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桑榆
入了后半夜,夜色深重的如临深渊,越是这样雪就下的越大。不过多久积雪就已快没过了脚背,整个筑后城都被笼罩在一片茫茫雪海里。
我昏昏欲睡地靠在宇智波斑的肩头,让他抱着我回到了宇智波在此的别院。
他和泉奈的脚步声落在绵绵地雪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兄长!”泉奈忽然急急的唤他,连带脚步声都快了些。
“兄长...现在趁胜追击千手是最好的时机!”
在斑即将踏入室内的那刻,泉奈叫住了他。斑停下了脚步,面颊处的长发遮住了他眼眸中深藏的锐意。
“泉奈,你在侧院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是,兄长。”
相较于宇智波斑的沉郁稳重,年幼些的泉奈性情更为跳脱温和些,但也仅限于某些时候。
能让宇智波泉奈和千手扉间共同奔袭前来相告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才一触地他们两个就分别带来同一个消息。
——千手现任族长,千手佛间在今日因伤重病逝了。
千手与宇智波相争多年,短暂的休战议和并不能消除彼此的戒心。这个消息让所有人措手不及,也根本不可能瞒住对方,几乎是在千手扉间来势汹汹出现的那一刻,方才被打的半死的柱间也携着水户再度折返。
“父亲临终前留下了话...对结盟的事宁死不从,现在长老团要求你即刻回到千手,商讨后续的...事宜。”
今夜雪真的下的好大一片一片,缀满了千手兄弟的肩头。
也许,宇智波和千手的暂时止战议和,对于这个充满杀戮的战国来说不过是午睡时片刻的宁静。
...
宇智波斑走入内室,将我放在叠敷上,他的动作很轻可我不知外间屋檐积雪的落下是偶然还是必然。
“雪好大呀。”我说。
斑没有说话,半蹲在我的面前替我解开斗篷的扣子,又替我脱下了鞋袜。整个过程中他对待我小心谨慎,他的容色和往常依旧可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手又探到了我的身后,他替我松了松绑在腰后的结带。
“斑。”不知为何我攥住了他穿插在我结带中的手指。
“我来替你上药。”斑说着,抽回了被我攥住的手摘下了手套。屋内的烛火很暗,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映着外面清雪的寒光,他也还很年轻皮肤虽不如我细腻却也瞧不出什么痕迹。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此刻宇智波斑异常的失落或者愤怒,他暗含在手掌下的力道让我不敢违抗他。
我穿的并不厚实,皆是春秋两季的绢制和服,腰上的结带微微一松只听几声布料滑落的声音,我的外衫就松垮的坠在肩头。
我记得女御葛中寄在有一节闺房课程内这样教导过我——
“要讨得夫婿的欢心有很多种,也要花很多功夫。但我们的女君不同,我们的女君容色倾城,只消微微裸露肌肤便足矣。”
“对,女君说的对,这是欲擒故纵。”
对,这是欲擒故纵。
“斑,别了吧,泉奈还等着你,不是很要紧的伤。我自己来就...”
他全然不顾我的话语,我的腿被他抬起,身体因为失衡被迫向后仰去,服饰松散的交叠在身上倒显的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宇智波斑不说话,仍拆下我脚踝上的细带,将我的肌襦袢卷到了膝盖之上。
“嘶——”膝盖上的伤应该不轻,他微微捏着我的脚踝才动了一下我就忍不住低呼出声。
宇智波斑看我一眼,再看看的膝盖才说:“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他说着捏住我的脚踝左右晃动,“你们平时都是这样吗?好好规劝言明总是不听非要到了无可奈何之时才知道回头。”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语闷住,好一会什么都说不上来。
他这是在说我?还是在说柱间...抑或是在说他自己?
“斑..”我细润的声音在内室突兀的响起。
“靖云。”斑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眸对视于我。亦如很多个普通平和的夜晚,我看着他时,他也会这么看着我。“我该怎么做呢?”
斑问我。
这对于我而言是一种信任的表示,可对宇智波,对宇智波斑这位新任族长而言这不是一件值得我来夸耀的事情。
他怀有梦想,曾相信梦想,背水一战后点燃了对于儿时理想的激情却没想到会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给打断。
我知道原本今天斑与柱间会来到筑后城见面也不仅仅是喝酒这么简单。
我沉默了好了一会儿,与他对望,想起成婚第二日在南贺神社祠堂内聆听过的族训。
——肉身即陨,乃生命之消亡,亦不彷徨飘荡地传承;魂魄不死,乃为之所幸,亦为世间轮回循之真理。
“你已经是族长了,斑。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想你要比我清楚的多。”我冰冷的手掌贴在他的面颊上,我认识这个人并不算太久,可对于斑的许多想法却仿佛知晓的很透彻一般。
“只要我们活着争斗就不可避免,若想要消除战争,就要约束彼此。”斑说,“可这样的约束也有一份期限,待到力量消亡的那时...一切又将会周而复始。”
他轻轻回握我的手,眼神里还存有迟疑和长年战争所带来的怨愤。的确,如泉奈所言现在是狙击千手最好的时候。
换做了我,若是当我成为了南贺的最强者或者拥有无上的力量时,面对播磨上月的叔父想来也难以平下怨恨。
“人类只要活下信念和意志就会不断传承下去,生命所无法继承的东西,但意志可以办到。”
“仇恨...也是一样的。”
“但也不尽然如此。”
“很多事还是要亲眼看过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