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宴
“嘀嗒，嘀嗒...…咚...…咚...…咚...…”
墙壁上的老式摇摆挂钟敲到第五下，何晚初才皱了皱眉，抬起沉重的眼皮，让目光重新聚焦。
炸裂一般的头疼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一手扶住额头一手撑着冰冷的实木地板缓缓坐起身来，有些迷糊的看着周围。
这是一个极其陌生的房间，昏暗的烛光映着花纹繁杂而又复古的欧式家具与艺术品，将整间屋子镀上了一层柔和而瑰异的光晕。
何晚初：“……”这绝对不是他家。
他记得之前他洗漱完毕后就上床睡觉了，怎么再醒过来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难道是自己被人贩子给拐了？还是说还在做梦？可这梦也太真实了吧…就在他陷入深深地怀疑中时，房间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阵敲门声大而急促，听得出敲门人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找他，于是何晚初也顾不上头还疼着，快速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走过去拉开了房间门。
门外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高大健壮，一头稀疏的黑发里夹杂些许灰白，脸颊左侧有一条长约三公分的刀疤，看起来又凶又社会。
这怕不就是拐卖他的人贩子哦…
男人眼神不善的盯着何晚初，不耐烦地吼道：“快点，就差你了。”
说罢也不管何晚初一脸懵，转身就走，脚步如同他的敲门声一样急促飞快。
他边走边抬起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啐了句：“操，七点了，要来不及了。”
何晚初见状忙追了上去，问道：“这位大哥，哎，您慢点，您知道这是哪儿吗？”
刀疤男没有回头，依然健步如飞：“咋？第一次来？不知道这是在做梦？”
何晚初疑惑道：“啊？做梦？”
刀疤男摆了摆手，说：“回头和你解释，先跟我来，动作快点，赶不及晚餐可就完蛋了。一会到餐厅之后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说话，安静吃你的饭。”
“嗯…啊？”何晚初整个人都被男人说懵了，这都啥跟啥啊。
“不是，这位大哥…”就在他还想追问的时候，刀疤男带着他左拐右拐好像还下了几层楼梯，已经站在一扇黑色的门前。
刀疤男打断他道：“别问了，到了，我再最后和你强调一遍，吃饭的时候眼睛不要乱瞟，谁找你都不要应声！”
他见何晚初呆愣愣的点了头，这才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门内是一个餐厅。
这餐厅很大，正中央有一张超长的餐桌和十三把椅子，一盏巨大而华贵的水晶吊灯悬在餐桌的正上方。何晚初觉着它有点像中世纪西方那边吃饭用的餐厅，他不由又胡思乱想起来，自己难道是被邀请到了美食节目？
除了餐桌和吊灯外，他再没有看到别的东西，整个大厅显得空荡又萧索。
周围有些干涸的漆黑污渍，如同泼墨画般铺满四面墙壁。那些黑色的污渍不太像是油或者灰，倒像是有人把陈年老抽倒上去了，或者说，它更像是某种深色的液体喷洒到了墙上，因为年代太过久远而呈现出了这种颜色。
以何晚初这种有点小洁癖的人来看，他觉得这里的人能够在这种环境下吃饭，可真是很讲卫生了。
中间那张超长餐桌旁，明显有一把椅子和其他的都不一样，它不仅位于主位，面对着餐厅的正门，而且相比于其他椅子要更显高大华贵。
它的座位上还有天鹅绒软垫，而其他椅子就只是简单的木质椅子，也没有软垫，看上去随意的很。如果说它真的是主位，那这里主人的待客之道也太过于轻浮了。
还有这些简单的木制椅子真的显得好穷酸啊，都不会冻屁股的嘛？
十二把椅子分列左右，已经坐了十个人。
何晚初一眼扫过去，发现这些人有男有女，且不分年龄段。既有六十岁左右的男性老者，也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那女孩清澈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盯着他，带着些好奇。她扎着双马尾，穿着小洋裙，怀中还抱着一个兔子玩偶。
而除了她以外，其他人对于何晚初的到来则仿若未闻，只沉默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餐桌。
餐厅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何晚初走向唯一的空位，这个位置刚好在刀疤男的正前方，这让何晚初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稍稍有了些安全感。
他的左边是一个低着头的红衣女子，披散的长发垂下刚好遮住她的侧脸，让人看不清她具体长什么样，他的右边则是空着的主位。
就在何晚初刚坐下来不到三秒，餐厅的门被重新推开，一个身着管家服的耆耄老人推着一个餐车缓步向他们走来。
他干瘦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以及褐色的斑，浑浊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再往下是一只硕大的鹰钩鼻，显得有些可怖，像是西方魔法世界里的邪恶男巫。
何晚初看着老人那枯树皮一般的手和深深驼下的背，有些怀疑这座宅子的主人是不是个连年轻仆人都请不起的穷酸贵族。
餐厅里依旧很静，老人一一将每个人的餐具和食物摆放上桌。
这本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然而当他端着餐盘走到何晚初旁边时，突然冷笑一声，用嘶哑尖锐得如同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说了一句：“呵，来了个新人...”
几乎是在他说这句话的一瞬间，何晚初看见餐桌上有几个人将头转向了他这边，而后又快速地转回去重新盯着自己面前的食物，再次装作没看到他的样子。
就连他左边的红衣女子，也微微偏了偏头，即使她的脸还是被长长的头发遮住。
何晚初：“……”
他对于别人的目光一向很敏感，就在刚刚，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至少有五道目光，像是毒蛇一般紧紧缠绕着他，吐露着最强烈的恶意。
即便再如何不明现状，他也已经感觉到这一切都不对劲，甚至有可能危及他的生命。
而且他还注意到了那个老管家从进门到上菜，就一直只紧盯着前方的某个方向，没有移开过目光，也没有眨过眼睛……
他是个盲人。
这个认知让何晚初忍不住冒了冷汗，如果老人的眼睛看不到，那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是个新人的？他真的是个正常人吗？
老人将空餐车推到一边，站到了主位的右侧，继续用那嘶哑难听的声音缓缓说道：“主人今天也不会来了，请各位自行用餐。”
说完他就站在原地，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脸转向餐桌上的众人，好像在观察有没有人好好吃饭。
这能吃的下就怪了。
虽然他送上来的晚餐还算正常，有炙烤火腿、土豆泥与蔬菜沙拉等等，但何晚初因为前不久刚醒来，又身处于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他拿起刀叉装作切肉的样子，小心的观察着周围。
原本沉闷的众人在老人说出主人不在的时候就已经兴奋活跃了起来，开始还小声地交头接耳，越到后面声音就越大。
瓷盘与银器的撞击声，众人的笑声和交谈声，各种声音重叠起来，一时间让何晚初以为自己身处闹市。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疯狂地用手抓着食物往嘴里塞，恨不得将脸埋到食物里吃，弄得满脸满手都是油，眼睛还死死盯着右边女人盘子里的食物。
他右边的女人也不知想到什么，竟然哭了起来，她边哭嚎边吃东西，食物还剩了好大半。
而之前那个盯着何晚初看的小女孩，此刻正在用刀一下一下砍着食物，食物溅的满桌都是，她却还在咯咯地笑着。
怨毒和狂热填满小女孩原本清澈的眼眸，用力砍碎着的仿佛也不是食物，而是令她无比憎恶的东西。等到把食物砍成肉泥一般稀碎，她才敛了笑容，慢条斯理地开始进食。
他这是进什么精神病院了嘛？
“新来的，喂，新来的！”
何晚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叫他。他刚想应声，眼神突然瞥到了对面的刀疤男。
他皱着眉向何晚初摇了摇头。
何晚初立刻想起他来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谁找你都不要应声。”
“喂，怎么不理人？”声音的主人似乎不甘心，还在找他搭话。
何晚初四处寻找了一下，发现声音是斜对面左边一个戴头巾的矮小男人发出来的，他大概三十五六岁，一身运动装，尖下巴，有点三角眼，给人感觉不是什么善类。
而且他好像在有意吸引他人的注意，加大了自己的讲话音量，对何晚初发问的同时眼睛却在悄悄看向某处。
“你叫啥名字啊，新来的？怎么不说话啊，难不成是个哑巴？说下你名字大家认识认识呗？”
何晚初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张了张嘴发出“啊...…啊”的声音，又摆了摆手。
“操”，头巾男又愤恨的骂了一声，“没想到还真是个哑巴，真倒霉！”然后不再理他，自己继续吃饭。
何晚初在心里松了口气，愈发觉得这个地方实在是要小心。
刚才那个头巾男似乎想故意引自己发声来吸引其他那些怪人的注意，原本自己就因为老人的一句“新人”成为众矢之的，如果再不低调，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怪不得之前刀疤男让他最好不要和别人说话，这哪是搭话啊，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是搭命了吧……
“这位新来的朋友...…你为什么不吃晚饭呢？是食物做的不好吃？”老人那独特的嘶哑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让何晚初一个激灵。
他有些僵硬的转过脸，看见老人那张瘦的颧骨高突的脸就在自己的右侧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他的脸上依然挂着那诡异的笑，看不见的双眼眼珠此刻却牢牢的盯住何晚初，漆黑的瞳仁仿佛要将他吸进去。
这感觉好像被一只恶魔扼住了咽喉，何晚初觉得全身毛孔都炸开了，扯了扯嘴角，差点没忍住就要回一句“吃，我吃还不行嘛。”
然而就在此时，对面的刀疤男突然大声咳嗽了几下，有些自言自语道：“今天的晚餐好像还真不怎么好吃。”
老人闻言眯了眯眼，抬起头来冲着刀疤男的方向道了声歉：“抱歉让客人您吃的不愉快了。”
接着他又重新站回主位右侧，对着众人宣布：“请各位贵客务必享用完自己的晚餐，好有力气参与今晚的游戏，桀桀..….”
看来这是要求每个人都必须吃完这顿晚餐了。
但是如果真的只是一顿普通的晚饭，他是没必要要求，甚至盯着所有人全部吃下去的。
何晚初皱了皱眉，知道自己这顿饭一定不能吃，但是不吃的话就又会像刚刚那样，被老人注意到，一时间有些发愁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