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路建恒特意空出一天的时间，带着路漫去原来的学校把学籍转了出来。
她从小跟在奶奶身边，上学就晚了一年，如今正好和路问琪同上高二。
转学籍的过程还算顺利，不过半天的时间就办完了。
回程的路上，气氛异常安静。路建恒几次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个安静的氛围，都没有说出口。
他本就不擅长那些温言温语，尤其面对这个自己本就有着亏欠的女儿，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挑起话题了。
直到到了家，他憋在嘴里的话都没有说出口。
一进门，胡沁从楼上下来，神神秘秘把他拉去了书房。
还不忘回头说了句：“漫漫，冰箱里有今天刚买的草莓，你要吃自己去拿啊。”
“哦，好。”路漫点头。
路建恒被她拉扯的莫名其妙，进了屋子就把手抽了出来：“干什么呢，当着孩子的面，别总拉拉扯扯的。”
“哎呦，我这不是高兴嘛。”胡沁满脸的喜庆，她把路建恒拉到一边坐下，道：“我有事和你说。”
“嗯，你说。”
胡沁忍不住嘴角的笑，凑近他，小声说道：“我已经和厉老爷子联系好了，今天一起吃个饭，就把孩子的婚事定下来。”
“什么？！”路建恒神情本来还算悠哉，一听她这话，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冲她吼道：“谁让你答应的！”
胡沁有点茫然：“我不是早和你说过了吗？”
“厉家那小子都多大了，你不舍得琪琪嫁过去，就让漫漫嫁？”路建恒气得直喘，“她们姐们俩不过差了一岁，你也狠得下这心！”
他原本还想着这事能有个缓和的余地，没想到胡沁背地里把一切都联系好了才告诉他。
胡沁被他说得火气也上来了，一甩手，冲他冷笑了一声：“路建恒，你别冲我喊，我这都是为了谁啊。当年要不是因为你满口答应了，我至于现在把漫漫推出去吗！”
“我……”一时语塞。
路建恒想到了当年的事情，顿时偃旗息鼓了。
说起他们和厉家的渊源，那还是当年他和胡沁刚到H市的几个月的时候。
他们在路边摆摊时偶然救了一个晕倒老大爷，帮着送去了医院救治。本来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而已，但没想到，这个老人正是H市有名的富商厉兆宏。
时来运转，他们本来做着小本生意，却因为这件事情开始和厉家有了联系。有着厉家的帮忙，不过两三年的时间他们竟然也在H市打出了点小名气。
那段时间两家交往甚密，一来二去的，就给两家的孩子定了亲事。只不过几年后厉老爷子去了国外，两家人的联系便渐渐少了。
之后十几年的光景，他们夫妻俩把生意越做越大，小买卖做成了大集团，生产出来的商品甚至已经销往了海外。
只是在国内驰名的路氏集团，到底还是比不过厉家的家大业大。即便这些年没什么联系，也能从新闻报纸上看到厉家的消息。和他们相比起来，路氏依旧只是小鱼小虾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路建恒本以为不会再和厉家的人有什么瓜葛，可没想到，几个月前厉老爷子回国，他们得到消息过去探望，厉老爷子重新提起了这桩旧事。
这就让他犯了难。当初答应这个婚约，也是为了能和厉家再拉近点关系，便一口应下了。可如今他们不愁吃喝，实在没什么必要再把女儿嫁过去，况且……
“厉家那孩子，今年已经二十八了吧。”路建恒满脸的挫败，他窝在椅子里，两手捂住了脸。
“是啊，已经二十八了。”胡沁叹了口气，跟着道：“而且听说他几年前出国留学，回来还带回了一个孩子。”
当年她生下路问琪就一直带在身边，和厉家的婚约也是给琪琪定的。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再让她履行当年的约定，把琪琪嫁给这样一个人，她说什么也舍不得。
“可是漫漫怎么办，她也不过才十八岁啊。”
“建恒，漫漫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以为我不会心疼吗？”胡沁直言，“可是公司现在什么情况比我清楚，大批出口的货物滞留在港口，一天要多少钱不用我告诉你吧。这件事已经拖了不少时间了，再联系不到买家，损失你估量过吗？”
“厉家在海外有不少的关系网，如果有他们帮忙，不止这次的生意能做成，以后路氏扩展国外的市场也能事倍功半。”
“如果是你，琪琪和漫漫你会选谁嫁过去？再说了，只是订婚而已。”
“可是……”路建恒欲言又止。
“你要是觉得我狠心，那好，我现在就告诉厉老爷子，婚约取消，不作数了！”见他还犹豫不决，胡沁发了狠，
说做就做，她拿起电话就要拨过去，被路建恒一把按住了。
“你干什么？”
他喉咙干疼，感觉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刮得他浑身刺骨，只能声音低哑道：“你先让我好好想想。”
……
门外，路漫倚在墙边。
她手里拿着刚洗过的草莓，塞了一颗到嘴里。
这个季节的草莓最新鲜，一咬就是甜甜的汁水，口腔里都是水果的清香，好久都散不去。
她倒不是故意站在这里偷听的，只是这栋房子的隔音实在是不好，隔着几步远就能听到里面在说什么，再说他们还提到了她的名字。
关乎自己，她不得不驻足听了一会。
路建恒的声音逐渐式微，大概可以想到他已经被胡沁说服了。
路漫微敛下眼睫，掩去了眸中的一抹失落。
说不伤心是假的，她甚至抱了一丝丝的期望，他们会和上辈子有不一样的决定。现在看来，都是她妄想了。
即便都是亲生女儿，到底还是分亲疏远近的。
……
下午五点钟，路漫的房门被敲响。
她打开门，胡沁已经收拾妥当了，打扮的雍容华贵，穿得很正式，一看就是要去什么重要场合。
“妈妈。”
“漫漫。”胡沁心情不错，话里都是带着笑的，“今天咱们不在家里吃了，你换身衣服，妈妈带你出去吃。”
路漫抿了抿唇，没有问她为什么打扮的这么隆重，只轻轻的说了句：“好。”
想到什么，胡沁补充道：“穿那件最贵的，蓝色的那件啊。”
路漫从衣柜里找出来，那是件齐膝连衣裙。
蓝色作为底色，外层是半透明的真丝欧根纱，上面是精致的刺绣，都是手工绣制，确实是价值不菲。
胡沁为了让她呈现出最完美的一面，真的是花了大价钱。
换好衣服，即便是一直觉得路漫身上有着一股乡土气息的胡沁，也不由得赞了一句：“我的女儿就是漂亮。”
外面已经有司机在等了，路漫坐上车，状似无意的问了句：“琪琪呢，不一起去吗？”
“琪琪她……”胡沁顿住，好一会才说：“我也不知道她跑哪里疯去了，不管她，要是饿了她自己也能解决。”
“我知道了。”路漫微微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吃饭的地方定在了五星级酒店，有门童过来帮忙来开车门，服务的极致周到。
胡沁下车走到路漫的身边，仔细叮嘱她：“一会进去，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一切都有爸爸妈妈呢。”
路建恒穿的西装革履，已经走到他们前面了。
“还有别人吗？”路漫问。
“是爸爸妈妈工作上的伙伴。你不用管那么多了，少说话就对了，知道吗？”胡沁生怕她记不住，一连说了好几遍，到了包间门口才停下来。
他们来的不算早，里面已经有人坐着了。
路建恒一看清对方，立马卑躬屈膝的，讨好的上前：“厉董事长，好久不见了！”
厉兆宏如今七十多岁的年纪，精神却看着十分矍铄，一双眼睛丝毫不显浑浊，反倒是更加精明了。
“你们来了。”见路建恒走上前，厉老爷子拿着拐杖也要起身，被路建恒劝下了，“您身体不好就别起来了，在您面前我们可都是小辈。”
“是啊，厉董事长，您就不用和我们那么客气了。”胡沁咯咯笑说，“这么多年没见了，您看起来可是一点都没老。”
即便知道她说的是客套话，恭维起来让人听着也是舒服。
“你还是那么会说话。”厉老爷子笑了笑，招呼着，“都别站着了，坐吧，大家都坐下。”
偌大的包间里，他们没来之前只有厉老爷子和一个助理在，胡沁看了一圈也没有见到厉老爷子的孙子，心里有些想问，但还是先忍下了。
“这就是琪琪吧。”路漫在旁边一直很安静，听到厉老爷子问话，她抬起头来。厉老爷子夸道：“真的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他记忆里的路问琪当年还不到他膝盖的位置，如今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亭亭玉立的，真是越看越让人喜欢。
“是啊，女孩子嘛。”胡沁又似是叹息道：“只是孩子长得太快了，感觉一眨眼的功夫，我都没反应过来，就长大了。”
她故作姿态的笑着，放在桌下的手却握住了路漫。使了使劲，不着痕迹的给她递了一个眼神。
“……”被攥的有些疼，路漫眉头蹙了下，看了眼胡沁那双保养得当的手。
一时间，过去的一幕幕都在脑中轮转。
上辈子似乎也是这样，胡沁想让她以路问琪的名义来和厉老爷子见面，丝毫不提她并不是路问琪。
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想起来了。
路漫把手抽出来，没有看胡沁脸上是什么表情。
她端正的坐着，微微抿了下唇，柔声的说：“厉爷爷，我不是琪琪，我是路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