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傲慢，与偏见
“飞行速度有些慢，实力应该不强，至少不是我的对手。”
“那就杀了。”夭矫学着他的样子仰起头。“既然是转世的人，那年龄应该不会超过三百。也就你的一半吧。”
奈何他天生半瞎，这么远的距离，只能看得见天空一片模糊的蓝。
“实力又不能直接挂钩年龄……”君青无奈道，“既然是转世又觉醒，那以前必然是个强者。修为可能低，但战斗经验应该少不了。为避免翻车，还是多做点准备吧。”
这海天之间无遮无拦的，即使已经见得着人影了，实际彼此还隔着几千米距离，按对方的速度，完全来得及布置。
君青悄然将区域内的灵气纳入自己控制中，操纵着水流在水下搅动出一个越转越大的漩涡。
上空四人迫近，终于有人察觉到了君青的目光，停下来摆出了一副戒备的姿态。
尽管还是有着上百米的距离，对方很可能什么都看不见。但君青还是马上摆出了一副天真无害只是有点好奇的表情，甚至还露出了一个羞涩的微笑。
小黑蛇从人鱼颈上滑向他的手臂。
约莫是不想节外生枝，戒备的人很快又被其他同伴拉走。
晚了。
君青脸上的笑容加深，再次露出粗壮的獠牙。
紧接着一拍鱼尾，借助巨大的反作用力一冲而起，并在半空中迅速将双臂转换成火红双翼，鲸尾裂为双爪。
这种形态源于他的一位鸟形好友，用来打空战再适合不过了！
大鸟如一道红色闪电划破长空，粗壮的利爪瞬间刺入其中一人下颚，就这个姿势将他拖起。
余下三人忽然遇袭，并未来得及避让，但惊诧之下却也迅速掏出武器做好了开战准备。
空间内，灵气迅速被凝聚成型。
下一秒，大鸟携着一具尸体折返。
这一耽搁，三人已经重新结成了阵型。
“你们……看着有点眼熟啊……”君青眯起眼，收起翅膀变回手臂，像他们一样悬浮在空中。
三人谨慎地打量着他，不发一言，也未对君青突然现身袭杀一人表现出愤恨。
反而隐约有一股置生死于度外的悲壮。
君青低头看了看自己爪子下的亡魂，伸手将它从尸身中抓出来盯着，努力回忆。
忽然一合掌:“想起来了！你们是红土那几个小天才！”
是他的后辈呢！
够资格战死在红土大地，转世又能保住记忆顺利觉醒，前生也多半是个强者吧。
只可惜觉醒的记忆带得来心境，带不了修为，眼下一个两个都只是年龄没过二百的小灵狼而已。
他甚至记不起来他们的名字。
“不如何，愤恨自然有，怕倒是不会。”你也不过是个大战里的无名小辈。
有人想回以鄙夷，出口的话却似乎在不明的力量下脱离了控制。
眼里不自觉带上恨意，有人咬牙，逼出一丝冷笑:“狐君贵为世界守护神，如此计较逼迫，也不嫌丢份？”
“不嫌。莲荼守护的是四域世界，又不护你们。”君青慢条斯理地说着，悄悄在众人顶上凝水为冰，结成阵法，同时留意着各人神色。
无人对此有反应。
君青心头闪过一丝暗喜，但同时更多的是失望，以及再添一分的愤恨。
当真对前世这么自信傲慢，连元界最常见的战斗方式都不愿多加了解吗？
三百年前吃过的亏，到现在还记不住吗？
指间，被抽离出的灵魂毫无反抗，面团般任由其揉圆搓扁。“而狐君可只是元界的一只小狼妖而已，也就比你们强了一点半点。”
要活着的人也能这么乖多好？
“反正再气也改不了现实，除非再死一死看能不能换个好胎。正好我专长，不如帮你们一把好了，也省得这么麻烦。”指尖在灵魂上轻轻搔刮。
“不——！”有人脱口而出。
灵魂理应无实体不能被直接碰触，何况是由它承载的无形的记忆？却在这翻刮弄下，不过片刻就被剥成了如初生的白魂，再被轻轻一捏，就变成了碎片，四下散落。
“这下，你倒是可以真正毫无牵挂地享受新生了。”君青用带着一丝满足的温柔语气喟叹。
去掉一切讨人厌的意识，剩下的就只有他喜爱的生命本身了。
“你！”有人控制不住地发出如兽般低吼，瞬间失去一直维持的仪态。
“你看，再怎么克制也还是逃不过一些本能。”君青收回同样温柔的目光，语气重新变冷。“这个方向，你们要去的是雾隐岛，是想借岛上那道壁垒裂痕回到偌界吧？”
那是曾经两个世界相接的地点，所有参战者都知道的事。
“是。”脱口而出，脸色大变，“你怎么……”
“好心提醒一句……算了，好心是假的，我只是单纯想要嘲笑你们。”君青状似无害般向他们摊开双手，“两个世界已经分离数百年，那裂痕对面连着的就只是虚空而已。”咧开嘴角，脸上浮现一道扭曲的微笑。
“对你们而言，那确实是大世界之间穿越的必备条件之一;第二个条件，是我。想回去，你们可是还缺少个定位偌界的人呐！”
“怎么？还想要杀我吗？还是想抓住我威逼利诱好协助你们回家？”
“杀了算……不是……”有人勉力控制住扭曲的表情，“我们之间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何苦……”
“这话，你大可跟我未谋面的母亲，或者跟我战死的同胞说去。”
“哦，也不对，母亲她在你们的世界那边呢！”
君青突然再次发难。
第一次袭击时被他丢到另一人身上的夭矫在授意□□型暴涨，从小指细转眼变成臂粗的大蛇死死缠在其中一人身上。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磨骨声，没了声息的尸体带着大蛇坠向海面。
君青自己冲向另外两个人，同样是以缠住为主，同时发动了头顶的阵法。
一股纯粹且强大的灵力自阵法往下方冲击，冲散了几人备好的灵力场，并将他们压往海面。
就在剩余两人努力稳住身形试图再次飞起时，下方水柱突起，将三人同时卷进水面下大漩涡中。
这些人曾经可能是仙也可能是魔，但无论是哪种，一定不擅长水下战。
而他是能变形水族的水系，海底就是他的主场。
君青在接触水的瞬间再次变身人鱼形态，上半身裸露的皮肤外遍覆黑色鳞甲，指尖延伸出利爪，连带头发也拧成了数十条刚硬的棘刺。
他的动作并不迅捷，但强劲有力的鲸尾在水下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加之保留着的虎鲸定位器官，使他得以在自己搅起的大漩涡中轻松地辨认方向，且比较自如地穿梭。
大概有谁终于挣扎着放出了法术？
方向都瞄不准的，无所谓了。
君青轻轻拍动鱼尾，扭转身形躲过几个流弹，顺着水流悄无声息窜到一人背后，伸出尖爪。
战斗结束得很快。
漩涡失去控制，逐渐平静。
“哗啦！”“哗啦！”持续不断巨响。
一条身长百米的黑色巨蛇狂舞着冒出水面，庞大的身躯翻腾着，搅出阵阵白色水浪。
“镇定，你沉不下去的。”黑色的人鱼浮现在水面上，优哉游哉地靠近巨蛇的脑袋。鳞甲逐渐从他的体表隐去，露出人形俊秀的面容。
他的音量并不大，但仿佛是从自己心底响起的温柔声音很好地安抚了夭矫。
巨蛇停下了挣扎，但在海浪中浮沉的身躯仍不自觉地颤抖着。他昂起脑袋转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了要找的人。
百米的巨蛇眨眼缩成了寸长，扑向人鱼的脖子，缠上。
君青盯着因平复重新变得空茫的大海，沉默着发了好一会儿呆。
“你心情似乎很难过。”夭矫说。
“是吗？为了什么？”
“不知道，你从见到他们开始就很难过。”
“可能……因为毕竟还是同族吧，我这还是第一次杀死同族。”君青不确定地说。
他虽然方才全程谨慎行事，但也深知对方全然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雾隐岛上三个比他要强得多的人了。
此番出手，一是为了避免让他们惊扰到狐月，二是……为了宣泄心里突然腾起的无名怒火。
那股怒意来得极快，随着对手的死也去得极快，他甚至来不及分辨它到底是出于莲荼和狐林之间哪一个人格。
“难过就不要动手了，让他们去。”反正总会有别人动手。
“不，这种剧烈的情绪波动，不论正负面的对我来说不算坏事。”
会难受总好过心如死水不起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