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暂时不会死啦
“好消息是,”这个第二次接诊帕雷萨的医生告诉他们,“他暂时不会死的。”
莱尼和博古亚耐着性子听他继续说。
“我做了大致检查,他的健康状态没有问题,只是陷入了不明原因的昏睡。虽然他的魔法免疫让我们完全没法用外力唤醒他,必须依靠他自己醒来,但是,只要好好照顾他,他暂时就没有生命危险。”
“暂时?”小法师问。
医生看了一眼博古亚,很明显认识他。
“因为龙被送进来的人不少,”他说,“但没死的都康复出院了。黑渊有钱,有权,有能力,他们愿意救这些人,他们就能成功——交给黑渊办吧,小先生,黑渊会查出他为什么昏迷不醒的,以他们的效率,不会超过一年。一个昏睡一年的人,现代医学还是有办法保证他的健康的。更何况,你表哥还有一个誓约,有个魔法生物源源不断供给他生命力,不是吗?他现在是全世界生命力最顽强的人类了。”
“是的,盖沙先生,”博古亚冷冷地说,“回旅店写信告诉你姑妈,他没事。我们会处理好这事。”
他的阴沉表情令医生侧目,因为白龙以前都是对人彬彬有礼,笑脸相迎的。
“如果就是叫不醒他呢?”莱尼继续刨根问底,“如果就这样昏睡十年,二十年,一百年呢?”
“不会的,相信黑渊。”
“会怎么样?”
医生迟疑了一下。
“到目前为止最长的记录是十二年。但是他有一个誓约……就算他濒死,也不会真的死。”
“为什么?”博古亚在旁边发问了,“给他灌流食,每天做好清洁,他不能一直就这样健康地睡下去吗?”
“短时间,是的,可以健康地睡下去,”医生说,“长时间不行。”
“为什么?”博古亚问。
“因为我们的身体构造不适合漫长的昏睡,”医生回答,“我们——短生种族,人类,精灵,白魔鬼——需要活动和休息的交替,一个环节缺失,机体的稳态就会逐渐陷入崩溃。肌肉萎缩,脏器功能失调,免疫力下降,炎症和感染,极度的衰弱,最终死亡。”
凝重的沉默。
“它干的,”莱尼咬牙切齿地说,“你们没有看好它——”
“我比你更清楚。”博古亚恶狠狠地对他说。
“你们根本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你什么都不了解。”
医生看着他俩,推推自己的眼镜,说:“放轻松,二位,就像我说的,短时间可以,再加上那个誓约,那个魔法生物的生命力,留给你们的时间很充裕,会找到办法叫醒他……你的表哥不会死的,盖沙先生。”
*
“我对梦境魔法一窍不通,”第八摊手,“我出生的时候,第四早就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我和噩梦幻梦都不熟,”洛尔说,“加上我对做梦不感兴趣,没学过。也许雷霆和烈焰懂?但他们现在不在这里……这是很少见的天赋,我知道的那几头都在光暗战争里战死了。”
“洛尔不知道的那几头……还活着的根本打不过第七。”
“怎么才能联系上第四?”龙王问。
“幻梦之龙,你只能在梦里找她咯,”洛尔说,“她和第二那场架打得很惨烈,第二下了死手……她的身体在极度虚弱里陷入沉睡,精神在纷繁的梦境里游荡,直到现在。她简直和这个世界的幻梦融为一体,有梦的地方就有她,我都怀疑她要变成一位真神了。”
“我想她已经是了。”第八说,“龙王,你做梦的时候命令她来见你应该就行了。不过在梦里保持清醒又不醒来也是个难点……”
“哦对,这是小七告诉我的,梦境魔法的第一步是清醒又不醒来,我试了一下,好难,就从入门到放弃了。”
“第七还告诉过你别的吗,关于梦的?”龙王追问。
洛尔挠挠下巴。
“保持心情平静,别太激动?”
*
“其实我不明白,”帕雷萨说,“一起死有什么意义。死了的人什么也不知道了。”
“和你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你不用和我活着,我也不用和你。我们那时候不都达成一致了吗?还会有很多人爱你……”
“你甘心吗?”
“我不甘心的事多了去了。我不甘心又能怎么样?你简直是作茧自缚,自取灭亡。根本不必要这样,你非得……”
“是你觉得不必要。你觉得什么都不必要,要是我死了,你活下来,你甚至不会为我流一滴眼泪。”
“我会的……”
“是,假惺惺的眼泪,因为你什么都不用付出了,只用一点眼泪。这个人再也威胁不到你,你就可以放心地哀悼他了——”
桌子被掀翻在地,发出好大响声。
赫莫斯看着他。
“你不爱听,”他对帕雷萨说,“那我就不说了。反正——你出不去。”
帕雷萨重新坐下来。
“你是龙,我很怕你,”帕雷萨说,“如果你要和我分手,解除我俩的誓约,我不会去打扰你。你可以回归正常,就像你之前那样,恢复到我死而你还不知道我会复活的时候……”
“你以为你那时候不在我身边吗?”赫莫斯看向他,“我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终于不让你的幻影时时萦绕在我的脑子里,和我说话了。”
“……你可以再做到这一切。”
“我终于释怀了,我终于不再下意识地想起你了,接着——我看见了你?!”
帕雷萨沉默不语。
“如果我只杀了你,谁知道真神又会在哪个时刻把你复活;如果我吃了你,你就会永远在我的脑子里唠唠叨叨,对我说话——所以——”
帕雷萨冷冷地打断他:“那你可以自己一个人去死,别拉上我。”
赫莫斯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就想拉上你。”
“如果真神想把我复活,他们还是可以把我复活的。”
“那时候我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不关我的事。”
他们又在无限的沉默里不知道坐了多久。
“殉情太荒唐了。”帕雷萨又说,“过去的你如果能预知到这件事,会怎样笑话你自己呢?”
“当初那个雄心勃勃的你又会怎么笑话现在的你?”
“死不痛苦,也不快乐。就是没有了,什么都没了。你和我不一样,没有我的时候你很快乐。”
“你又在试图操纵我。省省吧——我不会再听从你了。”
帕雷萨看看自己的手心。
“‘永远顺从我,’哈。”
“你还说你会永远爱我。是你先反悔的。”
帕雷萨放下手,抬起头,望着窗外的雪。
他再度看向赫莫斯时,对他说:“你现在只是太激动了,不理智。”
“我没有。”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让你感到好受的事,我不会反抗,”他的语气格外平静,“离你的生命被耗尽还有那么久呢,你不想对我干点什么吗?对我泄愤,然后你就会改主意,觉得殉情太得不偿失了。”
“你用你自己来揣测我,”赫莫斯说,“你以为折磨你会让我很好受吗?我得不到我想要的,只能得到你的恨,之后还要听你反反复复的质疑和责问——‘你为什么下不去手?你怎么可能因为爱我下不去手?你到底藏了什么阴谋?你是不是在装,是不是以为我会同情你?’”
他的眼泪流到他牵起的嘴角。
“我再也不干这种得不偿失的事了——我爱你——我现在只要你陪我去死。”
帕雷萨看着窗外的雪出神。
“会有人来救你的。”他像是自言自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