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一爱惊人
赵云澜心惊胆战、不眠不休地熬到沈巍醒了,又忙着替他打理,也难免疲惫不堪。他怕自己倒头就睡,没敢碰床。沈巍记挂着大庆,解了他的“急难”,也没多的力气说什么了。赵云澜等他昏沉沉又睡过去,就在旁边的软榻上歪着,房里安静得只剩下暖气扇时不时传出轮番的打机声,规律又单一,没一会儿还是把他催眠进了梦乡。
心尖一锥岂是等闲的伤,不牵扯,少作怪。沈巍这一摔就够他这个身子受的,加上他不自知地泄了能量,到了晚上,疼痛愈演愈烈,犹如一双无形的手,柱着尖锥、砸着铁榔头,往他的心上寸寸深入,每一锥都震得他四分五裂,意识崩坍,每一锥又似钉入深不见底的黑洞中,悬而不落、永无尽头。沈巍被禁锢在这个穿心的时间点上,退无可退,藏无可藏,生生被刺扎、又生生被痛醒……
大庆虽说闯了祸,可赵云澜除了拿张黑脸怼他,连半条小鱼干都没抄他,不过他知道,自家主人这气劲儿是没这么快过的,白天退出沈巍的房间,就自觉地找了个不见人的暗角,闭门思过去了。到了晚上,夜猫子还想沈巍了,猫步轻踏上了二楼。房门虚掩着,他半进半出踌躇着不敢进门,没见赵云澜有什么动静,便壮着胆子、扭着肥臀蹭了进去,跃上床一近沈巍的身,毛都来不及炸就变回了人。
“老赵,快醒醒,你看看沈巍!”
赵云澜被他一碰猛惊,听到他叫“沈巍”,顿时清醒得跟淋了盆水似的:“沈巍!”
沈巍眼皮翕动,气息粗沉混乱,满脸尽是豆大的汗珠,额发全湿,比他更像淋了水。赵云澜本就一颗心吊着,生怕他还有什么看不到的伤,又说不出口,只能忍着,见他这个样子,不用说,铁定是痛的。
“死猫,去接热水!”
赵云澜急忙撩开被角,异常小心地去捏沈巍的手脚,屏着呼吸看他的反应。他拿了热毛巾刚沾到沈巍的胸前,就引得他一阵不可自制的猛抽,痛苦不堪。赵云澜低头盯着他心口上的旧伤,眼中充血。他最怕他是这一处疼痛,足矣盖过其它任何的伤痛,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放下手上的毛巾,二话不说,轻托起沈巍,避开伤口,从后搂住了他——除了给他心理上的安慰、和一个温暖的依靠,他无计可施。
沈巍醒着,一被抱上就摸索起赵云澜,尽管他此刻连拍他一下都难如登天,可他想要安抚他。剧痛使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最终也没能给赵云澜一丝慰藉,他知道他也痛着,他们都无能为力,如果可以,他宁愿拥抱温柔的死亡。
怀里的身体抽痛不已,赵云澜不敢动,也动不了,只轻柔地裹着他,但双手却使劲互掐着,深陷出血痕,他真想勒死这饱食了噬骨之毒、蠕动着向前的时间。这漫漫长夜要怎么过,他醒着才更让他痛不欲声!
大庆不忍看,退出了房间,掏出电话:“你们谁有办法,让沈巍不那么痛……要疯了……”
祝红赶到的时候,赵云澜依然抱着沈巍,恶魔的利爪,撕扯着他爱的人不放,任谁的心尖上都是一片血肉模糊,他紧贴着他湿漉的额头,那神情不似哀伤,更似发狠;沈巍已经忍得脱了形,眼周乌青凹陷,灰唇浸淫出缕缕血丝,抽搐着如同一具受电击凌虐的尸体,可他还是清醒着,这该死的清醒!
一个活生生地痛着,一个咬紧了牙关干瞧着,不知谁更值得同情。
“赵云澜,药,止痛的药!赵云澜!”
沈巍不能吃药,她不知道吗?赵云澜连眼皮都没抬,埋头陪着沈巍一起煎熬。
“这可是亚兽族的圣物,是我们蛇族的老祖宗传下来的,亏我接了大庆的电话,一分钟都没耽搁,厚着脸皮以族长之尊去给你讨来的,你以为是容易的吗?”
“圣物……圣物……”
“你把沈巍放下!”这两人现在抱着,就是个“惨”字的平方,可谓是大面积扎眼,祝红都不忍心看,她掏出一个古老的雕花木盒子,用手指敲出声响:“要就自己过来帮他弄!”
“圣物……圣物……”赵云澜终于回过了神,眼里还射出了一道精光:“你确定管用?你确定他可以用?你确定不会出问题?”
“那你别用了,我怕负不起这个责任!”祝红气呼呼地说,但一对上赵云澜那双紧张又期待的大红眼,马上又心软了:“不入口,和稀了敷在他脚底心就行。你……能不能先放下沈巍?你要不要救他了?”
“要,要,我当然要!”
赵云澜这才舍得放下沈巍,用血渍斑斑的手去接过了盒子,将信将疑地打开往里瞅,一股似草非草、似花非花、混杂着腥味的奇香飘散出来。
“楞着干嘛呀,我还会害沈巍不成,再这么痛下去,天都亮了,人也傻了!”
赵云澜可能是觉得圣物长得没有想象中的精致,黑中带黄的一坨,象那个什么……他盯着看了几秒钟,似问非问地说了一句“不用吃是吧”,随即按着祝红说的,手脚麻利地分离出一半来和水调稀,最后扯开被子,抹到了沈巍的脚底心上……
“怎么还没起作用?”才放下手上的物件,赵云澜就开始嚷嚷:“不是圣物吗?”
“……”
“这要等多久?要不那一半也抹了?祝红?”
“……”
“沈巍,你有没有感觉?死猫,热毛巾呢热毛巾?祝红,你给句话呀?”
“老赵,你烦不烦,刚才挺磨叽,现在几分钟都等不了啊!”祝红被他追问得心烦意乱。
“他痛啊!要不你们来痛一个试试?”赵云澜牵着沈巍的手,急燥得口不择言,现在对他来说一分一秒都如旷日积晷,沈巍每颤一次,他的心就跟着撕裂一次:“我都快痛死了”……
约摸过了刻把钟,圣物终于显现出了它的效能,沈巍慢慢地停止了抽颤,神色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有用了,有用了,他不痛了,祝红,祝红……”赵云澜抚摸着沈巍的头发,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那几声“祝红”叫得真情流露,不过是感激之情。
祝红长长地出了口气,幸好有用,不然估计她也要步大庆的后尘了。
赵云澜精神大振,起身帮沈巍掖被,摸到他的脚,一下被冷到冻手:“脚怎么这么冰!”
“那个……可能会麻痹……这药有寒气……蛇族的药嘛……反正……你……你……捂捂就好了嘛!”祝红草草解释着,看着赵云澜眼神发直。
赵云澜早就捂上了,捧着沈巍的脚,埋头呵着气,认真揉搓着,他的心痛得嗷嗷叫,哪还管得了给自己留什么面子尊严,谁爱看谁看:“把暖气调到最大!”
祝红闷闷地想着:要能这样被你爱着,痛到死去活来我也愿意。
眼见为实,说五行缺爱的赵云澜,不爱则已,一爱惊人!
这一折腾,沈巍又昏睡了几日。赵云澜仔细盘问了大庆,蠢猫虽蠢,但生性纯良,欺主的事是做不出来的,便对赵云澜和盘托出了。赵云澜略微一过脑,就知道沈巍把大庆留的字读成了“地星”,以致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祝红的圣物好是好,没见沈巍再痛,可就是把他的一双脚结成了冰,赵云澜天天捂着,就差没送进嘴里把这层霜冻给含化了。沈巍睁眼的时候,赵云澜正巧捂着他的脚,没注意到他已经醒了一会儿,直到沈巍往回抽脚,他反倒被他吓了一跳。
“醒了吗?”
沈巍完全清醒了,赵云澜一靠近他,他便伸出了手,赵云澜抓着他的手,把他扶着坐了起来,沈巍在他手上写:别!
“别什么?”赵云澜失笑,捂个脚多大点事儿,他乐意得很,可他是不好意思了吗?
沈巍痛得想死的时候,赵云澜抱着他陪他痛了一夜,今天又这么捧着他的脚不放,他虽看不见,但心里清楚他肯定是一刻不曾合眼地守着自己,不知道现在已经憔悴成什么样了,他替他痛、替他委屈!沈巍抓着他的手不放,没什么力,赵云澜却不舍得抽开,坐到床沿,另一只手一圈,把他揽进了怀里:“这些苦,我恨不能和你一起受,我为你做再多,都怕不够!”
沈巍被他搂着坐了一会儿又推开了他,摆了个写手的姿势,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象是在思考怎么落笔,又象是在犹豫该不该落笔。
赵云澜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言不由衷地欺负他说:“想问什么,我绝不对你说一句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