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舜安颜察觉到她不对劲时, 是在听说她嘴里干干的, 想吃一颗梅子。
疼惜她的他，急匆匆要去厨房给她找酸梅给她解馋，刚走到门口。
听着夏竹骤然一声急喊道“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他刹住脚, 一转回头, 见她歪倒在床上。
她那只戴着他送的白玉镯子的手垂落在床边, 像垂死的白天鹅一样尽显苍白无力。
情况紧急立马叫太医。
要叫太医肯定惊动到了康熙。康熙二话不说让太医赶紧过去。
小顾子回归原位。
张廷玉跟着康熙病人那边看看情况。
四阿哥胤禛带着陆天蒙过来。
其他人耳闻消息纷沓而至。
“皇上，阿哥, 公主如今病了。不知道是患了什么病, 请皇上和阿哥不要进去。”一帮人跪在门外挡住了康熙进来探视她的脚步。
康熙微沉着龙颜，眼睛眯着俯瞰着跪在地上那一排黑压压的人头。
胤禛先顾不上皇帝要怎么说，拨开人走进去。有一人扯了他袍子没有能拉住他, 他直接进到屋里。在后面站着看着的八阿哥胤禩和九阿哥胤禟目送老四的背影, 面显复杂。这会儿在生死之间, 似乎可以看出四爷对自己妹妹的感情是真实的。
在古代, 医学并不发达, 一旦得传染病几乎是死一大片。因此是富贵人家一旦有人得了不知名的病, 不清楚会不会传染, 都会被拦着不让靠近病人。更何况是皇家, 皇帝的龙体肯定不可以有个意外。
屋里头，舜安颜一样被夏竹和六九等人抱住了双脚不让他靠到病人床前。舜安颜一脚一个把人踢开, 到了她床边, 两只手一把将晕倒的她抱了起来。
“柔琳, 柔琳。”他叫了她两声。
她没有回音，好像没了气似的。
他周身一阵哆嗦了起来，感觉是眼前陡然变成来一片天昏地暗。
皇帝的太医先走在了前面。
后头的四阿哥胤禛摆个手，就此让陆天蒙隐藏在他身后先不要出声。
“额驸，请臣先为公主诊脉。”太医走到舜安颜面前抱个手说。
“行，赶紧”舜安颜急声道。
太医拿起病人的手诊了诊脉，再拿手指打探病人的鼻息，一愣，道“公主这个脉象和气息来看，恐怕是要绝了。”
这句话登时像在屋内屋外投下一颗巨雷，哗的爆了。所有人如同在风里被急速摇晃的树枝，摇摇欲坠。
“不，不可能”舜安颜瞪大了眼球说。
“额驸，请节哀”夏竹跪在地上哭着喊。
四阿哥胤禛两只手在袖管里攥紧着，黑幽幽的眼珠扫过太医的脸上，像是想洞察出什么痕迹出来。
梁九功走到了门口喊四爷“四阿哥，皇上有令，让四阿哥先出来。”
康熙总不能是眼见女儿要死了，儿子也会死了。只能是理智地叫四阿哥先出来。
胤禛转过身出去见康熙时，向陆天蒙使了个眼色。陆天蒙对他暗中点了点头。胤禛一人先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屋里，康熙仔细听了太医禀告的情况。其他人立在旁边跟着听着。康熙的手放在了眉毛上面，久久停在那儿好像放不下来了。
“皇上。”梁九功道，“事到如今，是不是该”
先要马上救人，这是肯定的。当地的条件肯定没有宫里好。因为所有最好的救命药全部在皇宫里。所以，当务之急是
康熙振起精神，下达圣旨“朕命太医，定要全力救治公主，用尽所有法子朕命部队立马启程，护送公主回宫”
看来皇帝没有打算就此放弃她的命。
一群人跪下对着康熙喊“臣遵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廷玉在那些人喊皇帝万岁时，冲周围一圈人的脸上暗自扫过。这里说不好究竟是谁是不是真的要她好起来，或是要她真的死去。
只能说，她病得太突然，太不像正常的一回事了。
吸口气，随其他人走出去，张廷玉抬头望向黑蒙蒙的天。感觉自己的心口上此刻也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似的。她要是死了会怎样，这个想法怎么都没法让他想下去。他绝对是承受不了这个结局。
圣旨下来后，胤禩按照皇帝的指示急忙整顿大部队准备启程回宫。
胤禟站在门口，像只迷茫的猫一样呆楞着。
宫里每年死的人多着了。他自己的同母亲生兄弟出生不久都死了。但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心头感到不快，非常的不快。
十爷没来。估计十爷知道的话又要像老头子一样叹长气了。
胤祯要是知道的话，肯定是爆了。
十三爷胤祥亲自检查要给病人坐的马车，这回要选最好的两匹马来拉马车，能快一些赶回宫去。
四阿哥胤禛叫苏培盛把房门一关，厉声吩咐道“回去的路上不可以再出错儿。”
“奴才知道，四阿哥，奴才给五公主驾马车。”苏培盛打个千答道。
胤禛转个身，两眼望着屋里的那一角，老半天都没有说句话。
四爷此刻的沉默不语，和寻常有些不一样。
苏培盛望着四爷两只在黑夜里巍巍的肩膀，似有不解。紧接着一幕场景忽然掠过他心头上。
只记得随康熙出行前那一天。在宫里他奉命去给五公主拿毯子时，好像五公主和四爷说了句什么。四爷当时脸上好像怔了下。
莫非与这个有关
胤禛是回想到了那日，他叫苏培盛去拿毯子时，妹妹像是最后忍不住对他说了“哥，你自己也注意点身子。嫂子说过，哥可能只听我的话怎么行呢要是我不在了怎办”
没想乌拉那拉氏对她如此直言。
要不是他的四福晋这样说出来，他还不知道自己这么爱听自己妹子的话。
其实不奇怪，妹妹的博学让康熙都为之倾倒，他有何理由不听她的话呢
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后面的那句话像是要一语成谶了。
是叫他心头彻底地一凛
如果她不在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年纪比他小，按理讲应该比他长命，只要不出意外。宫里的人早死一般都是因为意外，他很清楚这点的。
如今她这个算是意外吗
胤禛的面色在黑暗中浮现出了一抹阴戾。
太医走了以后，柔琳的屋里唯剩下一直服侍柔琳的瓜尔佳氏等人以及舜安颜和六九。
瓜尔佳氏从康熙那儿领了命令回来，在舜安颜面前请个安，道“额驸，皇上有令，要赶紧送公主回宫。”
回宫他此刻只想抱着她回家。无论是她是生是死，都应该回他们的家。可康熙肯定不允许的。谁让她是她皇帝爹的掌上明珠。
舜安颜两只手搂抱着她很久没有动弹过一下。
小顺子早接到四爷的指令走上来，向舜安颜低声说了句“额驸，要不奴才们先出去，让额驸给公主说说。”
“说什么”夏竹插话道，“公主都不省人事。”
舜安颜从面色苍白的状态忽然回了过来，凤眸犀利地扫过这两人一下，说“你们都先出去。”
“额驸。”六九担心他身体，“太医都说”
“出去”
听他发了脾气，一帮人不敢再吱声，向他鞠躬后撤出了屋子。小顺子最后一个把房门关上的时候，向里头哪个方向使了个眼神。
刚才趁乱暗藏在屋里屏风后面的陆天蒙接到小顺子的示意，抓住小顺子制造的机会走了出来。
“额驸，请让草民给公主诊诊脉。”陆天蒙走到舜安颜面前小声说。
舜安颜马上把她的手递出去。
陆天蒙小心地把手指放在病人的手腕上把着脉搏，诊了下，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有些意外的神色写在他脸上。
舜安颜一直观察他的表情，厉声问“怎么说”
“额驸。公主这脉确实有些悬，气息也如游丝一样。”陆天蒙先说了太医的诊断似乎没有错。
“但是你刚才”
“是，额驸，公主好像有喜了。”
舜安颜全身再如同被雷击中了一样，振荡不已。
有喜
怎么是有喜了呢
有喜，但是脉悬
这是要她和孩子一块死吗
陆天蒙抬头一看他那白夹灰的脸色，赶紧低下头去。
“怎么救我问你，要怎么救”舜安颜冲着他吼，几乎是要发癫了。
外面的人听见了动静。小顺子惊得毛要炸了，赶在其他人进来前先冲了进来给陆天蒙摆手势。
舜安颜见状才冷静一些，道“你们没有我的话都不准进来”
夏竹听见对瓜尔佳氏说“赶紧告诉皇上吧。额驸疯疯癫癫的好像发疯了，要是额驸抱着公主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瓜尔佳氏也觉得舜安颜的状态好像随时要暴走，真说不好一个精神不稳定抱着柔琳干出啥事来。心里一急，她起步去往康熙那儿。
小顾子在夏竹的脸上瞅了一瞅。
夏竹察觉到了他投来的目光，说道“你干嘛怎么你想让额驸抱着公主死”
小顾子没有搭理她，转过身去。
夏竹在他背影上刮了眼。
康熙听见瓜尔佳氏来汇报说女婿状态不好，不由眉头上染上了一抹担忧和愁思。
瓜尔佳氏说“皇上，如果是这样，不如”
不如让舜安颜暂时离开柔琳。
在门口听着的张廷玉，不顾一切走了进来说道“皇上，臣以为万万不可这么做”
康熙抬起头望向他，是很惊讶他怎么忽然进来说这个话了。
张廷玉豁出了一切。他这条命是她救的，所以此刻他如果不豁出一切去救她的命怎么成。是，他是对那个纨绔看不过眼，但是要知道，此时此刻唯一能留在她身边确定能保护她生命安全的只有舜安颜了。想想，康熙和四阿哥都不能靠近她身边了。
“臣以为，皇上当初指舜安颜佟佳氏为五公主的额驸，必然是圣心体恤，洞察出舜安颜佟佳氏对五公主的一片真心和忠心耿耿。那么，额驸绝对像皇上一样，只要公主有一丝希望都会倾尽所有去救公主的，怎么可能危害公主”
康熙听着眼前这男子一番话只知道，不管舜安颜在不在这里是不是对他女儿还怀有真心，但眼前这人确实对他女儿怀着一片真心的。
就冲着这点，他康熙都知道该听谁的话。
“朕听你的，衡臣。”
“谢主隆恩”张廷玉跪在地上向康熙叩头的时候眼眶里泛起一丝红意，他现在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么一些了。
马车准备好了。舜安颜用毯子裹紧她的身子，把她抱起来。她的身体好似轻飘若羽毛，又好似重的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压在他心头上叫他几乎动不了。
如果四爷的大夫的话为真，她这是一尸两命。
她和他们的孩子绝对不能就此死了。想到这儿，舜安颜抱起她果断冲出屋子。
外头黑夜里下起了漫天的飘雪。她的脸色若这个雪的颜色一样的白，好像要飞回天上去了一样。
苏培盛掀起马车帐子，舜安颜抱着她跳上马车。
康熙的大部队顶着夜色急速回宫。
先有快马把消息传回到皇宫里了。
消息到达时，差不多是天刚蒙蒙亮。
太后早上起来。古人起的早。一帮后妃们天未亮按照惯例早早到太后这里来请安。
当时，舜安颜在后宫的小姑佟佳氏在十月刚被康熙册封为悫惠贵妃，因此，现在作为六宫里除太后以外最尊贵的那个女人率领其她人来到了宁寿宫。
所有人在太后这儿，一块听到了康熙急派人回来报的消息。
什么
孝惠章太后整个儿瘫倒在了椅子上。姑姑握着太后的手，焦急地喊“太后，太后”
德妃和悫惠贵妃脸色均剧烈地晃白着。宜妃、惠妃、荣妃等，互相看看。难以掩饰心里的那丝高兴。谁不知道，后来后宫里一些政策能下来，文书定下了明文规矩，这里头被康熙任命为太后写文书的柔琳起了最大的作用。
再有这柔琳和德妃以及悫惠贵妃关系都非同小可。康熙因着这五公主对这两人厚爱不断有目共睹。这下好了。五公主只要一死，这两人以后别想有什么福利了。估计因着五公主的死康熙看到这两人都得伤心，今后会少来恩惠这两人了。
太后更是了。太后宠爱五公主比康熙更甚，说不定，五公主这一死，太后哀伤过度身子跟着差不多。孝惠章太后毕竟年纪是很大了。
一连串连锁反应下去，这些人心里能不得喜不自禁。当然，她们不能摆在脸上，除非是不要命了。但是，祈祷五公主早点没命是可以的。
后宫里一些坏人贱人，是恨不得对方死了才好的。失去了母亲敏妃的胤祥感觉得到那些在后宫里心思恶毒的人，这回是把诅咒的目标都锁定在柔琳身上了。他愤怒地抓紧缰绳，抽打着座下的马儿。
胤祯，在接到消息的时候，一把扔下书去上堂的课本，跑去外面骑马。
“十四阿哥。”一帮人在他后面追着他大喊着。
混蛋胤祯骂自己，早知道他之前不和自己姐姐赌气了。听到说自己哥和姐带十三出行，他气到鼻血都要出来了，所以那天根本没有去送行。
现在想想，肯定是他哥叫十三去的，他姐没有说话权。
他那个没用的哥，再次害到他姐要死了。不要以为他不知道，那些人盯着他姐姐都是因为他这个没用的哥。骑上马，他冲向宫门。
康熙的前锋部队先到了宫门，里头就有柔琳的马车。一帮阿哥护送着她的马车急速抵达宁寿宫。
回到皇宫，待命的太医院使带着一众名医，拿着宫里最宝贵的药材要给五公主续命。
柔琳是回到宫里的那一刻，终于感觉自己从浑噩的状态里睁开了眼睛。可实际上，她身体的眼睛并没有睁开，睁开的是她灵魂的眼珠。
那一刻，她的灵魂与这个身体半相连着，有条线牵拉着，但好像随时会断了一样。
不过，她这一醒，等于是有机会控制回自己的身体而不会被那股混沌完全吞没了。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之前她是差点儿真被混沌吞没后弄死了。
是谁让她醒过来的
仔细看，她看见了屋角落里放置的那只鸟笼。这是她原本的房间。十五阿哥胤禑在她出嫁以后，时而带着亮亮来她屋里逛逛，想念她。今天看来是十五阿哥胤禑忘了把亮亮带走。
众人忙碌之中，确实没人注意到亮亮。
亮亮也没有做声。
这只鹦鹉，是叫她感到奇怪。她一直想这只鹦鹉怎么回事。现在可以看见亮亮两只鸟眼珠和她灵魂的眼睛对视着。
通过亮亮的鸟眼，她是看见了亮亮后面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
那女子的脸蒙着白纱，乍看好像是娜仁，其实却不是。女子对着她笑了笑，把自己的脸上白纱一掀开。女子的五官清晰地显露在柔琳的灵魂面前。
柔琳一惊，这不是和她这幅五公主的身体一模一样的面孔吗莫非这个女子是
“是，我是这幅身体原来的主人。”对方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柔琳望着她发白像是透明的身体猜疑着。
“阎王殿的钦差弄错了我死的日子，他们怕被阎王爷知道，所以把你的灵魂急匆匆先放入这幅身体想瞒天过海。哪里知道，我这条灵魂终被阎王爷发现了。阎王爷答应我，给了你我补偿的机会。我是成为了阴间的引渡人。你呢，如果你能逃过大劫，可以继续用我这幅身体活下去，活到百岁终老。”原来的五公主说。
“大劫”
“如今你在渡过的正是大劫。至于你怎么渡过去，要靠你自己了，我能帮你的只能到这里了。”
“你意思是，有人要害死我吗”柔琳一想，确实当时这幅身体原来的主人怎么死的终究是个谜题。
在重生之后，她有屡次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惜一直记忆里没有当事人或是场景可以回放来给她线索。
现在，听到原当事人这么说，她一眯眼全明白了“你那天经历的大劫正是我的大劫。那日害死你的人，正是要害死我的人。放心吧，我会帮你报仇的”
“谢谢你”说完这三个字，那白衣女子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到宛如消失在空气中变成了泡影。
柔琳没有急着回这幅身体，是放开灵魂之眼望出去整个皇宫里开始寻找那个作案的人。那天她刚重生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那个人，正是夏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