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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与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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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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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几步,钟流景忽停下脚步:“等一等,我的侍女画云喜欢这些,我去买些带回去给她。”

  宋珣微微惊讶,道:“侍女?钟小姐对侍女都这么好?能够成为你的侍女,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

  “与其说是福分,不如说是缘分。”钟流景道,“她自小伴我,我们亲如姐妹,我自然对她好。”

  钟流景前去“越雕梅”中买了许多的越梅和现成的蜜饯雕花。又看见边上有一家卖酥糖的店,又到那里买了酥糖和银丝糕。一时间,钟流景的两只手都提满了东西。

  宋珣将钟流景手中的东西都接过来,道:“钟小姐亲自买东西,为何不叫下人来买?”

  钟流景道:“看见了就顺便买,何必计较那么多?况且,我觉得买些东西也很有意思。”

  宋珣笑道:“姑娘们总是喜欢买东西,这似乎是一个天性?既然来了,何不多买一些,稍后可着人送回去。”

  “你这前半句话我不同意。买东西只是个人的爱好,何以是一个天性?比如我便没有这个爱好。”钟流景说道,“不过你后面说的对,我可以多买一些回去。”

  钟流景又逛了几家店铺,买了一些糕点干果,不多时,她的手上和宋珣手上皆提满了东西。钟流景拿着东西,道:“似乎买太多了。买东西太累了!你说的对,下次还是遣人来买。”

  “你出身高门、长居府中,对买东西一事觉得新鲜,所以想体验。等你体验了,又觉得无趣而累人,便不再想做。”

  “这足以说明我并非真正对买东西有兴趣,既然我没有真正的兴趣,那我又何必继续做?无趣而做之,岂不痛苦?”钟流景和宋珣走着走着,走到了小横街的尽头,二人转弯走去了近梁街。

  “但人生诸多无奈,并不能随心所欲。每个人都想只做喜欢的事情,可每个人还是要做许多不想做的事情。所以说,每个人一出生,就在一个樊笼之中。”

  钟流景停下脚步,道:“那你呢?你在一个怎样的樊笼?”

  “走不出的樊笼。”

  “真的走不出吗?”钟流景有些较劲地问道,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渐渐变得激动,“我不愿意被困在樊笼里,我这一生所做之事,必要随我心意!无拘无束,再没有任何一物可困住我!”

  宋珣平静地听着,平静地说道:“流景,你真的没有被困住吗?”

  钟流景静默不语,她知道有一个樊笼在等待着她,要束缚她的手脚、困住她的天地。但是她不愿意,哪怕最后遍体鳞伤,她也要挣脱牢笼,一生只做想做的事情!

  “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被困于樊笼,困住他们的或许是金钱、是权利、是家庭。他们之所以被困,不是他们走不出,是他们不想走出。我不会,我不是绝大多数人,我是能够走出樊笼的人!”

  宋珣轻叹一声:“那么祭司的身份是你樊笼吗?”

  这个身份成就一个不一样的钟流景,给予她能力,让她可以完成夙愿。但完成之后,亦是有代价。

  “是。”

  “那你要怎样挣开这个和你融为一体的束缚?”

  “总会有办法。”

  “其实,我们都被困住了。”

  钟流景拿着东西有些累了,她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宋珣亦是跟过去。钟流景将东西放在地上,对宋珣说道:“把东西放下吧!”

  宋珣依言放下,疑惑地看着钟流景。钟流景环顾四周,并没有人注意这里。幽蓝色的光芒环绕在那些东西的周围,形成一道光圈,随后瞬间消失。

  这一次,钟流景的眼眸再没有蓝光闪烁。

  宋珣叹道:“祭司之灵力果然名不虚传。”

  “我把它们放在了一个你看不见的储物小空间里。”钟流景边说边走到街上“上天恩惠,虽有灵力,却不可享常人之寿。”

  宋珣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般,尖锐的疼痛。

  “寿命多少,依你之洒脱,必然不在意。”宋珣说道,“世人在你眼中,又是如何?”

  世人,近梁街、星都、月国、世界,这里的人都是世人。钟流景和宋珣亦不过是这茫茫世界中的渺渺一人。

  “世人太多,人多则愚。”

  “众生的悲哀就是众生的愚昧。”

  宋珣一语入心,钟流景心中叹道:果真知己。

  钟流景走在人群之中,她和宋珣并肩而行,常引路人相看。都是人,都什么好看的?钟流景不喜欢别人盯着她,这让她觉得难受,而正是如此,她才要带上面具。

  众生的愚昧究竟体现在哪里呢?众生之所以愚昧,就在于它是众生,集合了世上每一个人的平庸。众生中的个人啊,却可以是出类拔萃,与日月争辉的英才!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看不透、受不了、放不下。”钟流景说道,多少年来的生活让她对世人发出如此之叹。

  宋珣道:“死去的人不会悲伤,悲伤的是活着的人。”

  “一天又一天,生活总是要继续。”

  “人人都是这样。”

  不知不觉,钟流景和宋珣已经离开了人群,喧闹嘈杂渐渐远去。秋风萧索,钟流景觉得畅快无比。

  她喜欢这样的风,凉索,甚至是凛冽。这样的风吹过她的衣袖,吹过她的发丝,才能让她感受到这个世界是有那么一点意思的。流动的风,仿佛可以将她所有的烦恼都吹去,让她只作为世上一个与草木平等的生灵而活着。

  越是平凡的东西,越人给人启发。

  她多么想像风一样自由自在,她这一生的愿望就是自由自在。

  “我不想这样,我不愿意和别人一样!”钟流景说道,“为什么生活要继续?既然有生,那么便有死,为什么人们恐惧死亡?如果活着痛苦,为什么不选择死亡?”

  钟流景的逃离、钟流景的挣扎,钟流景的回归,让她觉得自己生活在幽暗的湖底。情绪波动,她不安,她偏激,她有一个心魔。时而平静,时而躁动。

  “因为还有所期待,有所留恋。”宋珣说道,“你没有什么留恋的人,或者事吗?”

  宋珣问的平平淡淡,心却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等待。这世间,她在乎什么?

  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钟流景,连钟景明也不曾。

  钟流景记得自己幼年之时被困于那暗无天日之地时,那个“声音”告诉她,她是被人抛弃的孩子,那个时候,她想见父亲、母亲、哥哥、姐姐,问一问他们,这是不是真的。

  多年时光已过,钟流景被救出后也从未问过。

  那个黑暗的地方,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了几只萤火虫,永远留在她记忆里,那一闪一闪的萤火虫。

  萤火虫啊......

  “我想回去了。”钟流景说道。

  街道两旁亮着灯盏,钟流景的影子和宋珣的影子并立着,两个人走啊走啊,影子也走啊走。

  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那该有多好。宋珣这样想着。

  钟流景回去的时候,画云正和秋痕、烟兰在院中闲聊。秋痕和烟兰亲眼见到钟流景惩罚晴朱,心知她不是一个容易糊弄欺负分主子,故而每次做事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生怕出了什么事情。

  二人本不敢在院中闲聊,但这是画云提议闲聊消遣,才在这聊天。钟流景回来,二人一颗心始终提着。

  但钟流景没有说什么,将三人叫到屋里。

  钟流景的掌心蓝色的光芒溢出,桌上立刻出现了一堆的吃食。

  “画云,这是里有越雕梅的蜜饯雕花和越梅,还有...我记不清了。都是你的。”钟流景又看向烟兰和秋痕,“还有你们,烟兰、秋痕。你们三个一起分吧。”

  “多谢二小姐!”烟兰和秋痕欣喜道。

  画云道:“画云惭愧,让小姐费心了。”

  “并不费心,画云,我累了。”

  “画云已让人备好热水,让小姐一回来就可沐浴。”

  钟流景微微点头。这么多年,画云办的事情,她没有不放心不满意的。画云服侍钟流景沐浴,烟兰和秋痕依旧留在原地——钟流景从不让画云之外的人近身服侍。

  烟兰艳羡:“二小姐对画云真好!”

  秋痕道:“画云自小服侍二小姐,多少年的情分。二小姐待她好,再正常不过。”

  烟兰眼波流转,望着那些东西,道:“紫兰跟随大小姐多年,也不曾见大小姐这样对她。都说二小姐冷漠,我却觉得二小姐是个性情中人!”

  “你这话有道理。烟兰,你可注意到?画云在二小姐面前从不自称奴婢。我们都是奴婢,画云她又与我们不同。”

  “在大公子面前,画云亦不用自称奴婢,二小姐待她好得让我羡慕。为何不是我从小服侍着二小姐?”

  秋痕心中亦是惋惜,转眼她又笑道:“现在也不晚,我们都是浣溪苑的人了。二小姐对我们虽不如画云那般,却也不差。你瞧今晚这些东西,这么多的东西,二小姐买的时候一定也是想着我们,画云哪里吃的完这些?”

  烟兰道:“是啊,这些都是不容易保存的。二小姐看重碧苔姑娘,我们只要照顾好碧苔姑娘便可!”

  “说来,碧苔姑娘也可怜,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变成了这样?二小姐又是怎么认识她的?”秋痕好奇地问道。

  “我和你一起照顾碧苔姑娘,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烟兰反问,她比秋痕更加沉稳一些,放低了声音,“秋痕,二小姐不喜欢听见别人议论碧苔姑娘,我们还是别说了。”

  秋痕警醒,道:“烟兰,多亏你提醒了我!要是被二小姐听到,可就不好了!不过,我们二小姐是祭司,祭司具有天生的灵力,二小姐为什么不用灵力治好碧苔姑娘,而让她一日又一日地喝着二公子的药?”

  烟兰无奈,道:“这个啊,你去问二小姐不就知道了吗?”

  “我不敢......”

  烟兰望着屋内,道:“祭司也是人,她无所不能的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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