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柳汝意
“倩云学姐，你画的是……恶魔？”
学姐郦倩云比我早一年入读德歆高中，她是奇摩社的社长，见我对推理类的小说和游戏颇有兴趣，在社团招新的时候递给我一份入社报名表，上面附带一些奇奇怪怪的入社考题。
两日后，奇摩社在公告栏贴了一份入社成功的名单。
一不留神，两个月就过去了。
其实，这想要加入奇摩社的高一新生特别多，而在这位素有“校花”美名的社长面前，高一学弟就特别的踊跃。
只不过这位学姐招进奇摩社的学弟、学妹除了智商不能低，还得冷言寡语，散发出一种阴郁气场，替她隔开那些热情的同校学生。
郦倩云一般不必开口，成员们踏入奇摩社固定申请的教室后，就各忙各的。
有的社团成员在琢磨古文物，自带的……有的在做我看不懂的数学题，还有的在捣鼓质量精良的小机器人。
我本来就觉得在班上不太能融入一些同学的新潮话题，没想到挑了一个听起来颇感兴趣的社团，有些侥幸地被写在入社成功的名单上，却是放学后来社团报到，还得自个儿在社团里找事儿干！
我感觉自己在社团成员面前像是一只蚂蚁，除了看书，还是看书，很是憋屈。
窗户外传来同校学生格外爽朗的笑声，不知多快活地在操场玩游戏。
我有些后悔填了那份入社报名表，又听到一些令人冷汗直冒的传闻，不敢轻易向学姐郦倩云交一份退社申请，活活熬了两个月。
今日，看到她坐在窗边，支开画板架，挤了一大坨像鲜血一般的颜料，下一秒画笔就肆意地在画布上驰骋，不由得走过去，偷瞄了一眼。
一张张扭曲又鲜红的脸从画布中央向周围蔓延，还有细长的根系在大张着的口里……扭动……
她又用白皙圆润的指腹在画布空白处抹了火焰，并挥动着沾了黑色颜料的画笔，将一颗颗黑色的珍珠撒到了这些冤魂的脸上，用尾指勾勒出了白色的翅膀，但翅膀是不完整的。
“你为什么觉得是恶魔？”
“恶魔喜欢吞噬坏人的灵魂，令善良温柔的天使都要承受地狱之火的煎熬。”
“…… ”
郦倩云将画布转了九十度，我看到了一块块遍布坑坑洼洼的石头，压着一只白鹤，水源枯竭，土地龟裂，被火灼烧后剩下一点黑灰的植被，根系也染红了。
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我从书包里掏出一份退社申请表，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填写。
郦倩云弯唇一笑，将这份退社申请表撕碎了，扔进了垃圾篓里。
“……倩云学姐……我在视觉艺术这方面的知识有限……”
“这除了视觉能骗你，思维习惯也能骗你。”
“……”
“我们往往喜欢将内心的情绪转移到外物上，才有那句‘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小风子，你是相信世上有恶魔的存在了？”
“学姐……我不该看那么多关于妖魔鬼怪的影视作品，你的画里展露的是一种人文关怀。”
郦倩云笑盈盈地抚摸我的脸，引得课室里另外一些社团成员投来了玩味的目光。
我耳根通红，缓缓站了起来，双手合十，求放过，跑了。我感觉自己是一只白老鼠，他们的研究对象。
“小风子。”
“……”
他们很轻松地往学校小卖部找来，活捉正在买柠檬茶的我。我喝着柠檬茶压惊，因奇摩社的成员们倾巢而出，不少学生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他们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装作来买零食。
我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却听到了小提琴的声音，不由自主就竖起了耳朵，寻声找去。
“……”
欧阳畅放下琴弓，看了我一眼，就打开琴盒，将小提琴收起来，没了兴致似的。
我礼貌性地行礼，快步离开。
学长欧阳畅与学姐郦倩云在德歆高中的名气都很高，我知道他长什么样，没想到他也有这么孤僻的时候，一个人在课室里练琴，围着他的学弟、学妹不见了。
“站住。”
“……欧阳学长，琴声很好听。”
“这是你第一次与我搭上话，也迫不及待夸上一句了？”
“……我又没说假话。”
“……”
欧阳畅背着小提琴，站在楼梯口，俯视着我。我仰视了他片刻，不喜欢这种低人一等的感觉，就慢慢往回走。
然而，他还是比我高出了不小的一截。
“你的自尊心还挺强的，但成绩很一般，社交能力也不怎么样。”
“……欧阳学长，我有点不太方便……先走了。”
我们第一次面对面聊天，一下子就扎心了。
“……”
我朝着女生厕所去，他还能追过来？
“咦？我刚才真听见欧阳学长的声音了。”
“……”
什么情况？德歆高中的风云人物居然躲进女厕所？
“你看见欧阳学长了吗？”
“……我看到他去小卖部了。”
“走！”
“……”
女厕所外面至少有三个女生，欧阳畅微红着耳根，靠着单间厕所的门，顺手将小提琴塞进我怀里，给谁发了消息，派他来支开了走廊的女生。
“我今天下午要拍两个广告，请假了，倩云却在放学的时候发了消息，说你受人欺负。”
“……欧阳学长……我们能不能出去再说？”
我愣了愣，就算有谁欺负自己，关欧阳畅什么事？
“你们的脸怎么都有些红了？”
“……”
我能不害臊吗？欧阳畅居然拉着我进女厕所，躲学妹。
“小风，欧阳越是我的孪生哥哥，他在国外念书。”
“……嗯，好像是这么回事。”
真是奇怪，我的脑袋怎么一片浆糊似的？
欧阳越……他是我在青霖幼儿园读书时的中班班长，已经十一年没见了。
“倩云很喜欢哥哥。”
“……”
我的心忽地咯噔了一下，觉得这句话有些莫名的刺耳。
“今年暑假，她还会去古月国找他。”
“……欧阳学长，今日你躲进女厕所的事情，我就不说出去了。”
“……”
我和欧阳越十一年没见了，学姐郦倩云去古月国找他，凭什么要特意拿出来说？
“畅哥哥、云姐姐……呵，小风姐姐。”
“……我们认识？”
“小风姐姐居然忘了我？我是汝意呀。”
“……”
“明年，我也要考上德歆高中，加入奇摩社。”
“……”
一个活波可爱的少女挽着郦倩云的胳膊，不仅认识她和欧阳畅，还认识我。
“她是柳警官的女儿汝意，这还替你的邻居宋奶奶找过小牛奶。”
“小牛奶？”
“宋奶奶养的小猫……你怎么都忘了？”
“……我不知道。”
我的头隐隐作痛，脑海里又渐渐浮现出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咪，它有一双浅金色的眸子，喜欢从窗户跳入秦家，向我撒娇和捕捉老鼠。
“小风姐姐，别急，我来告诉你事情的始末。”
“呵，这件事，我也能告诉小风。”
柳汝意坐到了我的身边，还很直爽和亲昵地勾着我的肩膀，正要说小牛奶的事情，郦倩云就笑盈盈地拉了我起来，抱进怀里，还顺势亲了一口。
“……倩、倩云学姐？”
我愣了一下，红了脸。郦倩云虽然平易近人，但不至于对一个刚来德歆高中才两个月的学妹这么亲密。
“呵，素人区的小女孩还真是淳朴，这种礼仪性的亲吻，在高科区很常见呢。”
“……倩云学姐。”
“我免了。”
“……”
郦倩云看到我因为一个脸颊吻颇为在意的样子，搂着柳汝意亲了一口，还朝欧阳畅看去。欧阳畅立马说了一句，还故意拿着小提琴挡了挡脸。
柳汝意双手托着脸，用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郦倩云和我，也不与她抢着说小牛奶的事情。
原来是我家所在的那个街区的流浪猫狗变多了，而柳汝意因自家有一位警察爸爸，从小耳濡目染，忍不住去调查这件事情，遇到了年迈的宋婆婆，找她的爱宠小牛奶。
柳汝意在附近找小牛奶的时候，还遇到了我。我拿着零食和牛奶，而一群流浪猫在脚边转来转去，很受它们的喜爱。
她观察了我一会儿，就看到宋奶奶口中的小牛奶朝我跑过来，喵喵直叫，便忍不住上前打招呼。
我们一起将小牛奶送回宋奶奶的家里，而她的孙媳妇就不怎么待见它，还不满地说自己曾被它抓伤过。
小牛奶不仅喜欢宋奶奶，还对我很热情。柳汝意就问我为什么不养猫，而我解释说老妈、老爸不喜欢养宠物当铲屎官，老妈更听信一些老前辈的话，认为捡流浪猫是一件不吉利的事情，老哥对动物也有生来的仇视似的，家里只养了些花花草草。
听完这些事情后，我似乎又有一丁点的印象，直勾勾地看了柳汝意一会儿。
她咯咯直笑，伸了伸懒腰，拉着我的手，道：“小风姐姐，你不会是故意说不记得我的吧？”
“……”
我看着柳汝意弯弯的眼睛，不知怎的，心里又有点发毛，被突然从手心里涌出来的血吓到，挣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