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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重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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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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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要离开重光阁,容欢提前将外头的阵法给撤了。

  先前欲窥探重光阁的人便不在少数,只是慑于杀人不眨眼的阵法故而有贼心没贼胆。这回,容欢主动撤了阵法,不过才一个时辰,重光阁便被包围得水泄不通。

  无花端了食盒,见石阶前人头攒动,有些疑惑不解。早在她离开之时,明明还没有这么多人。

  她随便拎个人出来,问他是怎么回事。

  那人看热闹看得正起兴,突然被揪住衣领,本想破口大骂来着。可见揪住他的人是无花,一下颓了气势,唯唯诺诺,说是楼主回来了,现正在重光阁。

  无花直觉不妙,当即分开人群步上石阶。可毕竟人太多,石阶太拥堵,无花又不愿与他人挤作一处,是以走得颇不顺畅。

  然而才数步,她便听得一声虎啸振出林樾,旁边的人吓得退避三舍,路途一下子宽敞起来。

  无花的心却瞬间往下沉了沉。她知道,那是白白受到威胁时才发出来的低吼,当下,她连步子都不自觉加快了许多。

  待进了阁内,一盏瓷杯掷地的声音蓦然从二楼书房传出。一楼原本候着的小厮全然不见了人影,玉辂也不知身在何处。

  无花一只脚才踏上阶梯,上头便缓步下来了一人。

  那是一个年龄四十上下的男人,着冰蓝色竹纹丝绸袍,新月镂空纹镶边,腰间系有青涤,长相风流无铸,眉眼天然轻佻。

  无花低眉,不失礼数让至一旁,心里却即刻将对方认出来。

  怀月楼主花自在,原主花梧的义父。

  略有凉意的目光自无花身上扫过,无花只觉得异常熟悉,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捕捉不住。

  “翅膀硬了,胆子也肥了。”花自在微拢衣袖,在经过无花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说道。

  他的嘴角含笑,笑中绵里藏针。无花不知他说这话是何意,但想她投靠钧旋子一事花自在必有耳闻。他本就厌她,动不动说些挑刺的话也正常。

  于是,她将眉眼压得更低,作洗耳恭听状,等着他继续挑刺。

  花自在却微妙眯起了眼,往日的花梧绝对没有现在这般识时务。

  适时,容欢牵着白白出现在楼梯另一端:“花楼主若有怨气何不直接与我说?非得拿我无邪崖的人撒气?”他缓步下楼,白袍曳地,清雅出尘,可袍裳下摆隐约可见不小心溅到的褐色茶渍。

  花自在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显然,方才这二人在楼上相处得不太愉快。

  无花默默退至一旁,避免成为不小心被殃及的池鱼。

  花自在此时丝毫没了先前的雍容风度:“何来怨气之有?这小子本就同我关系亲近,我向来视他为己出,阁下倒好,三言两语便将人骗了去,我训一训又如何了?”

  无花闻言,没忍住抬眸望了望泰然自若的容欢几眼,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住他。

  明明是她主动投诚,花自在却硬把责任推到了容欢身上。

  容欢毫无介怀之意:“花楼主视花梧为己出,在下待她自然也不会差,这点您无需担心。倒是方才说的事,花楼主到时候可不要忘了。”

  花自在哑口无言了一阵,视线在无花和容欢之间几度徘徊,忽而含着几许古怪问:“你这般看重他,莫不真是断袖?”

  此时若有一杯茶,无花定要喝上一口来压压惊。想不到花自在这般大龄之人,问起年轻人的隐晦之事来竟也毫不含糊?

  未想,容欢的回答更令无花吃惊。他说的是:“在下乃断袖又如何?”

  这下,无花总算明白了,为何先前平生百般要求身为“男子”的她去勾引钧旋子。

  花自在离去时面色很不善。

  无花盯量对方的背影好一会儿,这才将视线落回到容欢身上。

  他的衣裳素来洁白无暇,连道褶子也没有,此时染了污渍,倒也不显狼狈。察觉无花的视线,容欢朝她弯起眉眼:“不妨事,花花。”

  无花还处在“钧旋子竟是个断袖”的事实中没回过神来。

  容欢悠悠踱至她跟前,骨节分明的手抬起,长袖沿臂徐徐滑落,露出一只小玉瓶。

  “解药。”

  无花微微一愣,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可以串联起来了。想起花自在刚才离开时不太利索的步子,无花诧异抬眸。

  “鬼面人?”

  当日容欢齐发三支劲弩,伤的正是鬼面人腿部!

  鬼面人竟是花自在本人?

  “对。”容欢颔首:“他本意并非给我下毒,而是故意唆使你来害我,好让我俩……或者说我和平生反目。”想起什么,他又敛眸浅笑:“但花花机智,没有中他圈套。”

  所以,适才二人在楼上起了争执,全是因为这瓶解药?

  无花缓缓握紧温凉的小玉瓶,心绪略为复杂。

  ###

  夜间星河浩瀚,北斗阑干。凉风吹来,池间泛起丝丝涟漪,仅有的几枝芰荷抖落夜霜,似琼珠滴碎,暗香四散。

  此乃七月流火时节。

  无花头枕单臂,半个身子悬在空中,倚着栏杆看重光阁外的万家灯火。

  紫砂城的光点在无花眼底闪烁跳跃,抑或骤然熄灭,无花眼睛眨也不眨,似在看那些光点,又似透过那些光点在想些其它事情。

  身后的厢房光影朦胧,隐隐有水雾透过纱窗扑面而来。无花颦了颦眉,回眸瞥了一眼窗户上倒映出的清隽身影,垂睫凝思半晌,直接自围栏上翻身跃下。

  她轻巧落地,正对上石阶上坐着一人一虎。

  玉辂拿着一根竹竿,竹竿上系有一颗糖人小球,小球在空中跳来跳去,跳得老高,白白便踮起脚,伸出爪子去抓,却总是抓它不住。两只圆眼瞪得干巴巴的,瞧着极为可怜。

  见此一幕的无花倏然笑了:“白白是老虎,又不是猫,你这般逗弄它,可拿它当百兽之王?”

  玉辂面不改色:“主人平日就是这般逗弄白白的。”

  言下之意,即无花若有意见,请直接找容欢,不关他玉辂的事。

  无花略加思索,走过去一同坐在石阶上。

  两人之间隔了只白白。

  白白瞬间僵直了身子,也不去抓小球了,整只虎目瞪口呆地望向前方。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悄悄咪咪挪屁股,自以为无人知晓地往玉辂的方向靠了靠。

  无花斜觑它,轻挑起一侧的长眉。

  玉辂奇道:“一般都是生人见了白白会害怕,怎到了花梧兄这儿,情形便反着来了?”

  由此番话,足以见得玉辂他真是个一板一眼、丝毫没有歪歪肠子的好下属。事到如今,连容欢都改口不再叫她“花梧”,而玉辂竟还当她是男儿身,一口一个“花梧兄”叫得极为顺溜?

  无花也不说破,扯着嘴角轻道:“可能是我性属火,八字重吧。”

  她看了一眼那系着糖人小球的竹竿,竹竿通体细长呈金黄色,竹节处各有一道碧色浅沟,节节交错,正是边塞特有的金镶碧嵌竹。竹竿末端挂有一只精致的小铃铛,许是用了许久,系绳的地方生出了一些铜绿。

  她问:“这东西,也是公子做的?”

  “嗯,主人三年前做的。”

  “三年前?”无花似来了兴致:“公子三年前养的白白?”

  “正是。”玉辂说完,又随即踌躇了片刻,好似在怪自己多言。他不动声色瞧了一眼无花,见无花反应寻常,又稍微松了口气。

  无花漫不经心揉着白白柔软的耳朵,静默了半瞬,问:“其实我有个疑惑。”她不等玉辂开口,便径自问:“我见公子一直身着素衣,可容家近些年来并未办理过丧事,所以公子这身素衣,究竟为何人而着?”

  她这个问题问得慢慢悠悠,可听在玉辂的耳里无异于灵魂深处的拷问。他暗自忖度了好半晌,连开口都有几分艰难:“你问这个做什么?”

  无花的表情意味深长:“不能说么?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当然没有。”玉辂一字一顿地帮他家主人澄清。为避免无花误会,他进一步解释:“主人是为了他的心上人。”

  无花微微挑眉。

  原来容欢还有个心上人?

  “对方多年前便和主人有婚约,而且那婚约还是她自个定下的,只可惜,”玉辂飞快打量了一眼无花:“两人的情缘太浅,主人还没来得及兑现他的承诺,对方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无花颔首:“这么说,公子尚未成婚,这身素衣仅为他未婚妻而着?”说罢,她幽幽道:“看不出公子原来是颗情种。”

  玉辂本也想赞同点头,可下一刻,又听得无花自语般喃喃:“这么一颗情种,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断袖?”

  “咳咳!”玉辂惊得一下子吸岔了气。

  无花和白白同时一脸狐疑地看向他。

  “谁,说公子是断袖?”玉辂抚膺问道。

  无花道:“公子他自个说的。”

  玉辂顿了一瞬,缓缓瞥向无花,两人有短暂的无言。

  无花想,玉辂这态度便是默认了,只可惜了钧旋子这般好的皮囊。

  玉辂所想的是,主人这般讲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一个当下属的,当然不能随便拆主人的台。

  于是,两人一虎各怀诡思。

  城楼的更鼓隐约敲响,天阶夜色溶溶。无花仰首望了星穹好一会儿,也不知想起什么,轻声问:“你家主人,他以前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

  玉辂闻言皱起眉,似乎觉得问题的难度不小,他打量了几眼无花,垂首思索了片刻,想出几个很简单的形容:“冷漠,高高在上,很强势。”

  “这般模样啊。”无花若有所悟点了点头。

  玉辂以为无花记起了往事,刚准备问问,无花适时又感慨了一句:“听上去的确像个男人。”

  玉辂:“……”这可不是他说的!

  “你俩在这聊的何事?”

  无花和玉辂双双回过头去,白白双眼一亮,欢快摇着尾巴蹭到容欢腿边。

  容欢刚刚沐浴出来,仅着雪色中衣,似雨后茭白,乌发仍有些潮湿,紧贴在脸侧,衬得面目如玉,活脱脱一位画中走出来的美公子。

  无花起身:“是我好奇,向玉辂兄打听了一些公子的事。”

  “哦?”容欢眼里蕴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你打听到了什么?”

  无花分毫不差地转述:“听说公子喜欢冷漠、高高在上、很强势的类型。”

  容欢意味不明瞟了一眼站得如同木桩子似的玉辂,再望向无花时心底忽然生出几许无奈:“你说的那些都是表象,不能一言以蔽之的。”

  见无花没什么反应,他随意揉了揉白白的脑袋,回忆的神色比夜风更加轻柔:“其实,我也说不出自己究竟喜欢她什么,可是一见到她,无论她表现出何种模样,何种情态,我都瞧着极为好看,极为欢喜。即便隔了这么多年,我连她最初的容貌都忘了……”他转目望向无花,忽而认真道:“花花,我想,哪怕她现在成了颗石头,我也是极喜爱她的。”

  无花虽然活了两世,但说实话,对于男欢女爱一事,她的认知尚为浅显,且受她阿娘多年的熏陶,无花对这类事不仅缺乏认知,还尤爱一棒子打死。先前去载宫禁止宫人婚嫁,若有违者,无花论处时可毫不手软。

  是以,容欢的一番真心实意的剖白,无花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

  但鉴于他的心上人已经逝世,多谈此类话题无异于往他人的伤疤上撒盐。无花斟酌片刻,煞有其事地颔首:“我懂了,公子说的极是。”

  容欢却无力瞥了她一眼:“你根本不懂。”

  无花:“……”她表现得有那般明显?

  转头,她又不甘心地问玉辂:“玉辂兄,你懂了么?”

  玉辂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主人说的话都有道理。”

  面对这两个榆木脑袋,容欢无如奈何。他些微拢紧衣襟,回房前侧眸对无花轻道:“罢了,这事我以后再慢慢教你。”

  尽管身为一个下属,能得到主人亲自指导实乃一件幸事,但请恕无花无知,她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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