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少主离家出走了
今年的冬似乎比往年都来得冷，才冬月姑胥就落了场雪，整个姑胥城竟就被那不薄不厚的雪给罩住了。寒气一夜之间入了寻常人家，病的人多了几重。而于修士来说，这不过是可视或不可视的风景。
好在雪落了以后几日连连转暖，大有融雪之势。
姬夫人心中挂着姬疏妄，这才落雪便让人赶制了几件冬衣，明明她家宝贝已经不会再怕冷了。
姬家主听说姬疏妄出关，立刻到了水中小筑堵人。
几个月前，姬疏妄心境出了问题他和姬夫人操碎了心，谁知这逆女一句不说就自己去闭关了，如今好不容易人要出来了，他怎么可能不去看看！就算不为别的，就是姬疏妄的心境也得确定一下是否还有甚问题。
一到了冬日，水中小筑就会冷清下来，寒潭之上本就不种水植，那些灵鱼却又不是喜欢冬日运动的，所以冷冷清清，就像是被世人遗忘的角落一般。
姬家主其实也不甚喜欢水中小筑，只是姬疏妄一住就是十几年，也没有搬走的意思。而寒潭灵气浓厚纯净，对姬疏妄修炼的益处岂是一星半点，更何况着周遭存在的天地禁制也能够压住姬疏妄体内的那股力量……姬家主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刚又忽然间感时伤怀了，随即就扬起了个大笑脸。
他要让自家宝贝首先看到的是他慈爱俊朗的父亲大人。
只不过靠近几步，姬家主眉间就是一跳。
直接跨桥进屋，便见正对着大门的一张黑檀八仙桌上，一张纸用着块灵石压着——灵石在昏暗的光线下散着光。正是在姬家夜间用来当地灯的那种灵石。
那东西就是放在那里有意吸人目光的。只是如今它已黯淡了许多，应是亮了许久。
姬家主拿起纸看了眼，差点又一个忍不住地想要劈了这水中小筑。
那张纸上其实也就是几个字：
老爹老娘，我去闯荡天下了！
姬家主的手紧紧松松，最后也就只能轻轻叹一口气，这个逆女啊……
而此时被姬家主内心念叨的姬疏妄正躺在牛车上，手高高抬起，拿着一份书卷，仰头看着。
安晴跪坐在她身旁，就怕姬疏妄待会儿有什么事要问。
江南的水是水样的，江南的山也该是水样的，柔柔地伏起，然后又缓缓落下。可惜如今这些东西眼见的仅是白，黄，绿三色。那场早雪可不止就在姑胥盖了罩子，整个昌州其实都遭了殃。不过如今也融了大概，但残雪下露出的枯黄也实在是可爱不到哪里去，所幸时不时能遇到几棵常青的树木，也算洗洗眼睛。
只是，这两人可没有那个心情在意沿途的风景。
牛儿走得格外慢慢悠悠。这路是姬疏妄专门挑的，坑坑洼洼一地。因为刚融了雪，分外泥泞。
身下垫了蓬草，所以牛车在各个小水洼里上上下下的时候，姬疏妄就觉得像以前和安晴或是她的那些狐朋狗友在姬家划船采莲蓬时一样，摇啊摇啊的。
莲蓬？似乎以后都采不了了呢！
车轮子又陷入了一个水坑之中，不过这回水坑有些深，牛儿一时使不上劲，就拉不上去了。
安晴：“少主，陷下去了。”
牛车上上下下晃动，拉不起来的那一刻，安晴就撑着身子跳下去看情况了。而姬疏妄则是继续旁若无人地看书卷，或许她觉得这样晃着晃着也是一件趣事！
“拉不起来？”姬疏妄还是看着手上的东西，没有意识到，自己还躺在上面是在增加牛儿的负担。
安晴看了一眼姬疏妄，她在想要不要叫少主下来。她不由苦了脸，斟酌了一番，道：“少主，真的不能用术法吗？”
姬疏妄：“不行，姬家的灵气波动太招眼了。我还没玩够呢！这就抓回去，不合算。”
安晴：“但是……”难道就这样僵持在这里吗？少主真的不能下来一下吗？
姬疏妄忽然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手上燃起一把火，手上的书卷也就焚烧起来。火光中闪着火星的黑灰往高处飘去，姬疏妄手中没一会儿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明明前一秒还说不能用术法的人却自己使了起来？！
姬疏妄起身，跳下牛车之时嫌弃地看了牛儿一眼：“废物！”
她话音刚落，牛儿便是一股劲儿，从坑中上来。然后迈开自己的贵妇步子，继续田间漫步。
安晴看了这一幕，双唇微抿，眼角弯弯：对嘛，少了少主，就可以了嘛！
姬疏妄微微眯眼，然后上前往那牛车上一坐，就当自己刚刚什么话都没有说过。
安晴看着自家少主如此，眼角线条更是明显。
姬疏妄还真的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想着刚刚自己看的书卷，问着：“确定这是近期关于竺州洪岭的全部消息了？”
“那时候他就给了我这些。”安晴很是自然地把责任一推，反正姬羽乐给她的就这些。好了她不邀功，坏了她也不帮忙顶着。有些时候，就是要撇清关系！
姬疏妄没再问，往后一趟的同时手一扬挡住双眼，似乎要开始小憩了。
姬疏妄要去竺州洪岭，而且很急，只不过她这优哉游哉的赶路方式是真的是让人看不出她的着急。
重生前，这个时候她还在闭关呢！而闭关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京都，参加皇族为她举办的成人礼。而就在她经过竺州的时候，洪岭天有异象，是有天灵地宝出世的预兆。然后她就好奇地去瞅了一眼。
东西算是异宝，却也不值得姬疏妄去争抢。反正当初她就没有在意，然后那段记忆也跟着没有怎么深刻，只是依稀记得有这件事，至于灵宝，她也忘记了是什么，只记得那东西对魂体神元有神效，而最后是被一个无名小卒拿走的。
她现在这般做，就是要提前去拿走那东西。
她可不愿意在两个月后和那群好似没有见过世面的傻子蜂拥而至地抢东西呢，那样多掉价啊！
遥遥地看着城门，姬疏妄挑挑眉，“晴儿，你说那些人干嘛非要把自己关进笼子里啊？”
远处，城墙也着实是筑得高，可惜挡不住修者的步伐。不过青灰色的砖墙上面有着藤系绿植缠扰着，让它少了份威严，多了份柔情。
而回想他姑胥，就没有这鸡肋的城墙，便连姬家也没有什么墙肯定要把它围起来。有的也就是天然的河水绕啊绕的就将姬家绕出来了，好似隔开了凡尘，却又处于尘世之中，就好像姬家是一个谁都进得去、又谁都进不去的地方。
有了这鲜明的对比，姬疏妄也就连带着瞧不上除了姑胥之外的所有城池的这所谓“防御措施”——难道一个护城阵法不能解决吗？肯定要弄这些碍眼无用又丑不拉几的城墙？这到底是想要困住里面的人还是想要防御外面的人啊！
安晴自然答不上来，她一直就跟在姬疏妄身边，这也算是她第一次出远门。见到的新奇物什是不少，却又一直绷着一张脸，似以此表达“不过如此”的意思。
前头有着排队进城的人听了姬疏妄的话，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也就仅是一眼便愣在了那里，移不开视线：明明还坐着普通山野村人才会用的牛车，却好似坐着那些画卷中神仙驾驶的鸾车一般。青白色的裙摆过长而垂下车面，微微摇晃。她手上拿着一把粗糙至极的蒲扇，有意无意扇动几下又举过头顶遮阳，广大的袖子不由滑下，露出雪白里衣和皓腕上的两只银镯。容颜绝美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这是哪儿来的仙人啊！
姬疏妄似有所觉地移过去一眼，也就笑笑，温和得好像下凡救世的仙子。
那人似乎一下子被夺了心智一般，脸上露出痴痴的笑容，被人推搡了一把插了队也不自知。
姬疏妄才不会管他，更不会管其他同样投来的目光，径自入城之后，便丢了牛车，摆出一副第一次出门的大小姐模样，对啥都好奇，啥啥都新奇。
只不过无意中，姬疏妄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志——天地之眼，濯灵庄吗？
若说凌君帝国最不能得罪的世家是姬家的话，那最不能得罪的势力便是濯灵庄了。濯灵庄有着这片大陆上最全面的情报网，但是说它是卖情报的地方却也不尽然，因为情报只能说是濯灵庄所经营的一小部分。
若真是叫姬疏妄看姬家和濯灵庄有多少抗衡的能力，姬疏妄或许还会觉得如今的姬家并不能真的把濯灵庄怎么样。因为就算是“未来”，她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还是无法探透濯灵庄的深浅。
问她为什么要查濯灵庄？毕竟每一个无聊的家主都想尝试一番征服世界，她真的不能免俗！不过后来是觉得太麻烦了，一切不了了之。
而提起濯灵庄，就不得不提一下某个“韩大哥”了呢！
没错，就九州韩家那位三公子，韩泽轩。说到底，这人绝对算是姬疏妄的好朋友。而若真有人将韩泽轩的死扣在她身上，她也认。因为韩泽轩出事确实出于她的失误，怪她没错。但这本身就是她不愿见到的，她会去为韩泽轩报仇也向韩家请罪。但若是像那个女人那样以此为原因要她的命……
姬疏妄：呵呵。
回过来，韩泽轩其实和濯灵庄的关系匪浅，当初事发之后，濯灵庄庄主也因此事找过她。
那个人问她韩泽轩的事是不是她做的？那时候，她说了什么呢？
她好像说：你就当我杀了他好吧！行了，你知道真相了，可以滚了吧！
难得她还能记得住这种因为烦躁而随口吐出的胡言！
不过，濯灵庄她总该是要去走一遭的，谁让韩泽轩这个韩家三少不好好待在韩家，十天半个月都往濯灵庄里混呢！她还记得那个时候韩泽轩曾无数次地向她发出邀请，让她一起去濯灵庄逛逛。然后，她都拒绝了。
安晴发现姬疏妄的失神，顺着姬疏妄的目光看过去，低低呢喃：“濯灵庄？”
姬疏妄适时回神，招着安晴靠过来，耳语了几句。
“……少主？”少主没有说错吧，安晴惊讶。
姬疏妄没有再多说什么，伸手将一物塞在安晴手中，微扬下巴就是叫安晴“快去”。安晴面上还有疑惑，却也没有再做什么，转身往着濯灵庄那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