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喜忧参半
沈巍此时睡颜平静,嘴角噙着不易察觉的弧度,眉眼劲秀、透着柔和;颜廓清朗,如刻如流……好看,真心好看!如此好看的生相,曾几何时却时时刻刻藏匿在森冷的面具背后,战袍更是染了血亦无法窥见的墨色,穷尽孤独……
赵云澜想起昨晚沈巍唤他“昆仑”,这是他第一次把“赵云澜”叫成了“昆仑”!
从虫洞出来的时候,沈巍说找了他一万年,他虽触动却也没有因此给他更多的情感回应,只当他是在找回一个伙伴、一个故人,更或者是求问一个答案。恰巧他就是那个人、那个答案,万年后便顺理成章地衔接了彼此看似基于使命的碰撞。却原来,他万年前浮光掠影般地与他命运交错,擦身而过时早已把爱情的种子播在了他的心间!一直以来他不想他过问、想要隐藏起来的,不止是当年昆仑近乎惨烈的结局,更是一份生生埋压在心底、秘而不宣的浓厚情感。
凡人一世,在悄然瞬逝的时间洪流中何其短暂轻渺,但若为了某件事、某个人,誓死等待或坚持,仍会变得漫长和沉重,可那也不过百年光景。沈巍的一万年,对于赵云澜来说,只是刹那间的光影重叠,一个转身就已脱身离开。而对于沈巍来说,却是一步一个脚印,真实而冗长。他以当时的沈巍无法理解和释怀的方式离开,对他是怎样一种残酷的“抛弃”,无人可想、无法可想!一万年沧海桑田,他却忍辱负重、初心不改,这份执著何尝不是坚持到融为本能的对爱的信念。一句“找了他一万年”、一句“不后悔”,沈巍原是早已先于他表白了心迹,只是他一次又一次地错过了……
谁能配得上这样的沈巍!
赵云澜感慨遐思,喜极神往地隔空描绘着令他心动不已的眉眼,直到看见他睁开眼,他收了手依旧未动声色,专注地凝望着他的眼睛——他眼中是他的倒影!
沈巍仿佛知道赵云澜对着他,默视了一会儿后,心意相通地伸手在他脸上,做了一个与他方才相同的、未及碰触的动作。赵云澜蘧然心动,一把抓住他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
“小巍,我爱你!”
猝不及防的抓握、猝不及防的告白,沈巍刹那一怔,随之展开了一个堪称甜蜜的微笑。
“云澜,你醒着!”沈巍轻声说,忽又想起了什么,淡下笑意:“你没睡好吗?”
“怎么会,你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睡不好。”赵云澜扯住他的手放到嘴上啄了一口,不太正经地说道:“你想什么呢?”
“哦,没有,我……我想……”沈巍没顺着他的“意思”接话,话锋一转,说了句让赵云澜差点吐血的话:“我想见祝红。”
这跳跃得也太快了点吧,赵云澜简直没法适应,但可能是因为他刚才一直在用脑的关系,很快就思路奇清地理出了某些关联点。
“沈巍,你昨天好像说你看见了,看见什么了,是不是和祝红有关?”赵云澜正色说道:“眼睛现在还疼吗?”
沈巍摇了摇头:“红色,模模糊糊的红色能量团,但看得不是很真切,时有时无。”
“原来如此!”赵云澜回想着,又轻柔地摸了摸他的眼睛,忽而酸酸地说:“见她容易,可你别把人家看得不好意思了……你都没这么看过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这么看过你?”沈巍话一出口,似乎是觉得自己“失言”了,侧埋了头不敢正视赵云澜,他不是害羞,更像是被自己吓了一跳,又或是害怕赵云澜追问,何时?何地?
赵云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随即爽朗地大笑道:“哈哈哈,彼此彼此!”
赵云澜一通电话向祝红解释了个大概,若不是这通电话,祝红怕是有日子不愿踏进他家的大门了。
误会解除,祝红大大方方地让沈巍看了个够,不只是她,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来求他看,仿佛被沈巍“看见”立马就能刷出十七八倍的存在感,同时还能证明自己有多与众不同。八卦没得磕了,但沈巍的视力恢复有望,一时间群起欢腾,只有赵云澜,提心吊胆地生怕他再挨痛流泪,紧不离地时时敲打他切勿急于求成。
沈巍并没有刻意为之,他只想证实那是不是他的幻觉,确如不是,无须拔苗助长,“看见”指日可待。果然,顺其自然地过了四五日,沈巍就完全告别了纯粹的盲影时代,从他的眼睛看出去,再也不是千篇一律的黑影,每个人仿佛都披上了一袭象征自身的动感彩衣,微妙地映射出各自的性情与身份。
比如祝红那一身个性十足的红,犹如一笔泼墨重彩,浓情似火,随性勇敢;郭长城是“白色的云”,楚恕之是“黑色的雾”;大庆披着一件黄绿色的厚斗篷,说它厚是因为看着有些臃肿,流动不畅,但却很亮,像被荧光笔涂抹过的那种颇为扎眼的亮;林静和赵云澜是普通人,周身覆贴着流转的暖黄,可能与情绪起伏有关,或明或暗、或浅或淡,简而言之,赵云澜的“颜色”比林静的更明快一些……
所有不具生命的事物,仍然呈现出一个影子,但轮廓却清晰了不少,稍加鲜艳的也能窥出其色相,大都一眼就能识别;移动中的物件,如同搅动着气流行进,更易捕捉……沈巍原本的视界就和普通人有所差异,如此这般,常人无法体会,但对于他来说,虽是见人不见貌、见物不见微,但也等同于能“看见”了。
赵云澜心疼他未能完全复明,但对于他这么奇特的眼光,仍是赞叹不已,不夸张地说,他就是行走的能量探测仪,实在是……太酷了!不过自己在他眼中没什么特别,他不免有些失落,怎么说他都是镇魂令主,而今也非常人能及,连小郭都有自己标志性的“白能量”属性,他为什么只能和林静一较高下?
其实沈巍也有疑惑,明知赵云澜今非昔比,他却“看”不出来,不过他特不特别,不需要用眼睛看!
沈巍越来越好了,自然也就越来越独立了,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件坏事,但对越云澜而言,却是喜忧参半,原因不言而喻。
沈巍表里如一地遵守不轻用能量的承诺,主要是心疼赵云澜,同时也因为心里已经足够有底了。他的能量,向内运行、维持正常的身体机能是没有问题的,偶尔提一口气,只要控制得好,甚至能让他暂时性的耳聪目明,但要用来愈伤或抵抗病痛,言之过早;此外,先前为安抚赵云澜,第一次外用能量导致心痛发热,也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眼下的极限,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所谓的极限将会离他越来越远,但尚待时间去证明。好在,不是不能用;生活中也并不需要用。
家已经再也困不住沈巍了,他想要走出去,想要接触外面的世界,想像任何一个正常人那样融入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本也无可厚非,赵云澜没法阻止,因为没有阻止他的理由,他再怎么样想要把他护在自己的身边,也不能违背常理、以爱之名剥夺他的人身自由。
不过,他是设了底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