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森林与闯入者
一边杵着的绝影枪愉悦地清鸣一声，仿佛在赞美司晨神君的深明大义。
若谷看着黑枪在自己身后兴奋地晃来晃去，第一次为自己的吸引兵器好感的体质头疼。
类似的事情以前没少发生，毕竟她从小就对这种长相好看的枪没什么抵抗力，再加上以前不懂事，仗着父亲纵容，没少‘搜刮’那些来访客人的神兵。
人可走，刀留下。
记得她刚化形那会，就强抢了阿爹另一个贵客的银枪。
嗯，那柄枪还在她的领地宫殿里呢。
可她早已决定改过自新，弃恶从善了。
不想今日还没收敛多久，故事重演，这次的对象还是个神族的大佬，哦，不，她是神族君王，是大佬中的大佬。
阿爹会疯掉的。
……
若谷悄悄瞄了一眼龙族族长铁青得跟石头没啥两样的脸色，心中十分惆怅地哀叹一声。
是已经疯掉了。
就在若谷开始思考，之后自己该怎么面对阿爹的时，龙族族长却主动发话了。
“神君，万万不可。”
“哦？”司晨神君侧身，用她那双冰冷的金色眸子凝视着这位龙族族长。
“犬女无状，冲犯了神君，神君未曾责罚已是大度。这绝影枪乃是神族至宝，阿谷年少，实在受之不起。”
若谷听到这句话，站在一边，难得认同的点了点头。
司晨神君没有说话，只是将略带深意的视线停留在龙族族长身上，空气温度骤降，凝沉得跟水一般。
良久，她终于笑了笑，还是原先那个慈悲怜悯的圣人模样，仿佛刚刚的寒意只是场镜花水月。
她若有若无的问了一句，“怎么？本君送谁东西，你也想推脱？”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若卿完全婉拒不了。
于是他只是稍稍低头，恭敬道：“小龙……自然不敢。”
……
苍暮的动作极快，不过一炷香时间，便重新出现这处祭坛，白衣青眸，依旧是那没什么存在感的模样，只是手里多了一绺看起来在普通不过红缨。
若谷明显察觉到，那绺红缨出现在阁间的瞬间，身边的绝影枪气息低沉了不少，好像在警告着那绺红缨什么事情。
司晨神君接过苍暮递来的红缨，缓步走到若谷面前。
她抬头，看着司晨神君那双澄澈安静的金眸，心里一阵忐忑。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以化解一下自己心中的尴尬。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您的枪。”
她微微垂眸，看着对方白袍金边的衣袖，将自己那没有说的后半句留在了心中。
而且，如此稀世的枪，就是给了我，也没有……用啊。
“呵……”
司晨神君听她这样一说，忽然笑出声，却未作回答，带着不容拒绝地态度，缓缓将红缨挂在了它身上。
优雅，强大，高深莫测。
不过一个照面，若谷只能想起来这些词。
司晨神君蹲下身来，笑着与若谷平视。
“你不必惶恐，也不必惧怕，万事诸物皆有命途，这是它的命途，与你，并无关系。”
“可是。”若谷执拗地看着对方，“是我拿了枪。”
“绝影枪认你为主，这是它的选择，就算是你今日不拿起它，明日，后日，它总会去找到你。”
“……”
司晨神君见她开始有些茫然的眼神，和善地补充道：“是它在这里等你，而非你拿起了它。”
看似无意实则为缘。
冥冥之中，或早已有所注定。
“那么，神界尚有事情需本君处理。”司晨神君顺了顺若谷柔软的脑袋，站起身，向着一边脸色尚未恢复的龙族老族长点了点头，“若卿，本君先行一步了。”
“恭送神君。”
老族长语气平和而恭敬，只是他身上危险的气息却让若谷暗道不妙。
待司晨神君与苍暮瞬身消失在原地，老族长这才看了一眼自己这两个倒霉孩子。
那一眼明明像羽毛一样轻飘飘，但若谷直觉就是在告诉她，可能不妙。
只听老族长继续沉声道。
“若儿，阿谷，你们随我来刑龙殿一趟。”
好的，不是可能药丸，是一定会完。
从小到大，这么多祸事惹下来，上一次她进刑龙殿正儿八经量刑，还是三百年前，她在主神神像前胡说八道时。
……
虽说司晨神君老人家神器一抓一大把，完全不在意绝影枪这点小事情。
虽说隐蔽咒是若云带的，人也是若云拉过去的。
然鹅，这并不能抹去是若谷留的暗洞，是若谷乱动的神器。
加上若云十分不讲义气的一番说辞……
最后，被带进寒光森林关进小黑屋的……
居然只有若谷一个。
……
混账哥哥。
若谷躺在寒光森林最高的那棵古树深棕色树杈之上，黑夜之下，阴森寒冷的风唳声而过，摇晃树丛发出‘沙沙’的声音，厚重的潮湿感蔓延皮肤之上。
此夜无月，只有个模糊的轮框挂在夜空，在如丝绸般的漆黑之中留下一点点月白的光芒，连用来解闷的星星也寥寥无几。
看起来有点凄惨。
她眯着眼，顺风感受着不远处透明的禁锢结界，见它完全没有撤去的意思，不耐烦的翻了个身，越想越气。
——什么叫做没看好妹妹，只能跟着妹妹乱跑。
阿爹居然还认这说法。
若谷气得直接坐起身来，这觉，算是彻底睡不着了。
她抬起手掌，顺着半空中那点残留的月光，细细看着留在右手手背的一只白色无名小花印记，那柄害她被关在这里的罪魁祸首正沉睡温养在其中。
——不过，话又说回来。
那位司晨神君，虽然看起来挺冷淡，但总觉得……
是个十分温柔的人呢。
——要是还能再见一面就好了。
“咕——”
树叶沙沙，似是在嘲笑她的惨状。
若谷捂着开始叫唤的肚子，抿了抿唇，四处环顾，寒光森林灵力稀薄，她在这里困了半个月不曾进食，也不曾吸收灵力。
先找吃的吧，生气什么的，等会在说。
“嗷——”
一声清脆龙吟响彻整片寒光森林，惊起一群黑鸦。
她干脆幻化成了龙身的样子，钻到寒光森林那片漆黑却如镜般的湖底，将里面的鱼虾都搅弄了个干净。
“哗啦——”
破水而出，白龙化成人形降落在地，若谷用力甩开头上的水草，怀中抱着一堆河虾河鱼，将他们扔到岸上，堆成了一座小山的样子。
寒光森林作为一个紧闭的地方，平时没什么人来，这些鱼一个比一个肥美大胆。
也就这点好了。
若谷怨气幽幽地吐出一点火星，点燃面前的一小堆枯树枝条，将那些活蹦乱跳的飞鱼假想成若云的样子，找来几根干净结实的柳木枝条签子将他们恶狠狠地穿好，围在燃烧着的火堆边上。
至于她能不能不吃完这二十多条鱼和三四十多对虾嘛……
你要相信。
龙的胃，是一个巨坑。
只有虫鸣鸟叫的寂静黑暗之中，只能听到火舌灼烧柴木的噼啪声。
若谷蹲在火堆旁边，望着火光着发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能放我出去……
黑夜深沉无声，周围是一片寂静。
她抬手拨弄一下穿好的鱼虾，撑着脑袋，因为饥饿，有些昏昏沉沉。
时间随着虫鸣渐渐溜走，突兀低沉的声音蓦的从身后传来，直直驱散所有的困意。
“晚上好，小姑娘。”
——怎么会？！
兽瞳瞬间紧缩成线，她立即望向声音的来源，浑身戒备，只见一个披着黑色金边斗篷的男子赫然站在那里。
——他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为什么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
那男子身形修长，气质彬彬有礼，斗篷遮住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出面容，只是从他身上隐隐传来让人畏惧的威压。
这个人，好强。
若谷能明显感觉到这人的与众不同。
不知是不是那斗篷的原因，他站在那里，轻易便与身后那一片深沉的夜融为一体，暗沉无华，寂然深邃。
举手投足间，满是风度优雅，却又莫名带着点难以掩去的睥睨四海的傲慢，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隐约间，她似乎看见了这无月之夜的主人。
“什么人！”
外面的结界还在，这个人是如何进来的？
“别紧张。”那男子向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只是路过而已。”
结界没有问题。
还是路过……
难道说……这是哪种能化形的新品种魔兽吗？
若谷忽略了对方路过的解释，抬着头，格外认真地看着他，似乎是想辨认出他的真身，寻找可能存在的漏洞。
寒光森林虽说带了‘森林’两字，实际上，是一个全然密闭，又半连接于龙域的空间。
这里的灵力资源十分稀薄，环境很明显，也相当恶劣，再次生存的生物为了活下去，掌握不少足够强悍的本领。
传说中，不畏惧龙族威压的变异物种，在这里也随处可见。
但能化成人形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
“真不巧，小姑娘，我不是魔兽。”男子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声音带着些笑意，“不过是一个误入此处的普通人罢了。”
……普通人？
您的那身能让龙族都觉得恐怖的威压，可一点儿都没有说服力。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才不会相信这种说辞。
若谷摇了摇头，坚持道，“外面有结界。普通人是进不来的。”
声音干净悦耳，却透着一丝不解和一丝不易觉察的戒备。
这男子显然不是一般人。
毕竟，这样漆黑的夜晚，一个小女孩孤身一人在四处都是危险的森林之中，怎么看，怎么容易和各种鬼故事联系起来。
有胆子主动上前搭话的，要么是神经大条到了极致，要么，就是正儿八经的艺高胆大。
这位明显是后者。
……好吧。
论起可疑的程度，这两人半斤八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