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金色的纽扣
自从凤霞影视城建造后,凤霞街不得不严格控制客流量,免得游客摩肩擦踵,影响体验感,一般需要我们提前一天预订“街票”,而“街票”按照游客逗留时长划分价格。
素人区在一百二十年前被划分出来,当时并不需要什么“街票”。
可是,在国务区、市务区、高科区和商鑫区的生活节奏特别快,分秒必争,技能门槛较高,精英聚集地。
素人区设立之初,不少刚踏入社会的青年对慢节奏的工作十分感兴趣,他们纷纷涌过来找工作,并形成了许多风格不一的店铺,备受公民的喜爱,但凡是纯手工做出来的商品,这都特别珍贵。
素人区的公民也引以为傲,纯手工的商品因此比许多机械生产出来的商品价格要高出一截。
高科区和商鑫区的部分公民却觉得不满,机械生产出来的高质量产品怎么就迅速贬值了?
商鑫区和素人区打起了价格战,前者车间增派人手,掏空心思也要设计一些不一般的产品,并向市务区区政院申请了许多次的科商会。
五十年前,商鑫区与素人区的市场红利风向又发生了逆转。
高科区和商鑫区联手,打造了许许多多的新型产品,也非常在意员工的社交满意度,不敢像以前那样,一个车间就只有五个人负责,其余的都是机器人,一点不热闹。
素人区的手工商品市场也有缺点,公民的期待值变高,商品就必须更加精致,而单件商品制作的时间因此加长,效率变低,一些青年男女见到高科区和商鑫区放低了技能门槛,薪资变高了,又开始回流。
素人区区政院眼看生产总值不上不下,态度就放软了些,希望高科区和商鑫区别为难我们这里的公民。
然而,高科区和商鑫区态度强硬,开了条件,想要素人区区政院摒弃一些古板的观念,增大机器人的投入量,交出一些古法制作工艺的资料。
素人区区政院又不太愿意,请示国贤院国首、三元老和二辅相的意见。
商鑫区喜欢开连锁店,店长和店员都是通能机器人,同一个品牌的餐厅,做出来的食物口感是高度一致的。
素人区不喜欢开连锁店,而且以个体经营为主,同一道菜,不同餐厅做出来的味道不一样,像是一片片雪花一样,形状各异,抓的是新鲜感、层次感和独一无二的体验感。
本来嘛,这是各区有各区的优点和缺点,但一部分商鑫区的公民和素人区的公民非要分出一个高下,互不相让。
高科区更偏袒商鑫区,两个区域的利益链衔接的更紧密,素人区区政院本想引导民众看淡“金钱”,注重公民心灵修养,降低机械化的重要值,却拗不过一些年轻公民对高科化的追逐,做了一番妥协,区内生活节奏变快,就业压力加剧了。
“不美吗?”
“……一旦心思复杂了,就没那么容易高兴起来了。”
“……”
凤霞影视城外,一个个火圈在半空中飘浮,有一只火凤凰在它们之间穿梭,看着的确很美。
但“火凤凰”是人造出来的全息影像,你看见它,触碰不到它,连聚集在城里的粉丝都只是在这项技术下呈现了缥缈的身影。
有些在高科区的粉丝能一年四季关注一个演员,却很难真正见面,并触碰到彼此了。
这对演员来说,可能是一重高超的保护,但同时也可能是一种更严重的孤立。
“俪先生,他就在休息室。”
“嗯。”
欧阳畅在凤霞影视城负一层的独立休息室,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领着我和郦偲空到休息室门口,我们进行全身扫描后,门开了。
“……”
休息室不算特别大,但看起来颇为舒适,郦偲空在一边磨咖啡,我看着睡的正香的欧阳畅,坐在沙发上,找了本杂志看。
他在补觉,我不吵不闹了。
“……你真够客气的。”
郦偲空看见我脱了鞋,双足不客气地放在沙发上,皱了眉。
“他是什么脾气,我比你了解得少?”
“……”
“怪你,我穿不惯高跟鞋。”
“……”
“小风……下课了?”
“呵,学长,你好美,长发及腰。”
“……”
欧阳畅留了长发,看了我一眼,又扫了郦偲空一眼,视线落在花束上,挂了一抹笑。
“这么抠?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也没有?”
“你缺那九百九十七朵?”
“缺。”
“不够甜?”
“……”
我指着那些彩虹棒棒糖,警告他别得寸进尺。
欧阳畅看着一本正经,没少捉弄我。如今他成了知名演员,必须更加谨慎地维护形象。
“呵,学长,吃一根,学妹马上拍一张照。”
“你喜欢吃,别以为我也喜欢吃。”
“真的吗?”
“郦偲空,你亲自给她化妆了?”
我佯装要将彩虹棒棒糖全解下来,带走。
“不行?”
“浪费化妆品了。”
“……”
“天生丽质难自弃,画蛇添足。”
“学长,你以为我听不出来这反话吗?”
“是吗?长进了,听出来了?”
“……”
我真想掐欧阳畅的脖子,一直摇一直摇,他少气我一下下都掉块肉似的。
“纽扣,还你。”
“……你还带着?”
“你简直是害惨了我,毕业的时候给了这么一颗纽扣……我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
“……”
德歆高中的男生在毕业的时候喜欢将校服外套上的两颗有校徽浮雕的纽扣取下来,赠给别人,而且纽扣按照从高到低的顺序又有不同的含义。
第一颗一般是给心仪的女孩,暗示自己喜欢她,第二颗给好兄弟的,感激彼此建立的深厚友谊。
这个毕业传统保留了很久,而如果有男生将第二颗纽扣给了一位女孩,就是说珍惜彼此的友谊,但婉拒她的爱意。
欧阳畅就将第二颗纽扣突然塞给我,却没谁知道他将第一颗纽扣给谁了。
“呵,你算计我……一些看见的学妹和学姐们瞪着我,然后巴结我,要高价买了它。”
“你为什么不赚些零花钱?”
“这可是纯金的。”
“……”
我抛了抛金纽扣,德歆高中怎么说也是知名的重点高中,出类拔萃的学生干部奖励一套特别的校服,纽扣是纯金做的。欧阳畅在毕业典礼上穿的就是这套有殊荣的校服,而夏季校服是水晶纽扣,冬季校服是纯银纽扣。
“你太坏了。”
“你在高中阶段的成绩老是不上不下,我是希望你忽视古板观念,像金子一样发光。”
“我不喜欢当金子,喜欢当银子。”
“呵,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给秦爸爸。”
“……”
我郁闷地将金纽扣还给了欧阳畅,他握紧后,弯唇一笑,左手又握了拳,第二颗金纽扣也出现了。
“傻眼了吧?这只是一个小魔术。”
“……学长,你也带在身上?”
“……”
“可惜,它根本就不是吉祥物,我特别倒霉。”
“……”
“带了‘诅咒’……”
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欧阳畅不会诅咒我。郦偲空在那里看杂志,似乎是太专心了,不知道我们说了什么。
欧阳畅对着一个小玩偶说了一句话,休息室中间升起了一面墙,将这里一分为二了。
“我从高中的时候就代言广告,自力更生。”
“……我知道,你很厉害……少上几节课,成绩还是那么好。”
“那些虽是公益广告,但也会有一些酬劳。”
“……你为什么要搂着我说这些?”
“你不是不想走关系吗?我也不太想走那么多关系。”
“……你是得天独厚的少爷,走关系就走关系呗,少受些……苦也挺好的。”
“……是吗?”
“……难不成你喜欢粘着我一起受苦?”
“我知道你的难处……这也知道有些人的价值观……”
“……”
欧阳畅是为了我才当演员的?
不对……倘若这么想他,就把他的心看得太小了。他是想借着优秀的作品令所有像我一样的女孩,这能够从思想上有所蜕变,不要因了一些人或事,一直陷在黑暗里,看不到星星、月亮、太阳……这些从不会抛弃我们,辜负我们的美好东西。
“哭出来会好一些,就尽管哭。”
“……我化了妆。”
“卸完妆再哭?”
“……”
“呵,就算是一滴眼泪也比一个妆容珍贵多了。”
“……”
我搂紧了欧阳畅,一张脸挨着他的脑袋,下巴靠着他的肩头,就是不让他看到自己的哭相,又察觉到他的心跳得很厉害,耳根是滚烫的。
不对……或许还有我自己的份,这就是小鹿乱撞?
他说我可以尽情哭,眼泪就停了。
“……你趁机占我便宜?”
欧阳畅先问了一句,我也没看到他的脸。
“不是你先出手的吗?难道是排练?”
“……”
这可是欧阳畅先搂着我的腰,还说我占他便宜?
我什么时候这么主动过?
“你知道‘娇羞’二字怎么写吗?”
“废话……当然知道了。”
“真的哭花了,堪比女鬼,先卸妆。”
我在他被眼泪沾湿的肩膀上写了“娇羞”二字,他趁机抽身,丢了一句过来。
“略略略~~”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耳根烧红,去卸了妆,还随手拿了他的洗面奶,洗了一把脸。
“这瓶是补水乳液。”
“……哦。”
他的补水乳液不是烁凝国生产的,我看不明白。
“呵,不用白不用,是吗?”
“在德歆高中的时候,你还不是老抢我的零食吃?”
“……”
“你将……第一颗换给我了?”
我正拍着脸颊,瞥见了桌上的金色纽扣,弯唇一笑。
“……我哪里记得那么清,哪颗是第一,哪颗是第二?”
“呵,学长在心里还是将自己摆在第一。”
“……”
“我不值得呢。”
“……”
我又将金纽扣放回他的手心里,就继续对着镜子,将披下来的长发编成了麻花辫子,搭在左肩上了。
“成双成对……挺好的。”
他走过去看我送的花束,抽出了两枝玫瑰花。
“是呀,一枝独秀不比比翼双飞……来得令人艳羡。”
“……你在大学里学的花招,还是在广告公司里学的花招?”
“向你学的。”
我上前一步,笑容更灿烂了些,从欧阳畅那里取过一枝玫瑰花,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胸膛。
“我的作品,你都看了?”
欧阳畅的耳根依旧很红,又语气随意地发问。
“没有。”
“……”
我摇了摇头,放下玫瑰花,这将那些系在一条红丝带上的彩虹棒棒糖拿了出来。
“十二根彩虹棒棒糖只要温度适宜,这能摆很久,不像……玫瑰花那么娇柔,太忙了,忘了照顾它们,就凋谢得更快,而且色泽绚丽,赏心悦目,看着就觉得甜。”
“……”
我从他的休息室找到了一个水晶花瓶,解下了红丝带,用它在瓶颈那里绑了一个蝴蝶结,再将彩虹棒棒糖放了进去。
若没有这番话,他或许还会赌气吃一根彩虹棒棒糖,如今这么一说,肯定舍不得吃。
“小狐狸。”
“不对,我是王子,你才是狐狸。”
我抱着双臂,靠着梳妆台,笑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