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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重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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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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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内的两人静默对坐,气氛诡异。

  无花微抿唇角,仗着自己身处在暗影之中,双眼肆无忌惮地打量钧旋子,而自己却浑然不觉。

  钧旋子手肘撑着车窗边缘,轻支起下颌,偶尔眼风向旁一扫,与暗影中那道探究的目光对上,又视若无睹地收回来。

  车马萧萧,街边的吆喝声迅速响起,又飞快远去。没了无花驾车,黑马的蹄子似乎蹬得欢腾了许多。

  无花紧盯了钧旋子一会儿,忽然问道:“公子方才使的,是无邪崖的指法?”

  钧旋子淡淡转过眼,眸子漆黑如墨般晕染开,静静回望着无花,并不答话。

  无花虽然在问话,心里却是确信无疑。方才银扇郎君也说了,钧旋子来自无邪崖。

  她微侧过脸,头稍向窗旁偏斜,长眉浅浅颦起,一半暗影罩在她脸上,显现出几分凝重。两根手指沿着袖缘不紧不慢摩挲着。

  这是她惯常思考时的模样。

  钧旋子本来还散漫若闲云的目光瞬间凝止住,他放下手肘,定定瞧着无花,脸上闪过一丝怔色。

  无花兀自思索了片刻,抬眼问:“公子与灵谷真人可是相识?”

  灵谷真人亦来自无邪崖,若钧旋子当真与灵谷真人交好,那无花便能理解,为何钧旋子不喜前世的她殷无花了。

  毕竟当年是她蛮横抓走了灵谷真人,导致灵谷真人后来一听到她的名字便忍不住破口大骂。他身旁的人耳濡目染,自然而然也会同仇敌忾起来。

  而且,无花前世的名声也确实不怎么好听……

  钧旋子一动不动盯着无花,声音低朴得有如埙鸣:“我问你,你可认识去载宫主殷无花?”

  无花不喜他自说自话,随后心中蓦然一紧,不知道他如何看出来的,难道就因为刚才和银扇郎君交手时,她说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

  她略微撇开视线,语气故作镇静:“略有耳闻。江湖上的人都晓得,去载宫主无花于三年前坠崖身殒,彼时,我还是个未见过世面的小儿。”

  彼时的花梧,才十四岁,压根没出过紫砂城。

  钧旋子却冷不防道:“我知道字条是你写的。”

  “不是林斡臻么?”无花即刻反问。不是钧旋子不信她,她才刻意找了林斡臻代替她?现在,钧旋子却告诉她,他又相信她了?

  这个心思飘忽不定的钧旋子,赔她五十两银钱!

  钧旋子神色不变,那模样,似是十分笃定。

  无花现在万分后悔,为何千不该万不该,偏要留下张字条在重光阁,而且还第一时间明目张胆承认了!可承认便也罢了,偏生还被人给认出来!

  见钧旋子仍不肯放过地注视着她这边,无花不自在地阖下眼睫,语气颇有几分自暴自弃:“公子说得没错,字条是我写的,我当时说过,只是你没信。”

  钧旋子却在无花承认的那刻,神色蓦然变得轻柔。光影划过,墨眸深处是不易察觉的神彩,他不自觉坐直身,轻声:“告诉我,你和殷无花有何关系。”

  所以,他还是因为那张字条从而对她的身份起了疑么?

  无花哑然了片刻,艰难眨了眨眼,似乎有几分难以启齿:“其实,倾慕殷无花的人不是林斡臻……”她在钧旋子略微诧异的目光下,指了指自己鼻子:“而是我……”

  她又将教给林斡臻的说辞搬到自己身上,重述了一遍。

  钧旋子听完后果然深沉蹙起了眉。

  无花想,从钧旋子的反应,明显可以看出他的确不喜她,不知道当时林斡臻如何就没看出来。她思虑片刻,又看似实诚地撇开前世的关系:“可我倾慕她时并不晓得她就是去载宫宫主,后来晓得她是老魔头,便再也不倾慕她了。”

  钧旋子深沉的视线落到无花平坦的胸脯上,稍作停顿,像是才意识到对方是个男人般,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他有些烦心地别开视线,闭了闭眼,闷声道:“我知道了。”

  无花仍是不放心。

  “灵谷真人是我师兄。”

  钧旋子突然回过头来说了这么一句,又极快地别过脸去,似乎多看一眼无花都觉得伤眼睛。

  无花暗暗点头,这两人皆精通机关术,想来他和灵谷真人的关系也该如此紧密。

  ###

  马车停在街角的一家铁匠铺子前,四周商铺寥寥,人烟稀疏。铁匠铺不过一间不大的破房子,中央一个大火炉烧得火光滟滟,铁件乒乒乓乓的声音传出,入耳十分嘈杂。

  钧旋子沉默寡言下车。进铺后,铁匠师傅忙嘱咐小徒弟看守炉子,自己则拿过白布巾擦去脸上的大汗,大步恭迎上来,笑道:“公子,您今日可有兴致出来?”

  “我要的东西呢?”

  “到了!到了!我这就让徒弟奉上。公子,这边请。”

  无花远远守在门口,看到小童从内里捧出来一个方盒呈至钧旋子面前,看上去颇为吃力。

  钧旋子伸手将方盒打开,里头黑漆漆的一块,看不清具体何物。

  他触了触那物,神色茫远,似是有所思。一时,铺子间的嘈杂声似乎都远离他而去,他独立在飘忽升腾的白烟之中,面容愈显模糊不清。

  铁匠师傅觑了觑,搓着手小声道:“公子,这可还行?”

  钧旋子微微回神,又顿了好半晌,点了点头,才将盒子合上,身后的玉辂忙上前将方盒接过。

  那边钱货清讫,这边无花却对方盒中的那物无端生出几分兴致。

  回程的路途仍由玉辂驾车,无花原本想跑路的心思在得知钧旋子是灵谷真人的同门后便已收敛起来。

  车内光线昏暗,钧旋子也不看她,径自撑着额,似在闭目养神。

  长睫绵密低垂,在眼下投下一片深邃暗影,无花闻得对方的浅浅的呼吸声,忍不住意外地挑起眉。

  她认真观察着对方,见对方呼吸半天不变,嘴角轻勾起一抹笑。

  在这种情形下竟能毫无芥蒂地睡去,真不知要她说钧旋子如何是好。

  虽然两人未曾和颜悦色相对过,无花对他亦没什么好感。但两人隔得不远,无花又观望了他许久,此刻也不得不平心而论,钧旋子他,的确有副出色惑人的好皮囊。

  尤其是当他睡着的时候,气质温和无害得很,像一块通体温润洁白无暇的玉壁,一点也不似平时冷性冷情的高清模样,和她前世见过的男人很是不同,也很难令她生出打自心底的厌恶。

  无花想到此处,勾起一半的笑意蓦然一僵,又硬生生地将嘴角拉扯下来。她不动声色往后坐了些,悄无声息拉开二人的距离,又默然别过脸。

  黯淡的视线漫步目的地飘转,不知怎的,就飘转到那个方盒之上。无花颦眉偏头思索半瞬,见钧旋子仍在休憩,便轻轻抬手打开那方盒。

  那物其实不是完全的黑漆漆,隐约还带着点红光。无花像钧旋子那般,伸手在上头触了触。指腹触到的地方,只觉得冰冷坚硬,韧性极佳。

  她心中一片讶然,这似乎是一块陨星石?

  ###

  今儿清晨侍奉钧旋子更衣,无花觉得此份差事已是自己的极限,但她万万没料到,夜深露重时,她竟还要侍奉钧旋子沐浴安寝……

  净室内热气蒸腾,四角各置了一张紫金阆云烛台,烛火忽明忽暗,团团光影朦胧。层层烟青色纱幔垂下,因沾湿了水汽,全部凝止不动。

  无花对着罗帷衣架,面无表情抚着衣裳上的褶子。可抚了半天,褶子都被抚平了,无花还在折腾同一件衣裳,连钧旋子放轻脚步来到她身旁也未有察觉。

  “劳烦了,花梧兄。”

  他清渺的声音在耳畔蓦然响起,无花缓缓将手从衣裳上收了回来。她慢吞吞垂下眼帘,一敛先前的傲气,面目温顺地推辞道:“花梧手脚粗笨,怕侍奉不周,从而冲撞了公子。”

  先前的腰带事件不就是个错误的范例么?

  无花以为钧旋子会就此罢休,因为她能察觉到,钧旋子对她侍奉之事似乎也表现得不情不愿……至于为何明明不情愿还偏让她侍奉,这无花就弄不明白了。

  钧旋子表情似有隐忍,视线不耐地落在远处的烛台上,蹙眉道:“我不介意。”

  这情态,明明就是很介意。

  无花脸色有些僵硬:“……公子不必勉强自己。”

  “……不勉强。”

  这两人都异常固执,谁也不肯退让,一时,室内极静,只余水汽在周身回旋缭绕。

  长睫似乎亦被水汽晕湿了,入目皆是迷蒙。过了半晌,无花双手轻轻搭在钧旋子身侧,整个人贴近他。察觉他温热的吐息即在她耳畔,无花忍住不适,微微蹲.下身,素白的衣裳便瞬间落了地。

  她认真道:“公子,好了。”

  此时钧旋子仅着了中衣,衣襟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光洁的胸膛。他垂眼望了望地上的外裳,不知怎的,蓦地为无花敷衍的态度心生不悦,他冷淡道:“还没好。”

  无花长睫一颤,什么叫还没好?他难道自己没手没脚,连最后的衣裳也要别人帮忙剥么?

  她僵了脸:“我手酸。”可视线触及对方的上半身,无花脑中宛如搅过一锅泥浆,完全无法继续维持镇定。

  他容色秀丽非常,眉如远山含黛,目色清波渺渺,一头乌发泼墨般散开,几缕垂落在胸前,衬得肌肤如凝脂。

  一个男人生成这样,当真是天怒人怨。

  虽然无花前世也是个绝世大美人,但不比钧旋子。况且她生得妖媚张扬,不够清丽脱俗,直至见到钧旋子,无花才知晓原来这世间竟真有人能美得不近凡尘。

  钧旋子目色深沉盯着她,忽而启唇:“你不是男子么,脸红作甚?”

  这话瞬间提醒了无花,只见她微微往后退一步,随即朝他行了个歉礼:“望公子恕罪,是花梧见公子天人之姿,忍不住……忍不住心旌摇曳。”

  是了,原主花梧对钧旋子,可是颇存肖想之念的。而钧旋子对此,亦很是反感。

  无花稍抬起眼帘朝钧旋子看去,却见他仍站在原地丝毫不为所动,面容在灯火下晦暗不明,眼底的情绪亦喜怒难辨。

  与之暗沉沉的目光一对上,无花复又垂眸,同时心里禁不住疑惑,怎么他还不将她赶出去?

  无花静候了半刻,身子维持行礼的姿势都快发麻,钧旋子仍旧一声不吭。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面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钧旋子在自行宽衣解带。

  无花目不斜视,敛气息声盯着地面。

  尔后,脚步声响起,又渐渐远去,瑶光纱屏后传来一阵水花声。

  无花这才略舒了口气,捂着跳得不大正常的心口去了外间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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