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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球都市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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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套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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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里曼斯·希尔一到月球便被盯上了。

  他本人却浑然不觉。

  黎佳天乔装成一位旅客,坐到他身边的位子上。

  克里曼斯一直在和什么人互传信息。

  他订的酒店离这儿可不近,如果乘市内交通,最快的一趟在30分钟之后。

  黎佳天不动声色地向旁倾斜了一下身体。

  克里曼斯的坐姿立刻僵硬起来。

  她低声道:“现在按照我说的去做。”

  航站里,两人似情侣般亲密挽着手,黎佳天甚至提醒对方,不要忘了拿行李。

  克里曼斯被一只自动笔抵着,乖乖走出了航站楼,坐上了一辆事先预约好的无人驾驶飞行器。

  黎佳天在他后面关上车门的时候,她很确定,这个高大却瘦弱的男人脸上出现了一种面如死灰的表情。

  简直像已经收到“死亡预言”一般。

  嘛,虽然没遇上她的话,也差不多就是这个结果了。

  “好了,你可以放松了,先生。”

  克里曼斯的眼中显出惊恐之色。

  “我是说,我们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了。”

  黎佳天将用来乔装的拟态解除。刚才她顶着一头可笑的泡泡形状粉色头发,穿着印有大猩猩脸孔的紧身裙,脸颊右侧也贴上了时兴的黑痣,在航站楼里站了有近二十分钟。

  她人生中最漫长的二十分钟。天知道这群月球少年们,为什么沉迷于这种奇葩的审美之中。

  “你到底是谁?找我做什么?”克里曼斯见到了黎佳天的真实模样,或许是典型的人类外貌让他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隶属于地球安全部门,如果想顺利离开月球,还请不要多问,你已经被人盯上了,克里曼斯·希尔,把你的行李箱拿过来。”

  克里曼斯反而用力地抱紧了行李,仿佛那是能拯救他的最后生机。“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但先打开行李看看,你会知道我在说什么。”

  克里曼斯将信将疑地把手掌贴上行李箱外侧,掌纹匹配成功后,“嘀”一声,行李箱应声开启。

  随即,车内传来一声惊呼。

  “我的天,这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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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球男孩”以三十岁以下的成员为主,大多是地月战争后出生的一代。

  他们的成长伴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兴盛和升级。

  可以说,机器人已经成为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康芒斯·艾萨克有一个人工智能的妹妹,在他十二岁那年冬天来到他们家,直到十年后的今天。

  起初,他喜欢这个看上去和人类别无二致的小家伙,她有着电影明星般漂亮的脸孔,像童话故事的主人公一样乖巧可爱。

  但机器人就是机器人,他们根本没有人类的感情。

  有陌生人侵入到家中,当时家里只有他和妹妹两人。

  他躲在门后,向安保局和父母发送了信息,他只祈求妹妹不要在这个时候出来。

  陌生人朝着二楼笔直而去,妹妹正在父母的卧室中。

  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楼上传来奔跑和打砸的声音,他捂住自己的嘴,蹲了下来。

  “没事的,没事的,妹妹是机器人,没这么容易受伤……”

  艾萨克安慰着自己,然后他看见一个穿红裙的身影站在二楼,手直直地指向他的方向。

  她说:“他在那儿。”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帮助那个和你毫无关系的人呢?

  我不是你的亲人吗?

  母亲后来解释,罪犯本身是一名机器人工程师,而“妹妹”只是一个量产型陪伴机器人,罪犯入侵了“妹妹”的控制系统后,更改了指令,也因此妹妹才会帮着罪犯找到他的位置。

  “我只是感觉被深深地背叛了。”

  艾萨克在聊天室内说。

  这是一个可以封闭式的虚拟聊天室,只有接受邀请才能进入。

  每个成员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虚拟形象,他们围坐在圆桌四周,依次讲述着自己心中的“秘密”。

  这也是“月球男孩”的重要集散地之一,在这里“月球男孩”组织会挑选自己所需要的“干部”,并重点培养。

  甚至有传言称,偶尔,那位从不露面的组织老大也会隐姓埋名出现在这里。

  艾萨克不是第一次来了,起初只是出于好奇,但渐渐地,他发现,在这里他可以找到许多同自己有相似经历的人,他们可以相互倾诉,相互发泄。

  “如果这个世界给不了我们所需要的一切,如果机器人的发展已背离初衷,仅仅是制造仇恨、制造不公的源头,为什么我们还要放任世界继续这样下去?我们需要改变这不合理的一切!”

  欢呼声从无数的圆桌前响起。人们高举双手,热情呼喊口号。人们拼命鼓掌,仿佛找到失散已久的亲人。人们制造喧嚣与疯狂,在失控的情绪中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乔·布雷斯特德,如往常一般,冷眼看着这一切。

  如同大浪决堤,哪怕只是微小的裂口,只要一点一点地,继续向其中注入能量,最后,仅仅是一根羽毛也足够摧毁所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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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雷斯特德是在读书时候发现并进入这个群组的。那大概是出于偶然。

  布雷斯特德,毫无疑问,是最优秀的学生。

  他独来独往,却又不过分孤僻,熟知他的人大多会称赞一句:“非常有性格有原则的人。”但转念一想,这些大多数又会感到困惑,这个人到底给他们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了?

  ——答案是没有,仅仅是一团模糊的水墨画而已。

  这就是布雷斯特德的过人之处,他很清楚交往的区间和界限在哪,他完美地把握着交往的触觉,始终保持着对方恰好能接受的热情,而那份淡而疏远的笑容又能打消对方尝试进一步交往的信心。

  他留下了一一份份朦胧的好感,却不试图在别人心中留下更深的痕迹,在这个越来越冷漠的时代里,或许才是最好最聪明的选择。

  布雷斯特德对那个简陋到只有一张方桌、两个凳子的房间好奇,他是“极简主义者”,但他不会刻意在自己身上留下这样的印记,哪怕真的喜欢,也只是适度尝试,关键是“普通”,他尽全力地展现着着与外界相适应的“普通”的自己。

  这个一看就属于网络边缘地带的区域,他不打算久待,但今日微醉的他有种想突破界限的冲动。

  这不好。他当然知道,他只是想给自己一次限时的尝试。

  虚拟房间里只有两种色彩,一种白,一种黑,整个房间的装饰如同一个大号的黑白格子间,从墙壁延伸大桌子、凳子,似乎成为一幅融洽的黑白格子写实画。

  要说什么最引人注目,却是桌上那个只有一个手指头大小的色子,正对着布雷斯特德的一面上,是一个大大的红点。

  点数“一”。这个房间唯一的色彩。

  在他拿起色子仔细观察时,连接着墙壁的某扇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啊,访客?”

  是一个脸上扣着面罩的青年,穿着一身燕尾服,手上还握着一把黑白格子风的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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