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宿敌相见
八月末，暑气依旧。
昭夜综合高等学院幽荧馆开放日的最后一天傍晚，大门外已经不似刚开放时那般队如长龙。原先布置的五六个身份信息查证点全被撤离，只剩安检处的保安躲在空调屋里靠着椅子昏昏欲睡。
“总算是没人了。”对面校区走出来一对小情侣，女孩身上的白色制服衣领处镶着刻有“烛”字的鎏金徽章，她看着对面的幽荧馆不由得感慨，“明明在同一所学院，自开放日到现在，烛照馆无人问津，幽荧馆却门庭若市。”
“帮镇妖庭培养异能力学生的名馆当然与众不同了。”
旁边男孩搂着她的肩膀说道。
“诶对了，说起来前阵子镇妖庭的人好像在伏灵院旧址见到了厉鬼！”女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拽着男朋友道，“好多人都说那些御灵师死得不甘心，要回来复仇！”
“啊！鬼啊！！”
街对面突然传来男人的喊叫，小情侣被吓得一激灵，循声望去发现幽荧馆的保安室外，正站着个披头散发的人。
“冷静点大叔。”花柒把垂在脸前的头发撩开，露出漂亮的脸蛋，“我是人，活的，还热乎。”
她穿着一身偏肥大的黑色运动度，长袖长裤套在身上，分分钟捂出一身汗。
实在受不了就蹲下去整理裤腿，结果头发就被汗黏在了脸上，导致起身后大部分脸都被头发遮住，只露出两只黑黝黝的眼睛，活脱脱一女鬼样。
“大夏天你穿这么厚脑子有病啊？”
保安捂着心口吼道。
“出汗有助于减肥嘛。”她胡扯个理由，“我有带证件来，绝不是什么可疑分子！”
保安看着她掏兜时露出的一小节胳膊，一手托腮冲花柒道，“还不是可疑分子？我都不说你这打扮了，就你那细胳膊细腿的，跟我说减肥，糊弄谁呢？”
“再说了，证件这东西，随便找人做个假的都能蒙混过关。大叔我好歹也在这儿待了有四五年，试图用各种办法进来的人也见过不少，小丫头片子别在这儿跟我耍花招。”
幽荧馆在京安国的知名度相当高，由于平日学院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所以总有些好奇心旺盛的人为了看异能力学生的日常生活，想尽各种办法往里面混。
这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保安的警业务水平，花柒的这点小把戏确实低估了对方的水准。
“你这大叔真没幽默感。”花柒开始了她的表演，“我是来找叶池暝的，我..我....喜欢他好久了。”
“又一个来告白的啊。”保安听后也没显得多惊讶，反而挑眉上下打量她，“就这邋遢形象？”
“这叫不按..不按什么来着...”她努力回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学到的用语，“对，我这是不按套路出牌！你想，找他告白的女孩个个光鲜亮丽，像我这样反而会给他留下特殊印象。”
“...他口味还不至于这么清奇吧。”
“万一他就是重口味呢？”
她的迷之自信成功吊起了保安的胃口，话没说完对方就用遥控器打开门，示意她进去，“明天开学，叶同学又刚升了学生会副会长，估计这会儿还在学生会忙。最后一天就查证件了，你进去吧。”
“我成功了一定会感谢大叔你的！”
花柒摸着空无一物的口袋，笑着跑了进去。
先前被猪队友坑了之后，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动。因为叶池暝在得知自己的计划后，肯定会加强幽荧馆的警戒。
如果那时候去，无疑是硬往枪口上撞。所以耐着性子等待了一个多月，她才等到了这个松懈的时机。
她来这儿的目的很明确——潜入魔力检测所！
然而...
“靠！人类的路标都TM写东南西北，谁知道哪是哪？就不能简单粗暴地标注前后左右么？不知道老人家上了年纪方向感很差吗？”
在偌大校园转了N圈后，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妖王大人出门秒变智障的毛病，谁都救不了。
眼瞅着头顶的月亮在云层间若隐若现，花柒无奈地直摇头。
“瞑学长，这么晚了去哪里？”
就在她打算找附近的树精或者小妖怪问路时，前方不远传来清丽女声。
“叶池暝？不会这么巧吧？”
花柒急忙躲到树后，偷瞄着往声源处看。
“检测所。”
背对着她的男生身材修长，虽然看不到脸，但听见声音那刻，花柒确信是他无疑了。
“我陪你去吧！”那女孩显然是在献殷勤，“我很希望能帮到学长。”
“不用。”
叶池暝想都不想地就拒绝，径直朝前方走去。
“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花柒暗暗窃喜，悄悄从树后出来，小跑着往他离开的方向追，小心谨慎地跟着。
只是左拐右拐，她居然莫名其妙地来到了片空地，这里除了黄土和堆砌着的红砖石瓦外，什么都没有。
感觉不太对！
她刚升起这个念头，一直走在前面的叶池暝就消失了。
她神色一紧，脸上顿时出现半个白色面具，将她嘴巴以上的部位遮挡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你还真是让我好等。”
身后传来声音的同时她也回了头，一张脸毫无征兆地撞入视线。
专属于幽荧馆的黑色制服映衬出少年的如雪肌肤，他脸部线条流畅而柔和，深灰色的眼睛在看到花柒脸上的面具时透出无尽淡漠，令人仿佛置身于冬日大雾弥漫的街头，萧瑟而寒冷。
衣领上戴着的枚蛇形徽章，和他一样目露寒光，冷冰冰地看着她。
花柒之前贪玩，在流枢待着的时候经常隐藏自身气息四处跑，除了神王之外很少有人能找到她。
她自觉自己隐藏气息的本事挺高，却不想叶池暝居然能觉察到她的存在。
看来，镇妖庭的王牌是有些能耐。
“你就这么想我吗？”她换上那晚通的声音，微扬起嘴角调戏，“能让镇妖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牵肠挂肚，我是不是该开心下？”
“无聊至极。”
刚说完他猛地感觉眼前的景象晃了下，虽然是仅仅一瞬，但并不像是错觉。
他看出这是防止力量外泄，被他人感知的封锁结界，瞬间明白她的意图。
“我们来聊聊有趣的事怎么样？”
“行啊。”叶池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聊聊你同伴交代的罪行，再聊聊他们被处刑前的境遇如何？”
听他提起自己死去的同伴，花柒的语气骤然变化，“叶池暝，看来你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她面具下的幽深瞳孔开始渗透出殷红血色，魔力也以肉眼可见的绯红之光萦绕周身，长发乱舞于风中，形若鬼魅。自右手掌心浮现的三个金色方块在黑夜中起伏旋转，明灭不定。
她食指上挑，其中一个方块便分裂成无数小方形，远看如同排列有序的萤火虫聚集在一起，围绕着她指尖绕了一圈之后陡然开散，天火流星般冲着路司阳飞去！
然而叶池暝瞬间反应过来，单手撑开屏障阻挡，方形落在上面后顷刻间化作灰烟消失，但那些落到地面上的却如炸弹爆破，劲风与震耳欲聋的巨响接连而起，地面更是留下了无数碗大的坑洞！
“你来检测所无非是想找当年伏灵院提供的数据。”叶池暝将话题引向她最关注的地方，“但我很好奇你怎么用它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手腕上萦绕着蓝色的环形光圈，当手指其中某处时，半空忽然出现了白色屏幕。
上面投映出京安国的俯瞰影像，一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点在昭城上某处杂乱无章地堆叠排列，像极了撒在地上的芝麻。
“这...”
“它就是你要找的东西。”叶池暝冷然，“我很好奇你怎么用它证明伏灵院的清白。”
所谓灵力检测，其实就是用特殊仪器将存在于京安国内的灵力以光点形式显现。
正常情况下，京安国日常的灵力分布极有规律，根本不会出现这样错乱的状况。
而且事故前她还参与了检测，当时一切正常，为此花柒很笃定叶池暝给她看的，根本不是当年伏灵院检测出的魔力数据！
“你确定这是伏灵院提供的？”
“确定。”
“好啊，镇妖庭居然用假数据诬蔑伏灵院！”
另一个方块在花柒操纵下又分裂成线状，根根细丝看似柔软，却在触碰到结界之后变得锐利坚硬，咔咔几声脆响，结界瞬间崩碎！
叶池暝心知这线如果落到自己身上，皮开肉绽是轻，搞不好整个人都会被切成几块，于是被殃及之前迅速躲开。
“如果是诬陷，他们为什么要认罪？”
叶池暝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冷若冰霜的脸上，灰色瞳孔似乎更加阴暗深沉，如同巨大漩涡。
他的手被灵力完全包裹，正将数根细线牢牢握在手中，花柒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和脚踝竟被细线缠住！
“别动，除非你想四分五裂。”
叶池暝唇角扬起抹冷笑，他微微使劲，细线瞬间割破她衣袖，嵌入皮肉内划出血痕。
“迷之自信！”
骤然闪过的光如刀将细线切断，花柒捂住伤口跳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考虑到数据的真假性，她开始犹豫是否有必要硬闯检测所将它拿出来。
是真的倒还好说，如果拿到假的，她想证明清白只会难上加难。
可万一她看到的那份数据只是对方为了动摇她而使的诈，她又有可能错失拿到真数据的机会。
事关伏灵院清白，花柒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谨慎为妙，而且万一中途叶池暝叫来增援，她更难全身而退。
想到这，她扬手把第三个方块扔向叶池暝，趁着它在半空爆炸时升起浓烟的空当撂下话，“好了好了，聊天终止。叶池暝你听好，下次再见，我绝不手下留情！”
说完她就飞速撤离，等叶池暝从烟雾中冲出时，早已没了人影。
“全员警戒！”
他召出灵器听语蝶发号施令道，“立刻布置结界封锁幽荧馆，严查所有外出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