妈妈说过吗，她曾说过她没有失败的女儿，所以从小我只能拼命的学习，甚至不去参加任何我不擅长的比赛，因为我害怕失败。”
“可是，沈素，我想对你说，对我来说，无论你经历了什么，你永远都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人，一起经历过人生悲欢喜乐的人，没有人能代替，自从那天，你找到我对我说我们才是一国的开始，你就是我的亲人，这和有没有血缘没有关系，真正维系我们关系的是我们曾经一起的那些时光不是吗？”
“可是我害怕，我怕我跨出了这一步依然会失望，就像我在美国整整陪伴了罗洋五年，可是季彤仅仅用了半年时间就完全取代了我，这就是血脉亲情，我害怕自己拼尽全力，最后依然会失败。”
“沈素，你是对你自己没信心，还是对关心你的人没信心，你知道吗，自你走后，你外公外婆就去了丽水休养，因为北京的房子里处处有你的痕迹，害怕二老伤心，你舅舅才提出让他们去丽水，但是去丽水之前他们还特地交代过不要动房子的摆设，因为他们想让你随时回来都有家的感觉。他们年纪已经大了，你与其在这里踌躇，为什么不好好利用余下的时光陪陪他们，这样才会不留遗憾。”沈素没有再说话，但纪子衍感觉到沈素靠着的左边肩膀湿润了，他有些不忍心再说下去，但他知道要是这次不能一鼓作气说服她，那再想把她从壳里拽出来就不可能了。于是他继续道“自你走后，我也很少再去沈家了，上次去还是和我母亲一起去拜年，我去了你的房子，一切都没有变，李阿姨本来要退休了，但她还是坚持守在那里，她说她要等你回去再走。你哥哥也和申以衡绝交了。”
“哥哥，为什么会。。。”
“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想必你应该会更明白。”
听到这里，沈素也没有再说话了，纪子衍想想好像逼她太紧了，怕适得其反，她再消失，正准备叫她起身回病房，突然听到她说“你可以打电话给我哥哥吗？”
刚刚晒了两个小时的太阳，加上情绪波动过大，回到病房，沈素就撑不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纪子衍看她熟睡之后拿起电话就去走廊给沈励打了电话。
沈励接到纪子衍电话的时候还很奇怪，因为虽然他们从小就认识，但由于圈子性格都不一样，所以关系也谈不上亲近。还有一层就是小时候沈素和纪子衍的关系比和她这个哥哥更好，这也导致二人的关系不是很和谐，虽然后来沈氏收购了纪子衍的经济公司并大力支持纪子衍，但这也只是在林致的授意下做的，毕竟纪家和林家是通家之好，但他是从未亲自和纪子衍打过交道的，没想到接起电话就听到纪子衍说素素回来了。他一时没回过神来，纪子衍告诉了他地址之后就挂掉了电话。当手机的盲音传来时，他才猛然回过神来，也没顾得上再打过去问清楚情况，就直接让助理定了最快去苏州的航班，等转车到镇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此时沈素已在纪子衍的高压之下，早早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