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龙王结界
“……呼。”
待若云走远，若谷这才从江枫背后出来，深棕色的竖瞳中带着笑意。
“好久不见，江枫。”
“嗯。”
回答她的声音沉稳而肃穆。
江枫是若云的友人，也是若谷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狐朋狗友。
只是，自从他过了成年期，被族长派去镇守边域后，两人便在未见过。
也正是在那之后，若谷决定金盆洗手，修身养性。
算起日子，竟已在不自觉中过了百年。
若谷稍稍仰头，静静打量起这位多年不见的狗友。
当年江枫前脚渡完雷劫，后脚就被阿爹派去边域。
她甚至没好好看过他的成年期后的人形。
如今看来……
真是龙大十八变。
江枫的成年人形样貌极好，五官精致，眉眼如星，斜飞入鬓，头上生着紫色的龙角，与黑色重甲相衬，隐隐浮动着紫色幽光。
就是深紫色眼眸中流露出的那点忐忑，将这肃穆庄严的龙族将军形象出卖得完全。
若谷忽的有些感慨，这些年，龙域和自己都没什么变化。
当年那个跟着自己四处折腾的紫龙，却好像变了个龙。
“二殿下？”
江枫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窘迫的开口。
若谷双手环抱于胸，挑眉佯怒：“怎么，才百年不见，你就连我的名字都忘了？”
“……是我愚钝了。”
江枫弯了弯唇角，口头上说着道歉的话，笑意却轻松几分：“阿谷。”
若谷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龙族的成长极为特殊，每过一次雷劫，身体都会进行一次脱胎换骨的变化，化形的样子，也会随之改变。
江枫与若云相继渡了最后一次雷劫，只剩若谷一个还有些年头。
故而，她才看上去比这两个相差不大的龙族少年小了不少。
若谷努力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太多的青年，笑意盈盈，不经意间，连话都变多了不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我……才到不久。”
他没有告诉若云。
他连战甲都没来得及换下，从正殿出来，听龙说起她在此处，便匆忙寻了个理由赶过来。
若谷弯了弯灵动澄澈的双眸，顺势拽着他坐在石溪边的柔软草地上。
一白一紫两条龙坐在紫棠色的龙涎花海中，看着高空飞龙盘旋，日光柔和明媚，芳草萋美，青石布满鲜嫩的碧绿苔藓。
江枫静静地听着若谷诉说着这些他不在的年月里，龙谷发生的琐碎小事，紫色的竖瞳中流淌柔和着太多若谷看不懂的情绪。
春光和煦，微风荡漾。
江枫一直待她说完，迎着光，方才笑道，“这么说来，我走后，龙谷依旧没什么变化。”
“那是自然。”若谷瞧着远方连绵的山峰，弯着唇，轻轻哼着歌，神色轻松自在。
风吹起一朵依米花，与柔软的头发一同落在她的肩头上，是世间最柔软的风景。
很可爱。
花和人……都是。
若谷忽的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又问道：“你之后，还会回到边域吗？”
“自然。”江枫认真地点了头，“我此次回来，是有急事需与族长当面交代，不出半年，便将启程。”
“……这样啊。”若谷明媚的深棕色瞳孔虽有些难掩的黯淡，更多却是预料之中的平静。
虽说龙族身为四兽之首，实力强盛，但边域却与他族常有摩擦。
江枫身为边域守将，少不了处理这些事情。
两人身份有异，这样坐在草地上闲聊的日子，不知道今后还能有几次。
“回来时。”江枫不愿见她失落，也不再提起回程的事情：“我带了东西。”
“带了东西，给我的？”
若谷稍稍侧目，不由得好奇几分。
江枫抿着唇笑得清雅，侧着身，黑色重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他摊开手掌，金属的手甲上安静地躺着一只漆红的精致木铃铛。
“精灵族安神木所制，望君喜欢。”
若谷小心翼翼地拿起木铃铛，顺着光，认认真真地看着。
刻着玄妙奇特符文的铃铛发出稳重而温和的声音，像极了眼前的青年龙族。
若谷看了许久，轻轻地将铃铛挂在腰间，这才笑着回道：“喜欢，怎么不喜欢。”
她仰着头，用她那双纯粹而干净的黑色竖瞳笑着望向江枫，清澈明媚。
哪一个瞬间，江枫仿佛看到了最为纯净的湖水。
“你喜欢就好。”江枫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龙角下的耳根微红，他顿了顿，生硬地转移话题道。
“之前在边域时，听闻司晨神君降临龙域，你可见过她？”
“当然见过。”若谷轻轻拂过铃铛，歪着脑袋，回忆了片刻，“她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不过……她似乎将一样东西给了我。”
“一样东西？”江枫脸色梢正，皱了皱眉，神色似乎有些凝重，“可能告知与我？”
“当然。”若谷爽快地抬手，让他看了看右手手背上那朵无名的白色小花。
“哝，就是这个。”
“……”
见到那朵花样的印记，江枫澄澈的紫瞳一瞬间紧缩，不由轻声道，“绝影枪，为什么……”
“你也知道它？”若谷有些惊奇。
司晨神君的神器自然记录有册，可书上，从来没有记载过绝影枪能幻成这样的花纹。
若谷见他了解一二，便说起这枪的不同之处来。
“说起来，这件事情倒也奇怪，我能感觉到这枪有灵，乃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神兵，但在那日神君走后不久，却仿佛陷入了沉睡一样，与其他利器无二分别……”
“阿谷。”
江枫难得打断了若谷的话，他微微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了半截的女孩，神情凝重，紫色的眼瞳中流淌着几分莫名的情绪。
他……在不安？
“怎么了？”觉察到对方的神情有些不对，若谷轻声问道，“可是有哪里不对？”
“没有。”
他摇了摇头，看着若谷，一字一顿地认真道。
“答应我，阿谷。日后不到万不得已，千万莫让它显于人前。”
“为什么？”
“抱歉，原因，我现在不能说。”江枫微微阖眼，紫眸中尽是复杂。
……
这百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原先若谷直觉得，自己这位狐朋狗友变得越加龙模龙样，现在却觉得，他好像在背着什么很沉重的东西。
几乎是立刻，江枫又向她补充了一句，“你且信我。江枫，绝不会害你。”
“……”
若谷见他这样，有些担忧，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我答应你。”
她望着他，十分认真又十分用力地点了点头。“不到万不得已，我不用它便是。”
“嗯。”
江枫点了点头，却沉默着不再说话。
日光淡去，云彩重新聚集，霞日漫上青翠山坡，熏红一片天地，群龙渐渐散去时，江枫突然开了口。
“阿谷。”
“嗯？”
“你还想当龙族将军吗？”
“……”
这次换若谷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年，她是真的想的。
就是在主神雕像的面前，就是明知道会被责罚，她也是这么想得。
可现在，她连龙域都出不了，如何谈起什么龙族将军。
渐渐得，她也将这件事情忘掉，准备当一个安分守己的公主。
“不想了。”若谷摇了摇头，诚实道。
“如果我说，困住你的龙王结界，我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呢？”
“……！”
若谷捂住胸口，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了起来。
“什么办法？”
她是龙。
龙本应畅游五湖，翱翔四海，天地之大，傲然独立，无所拘束。
百年前，在一次偶然的机遇下，她终于得知阿爹为何从不在自己面前提起外界的事情，也不准自己跑去龙域的边缘。
不是因为她平日里惹是生非，也不是因为她年幼。
而是一个莫名其妙、准备永远束缚着自己的结界。
他们觉得，没有向往，加上公主优渥的生活，她能过得好些。
她知道阿爹的用心良苦，也领了这个情，不再惹是生非。
可是，这与软禁，又有什么区别？
江枫摇了摇头，紫眸中带着歉意：“关于这个，现在，我也不能说。”
“那么，你可会有危险？”
“……”
若谷渐渐平息自己的心跳，兴奋之余，却越加担忧起眼前的少年起来。
“要是这样，我倒宁愿一辈子不出去。”
困住她的结界名为龙王结界，那是世间第一条神龙的灵力所凝。
那条神龙是象征着龙族实力的巅峰，其龙已经失踪多年，只留了无数传说于世。
照理说，龙王结界，根本没有破解之路。
可此时，江枫却说，他有办法。
他只是条才过了成年期百年的雷龙，就算镇守边域，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不明摆着在往拼命的方向走嘛。
“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见她担心自己，江枫笑了笑，安慰道，“你想出去吗？”
那双属于雷龙的紫色瞳孔，映着晚霞，柔和得一塌糊涂。
“我想。”
那个晚霞将散的黄昏，随着少年与女孩的对话落音，龙域的故事，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