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我来就青山

报错
关灯
护眼
第5章 策论
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南阳多树,以槐树为最。

  故南阳的七月是笼罩在大片浓浓的绿荫里的,大魏四处炙热难耐,而南阳还能让人有几分寒意。

  云青山躺在凉席上辗转,泰安叫她她也没反应,满脑子尽是涿安二字。

  涿安郡地处大魏西疆,雨水不至,是出了名的旱地,缺水自然缺粮,也正因此三天两头要闹出点事来。

  早几年,涿安的福县出了个探花,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给当地引来了南边魏河的水。

  水渠落成,百姓有了养人的水土,就安定了好几年。可今年福县有个乡绅牵了头,挑拨几句,福县百姓便一同围了渠口,断了周围几个县的水。

  要水可以,给钱。

  本是个福泽一方的渠,倒成了这些个地头蛇的钱袋子。

  朝廷头疼了许久,不为别的,那乡绅背后撑腰的,是云青山她老子的胞弟。这势力一年一年累积下来,背后的利益链条盘根错节,连皇帝要拔起这毒瘤也得先自损八百。

  周盛出的题,便是要各位弟子来解一解这祸乱。

  好巧不巧,云青山拜了孔夫子和陶朱公也没用,周夫子也不知有意无意,抽了她和季堪来答,要他们三天后交上一篇策论来。

  季堪马上给出了答案,放下笔墨就去斗蛐蛐了。云青山看他纸上写的东西,叹了口气。

  熟悉的季式疯体,写着:围之,杀之。

  云青山:……

  云青山想,若是沈霁,他会怎样来解?

  上一世她没好好听,现如今也不懂其中利害关系,着实令人头疼。

  “乔师兄,傅师兄说让你去他房里呢。”泰良推了推正出神的云青山,这师兄今日好生奇怪,连桂花糕也不吃了,总盯着案桌上的孔夫子看。

  泰良心想,这策论难不成多看两眼孔圣人就能写出来?

  云青山回神,傅师兄?哪个傅师兄?

  泰良看她迷惑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傅昭傅师兄,你前些日子与他约了下棋,他现在唤你去呢。”

  傅昭!

  云青山一拍大腿坐了起来,她怎么没想到呢?她还有傅昭这条大腿可以抱啊。

  傅昭他老爹是户部尚书傅常青,傅昭从小耳濡目染,也练就了与那群老狐狸周旋的好本领。

  现年十五,还有些少年的冲动,等再沉淀几年,也是位能与沈霁平分秋色的青年才俊。

  沈霁虽有绝艳之才,在人情世故上可真真是块难啃的石头。

  懒得逢迎,又一身傲骨,从不参与党派之争,好在有足够的资本来纵容自己冷淡的性子,不然定会是英年早逝的一位。

  傅昭与沈霁不同。

  他为人谦和,拒绝也能拒绝得让人心满意足,各方关系处理得头头是道。

  现今在学堂里,除了沈霁,风头最盛的,便要数傅昭了。

  云青山马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抬脚往傅昭的住处去。

  ——

  云青山刚要抬手敲门,门便从里面开了。

  傅昭见是她,便笑了,“为兄还以为师弟又上哪处逍遥了。”

  云青山勉强地笑了两声,她好像……确实没少放过傅昭鸽子。

  傅昭与沈霁常被周盛带在身边研习,云青山自然以为傅昭比一般人要了解沈霁,故常常缠着他与自己多说些。

  一得了消息她便又去缠沈霁了,与傅昭的邀约也时常抛在脑后。

  “是为沈兄?”傅昭挑眉。

  云青山摇摇头,也不知为何,向傅昭提起要求来就是没有对沈霁撒娇的那份理直气壮。

  傅昭轻轻地笑,眼尾上挑,“那便是为策论而来了。”

  云青山心说自己已经荒废学业到了如此人尽皆知的地步了么?

  “你进来说话。”傅昭微微侧身,让出了一条路让云青山进去。

  云青山走进房间,桌上已经摆好一份残局。

  傅昭给她倒了一杯普洱,在她对面坐下。

  “夫子此题,可大可小。”傅昭一手支着脑袋,笑着看她。

  “父亲说,今年国库吃紧,各地的税赋也要往上提一提。”

  “那涿安……”云青山心里有了猜测。

  “皇上这位胞弟胃口很大,涿安虽缺水,却不乏金银铁矿,这也是大月常常意图侵犯之根源。”傅昭手里捻着一枚黑子,双眼看着棋盘的一处。

  “此次涿安民怨……”傅昭手中的棋子落下,随即对整片白子形成包围之势,“皇上,各位大人,夫子,他们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

  “却又不单单想要这道题的答案。”

  云青山日落时才回去,她有些忐忑,却还是将傅昭与她讲的写了下来。

  ——

  周盛次日刚起就在书桌上瞧见了季堪和云青山的答卷。

  他先是淡定地在季堪的卷子上用朱红的笔批了字,而在看见云青山那一份时却胡子气得发了抖。

  “涿安论。”上面三字颇为隽秀。

  “大月以东,魏水以北,边疆之要塞,多金之后土,魏之涿安也。”

  “涿安之祸,起于私怨,源于朝臣。”

  “小小乡绅一呼,福县百姓皆顺其而为,愚乎?无畏乎?如若不违农时,不扣民脂,得衣食无忧,不饥不寒者,不过手无寸铁之徒,何致以项上人头行至于此?”

  “退而言之,涿安为亲王所辖,百姓为乱,亲王不言,无非挟苍生之大事图税赋之免也。然其地方苛捐杂税之多,及国库之半,其割据国土之心显而易见。”

  “解涿安之乱,余以为,当需寄铃之人。”

  “造福县某钱财为虚,欲通敌为实而断魏水之言,助长边民击大月之心。待大月反扑,边民必无以为抗。亲王之兵甲亦不过数万,朝廷不援,其必退守。”

  “亲王以权谋私,以致大魏要郡陷入敌手,数万金银付诸东流,再扣个叛国的罪名。待其势力尽失,再出兵对抗,攻打大月,以震我朝威。”

  “如此一来,于地方可平民怨,于朝廷可收金银,于皇权可除割据,于大魏可除边患,是为一箭四雕之策。”

  沈霁在旁边看着兵书,见周盛把一张纸愤愤地拍在桌上,嘴里念着“岂有此理”,倒是有些好奇,连季堪那不着调的样子也没把他气成这样,是哪路神仙惹了他?

  沈霁拿过来看,先是挑眉,而后眉头越皱越紧。

  ——

  云青山和季堪当晚就收到了批复回来的课业。

  季堪那份大剌剌地写着“狗屁不通”,他早就猜到了。

  只是他看着乔臣盯着自己那份看了许久,忍不住探过头去要瞧,还没看清就被乔臣收了起来。

  “没……没什么,你别看了。”云青山咬唇。

  哪里没什么。

  “以民生之事,谋两国之争,试问与亲王有何两样?”

  “公子若为官,必奸邪。”

  周盛的朱批直直地刺进她眼睛。
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