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魏宁和冷着脸,常遇的目光如附骨之蛆,粘腻腻地叮她身上,叫她恶心。年纪不大,倒染一身恶劣习气。
吴书鱼未免猖狂,居然将一个外村人带来掺合魏水村家务事。
魏、吴两家人已经大吵了起来。原本两家关系不尴不尬,平日里鲜少来往,只能伪装表面和谐。可这样的关系是经不起考验的,但凡出现一点点变故,两家说翻脸就翻脸。
吴书鱼得意地笑起来。他平日斯文有礼,竭力摆除吴保人的习性,可父子俩得意的模样,如出一辙。
魏吴两家越吵越激烈,几个吴家人索性提议“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敢再用魏家族长,我们要自己选举,吴家需要一个为吴家人考虑的族长”
“分家吴魏两姓分家”
众人情绪本就是到了烈火烹油之时,一点点水珠都能造成炸裂后果。很快来的过半数吴家人被煽动,点头附和“说得好我们推举吴书鱼做我们吴家族长,从此,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分家分家”
魏宁和静静坐着,冷眼看着底下吵闹的人。
她看到吴书鱼扭捏推辞,最终抵不过大家热情,当场宣布接受大伙意见,做吴家族长。他说他会好好做这个族长,事必躬亲,定不让大伙失望。
魏宁和讽笑,小时候,爹爹教吴书鱼处理村内事务,教他调解村民之法,教他如何与鹿吴山相处,他总学得磕磕绊绊,唯独谈起权势,头头是道。
看来他不止会谈,还会操作。
吴书鱼示意吴家人安静,走上前来,与魏宁和对峙,眼中得意,面上却充满为难“魏族长,大家盛情难却,你确实没把族内事务管理好,我只好唉。”
吴书鱼眼中带着冷笑,居高临下望着魏宁和,时至如今,他总算成功迈出与魏宁和对抗的第一步,虽付出代价,终归物超所值。
不过,这一点点权利哪能够,族长本就该属于他,他只不过放权给魏宁和一年,以后,必将一点一点回收。
他依然看不起魏宁和,没脑子,易冲动,当初略施小计,就哄得她去祭了山神。
他更看不起上任族长魏梧州,教导他十多年,还摸不透自己打算。
魏水村历代的族长,个个都是傻子,为了所谓责任牺牲性命。
若他当族长,只做几年有什么意思,该长长久久做才是。村子传承上百年,背靠鹿吴山山神,宝藏无尽,前面诸人却守着宝贝平凡度日,与怀抱金元宝过街的蠢孩子有何区别
有他在,鹿吴山宝物物尽其用,魏水村势必改头换面。
吴书鱼挺直胸膛,只觉扬眉吐气。吴家已收入囊中,魏家还远吗
只是他眼窝深陷,得意的神色怎么看怎么怪异。
魏宁和淡淡瞥他一眼,突然道“两天不见,你瘦成这样,干什么去了我当年祭祀山神,也没瘦成你这样。”
吴书鱼“眼睁睁看着村子变成这样,谁能不忧心。我愿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抓住罪魁祸首。”
魏宁和“哦,有何进展”
“这个恐怕不方便透露与你。”吴书鱼眼珠子略微转动,没见到影子,大大松口气。不答反问“苏隽呢。”
魏宁和挑眉“你找他做甚”
吴书鱼悲戚道“我爹过世前,曾与苏隽见过一面,他当时穿墙进入石屋,什么也没说,就绑住我与父亲我知道苏隽非一般人,可那也不该”
话留半句,真叫人不浮想联翩都不行。
果然是混官场的苗子,可惜生在魏水村。
时至如今,魏宁和总算明白,爹爹教吴书鱼时为何总摇头叹息,到死前都不肯闭上眼睛。
吴书鱼权势心过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在外面九州任何地方都能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可惜魏水村平静祥和惯了,连鸟儿都慢吞吞飞跃,它需要的是大家长,是一心一意为族人操心的族长。吴书鱼自私狭隘,他就像一头狼,有他当族长,魏水村将凶吉难测。
魏宁和似笑非笑“你怀疑苏隽。”
吴书鱼冷笑,转过身,面对村人,凛然道“苏隽有无罪过,本族长自会给他个公道。若无罪,就放他离去,若有罪,驱逐出魏水村”
吴家人自然很给自家族长面子“管苏隽是谁,在咱们村子里杀了人,都必须受罚”
“早觉得他是祸患,还想啥呢,直接把他赶出去就行了”
魏家人忍无可忍,呸吴家人一脸“你们空口白牙的把脏水往人身上泼,要不要脸”
“你们这几日闲在家里,苏隽为村子奔波劳碌,大家都亲眼所见。我看你们良心都让狗吃了”
“安静”魏宁和运足了气,所有人震住,都停了下来,看向魏宁和,不由自主听她说话。
吴书鱼轻咳一声。
吴家人这才反应过来,魏宁和已经不是他们的族长,做甚听她的话。人群里,常遇张张嘴,想要添一把火。
魏宁和轻飘飘扫过他“闭嘴。”
常遇浑身冷不丁一个激灵,不知为何竟有种被恶鬼盯住的感觉,牙齿猛地咬住舌头,却连一声痛呼都不敢发。
可是被一个女人吓到算什么他略微抬头,看到一团瀑布黑发,莹润,顺滑,犹如活物般。
瞳孔莫名震颤,想张嘴,却仿佛失声了。
魏宁和抚摸黑发,冷笑着“吴书鱼,你嘴巴一张,就怀疑苏隽,证据呢。我说的话你不信,你说的话,我又凭什么相信。”
吴保人一事,明显非寻常人所为。赶走了苏隽,就赶走了唯一能与背后魔修对抗的力量。所以,哪怕她不想与苏隽过下去了,想和离,都是温和委婉地提出。苏隽若恼怒,整个村子都不够龙侯剑一下砍的。
这时还是只顾争权夺利,排除异己,实在愚蠢。
吴书鱼脸上笑容顿了顿,没看到魏宁和狼狈不堪的样子,实在失望至极。
胸中怒火无故变得炽盛,吴书鱼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失控。捏紧拳头,魏宁和,早晚早晚他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证据日后自然会有。本族长只是疑惑,苏隽是修士,无所不能,为何会看上魏族长当然我也不是说魏族长不好,只是这门婚事,明智的人想想都觉得不匹配,难道就没人怀疑过他在衍圣宗待得好好的,又为何甘愿呆在我们这小小的村子”
这么一说,深思极恐。
村民都沉默了,尤其吴家人,吴书鱼一番话,触动他们心底的疑惑。
魏宁和勾勾唇,笑出声来“因为我啊。像我这般貌美如花的女孩,谁不喜爱。”
两句话,让深沉众人破功。
村民“”
吴书鱼“”
就是魏家人也可疑的沉默了。他们也不能拍着良心说自家族长十全十美,以前她就鬼灵精一皮孩子,自家人也没少嫌弃。
篱笆外突然传来轻笑“阿宁说得对。”
场面顿时寂静下来,落针可闻。
苏隽身负龙侯剑款款而来。身着衍圣宗独有地雪白宗袍,君子温雅,如琢如磨。俨然行走江湖惩恶扬善的侠岚。
他一来,村民自发让出一条路。
吴家人已经忘记,就在不久前,还怀疑苏隽是杀人者,咬牙切齿地建议驱逐他出村。
话说的容易,关键问题是惹不起。
吴书鱼背后冷汗涔涔,硬生生顶住压力一动不动,好容易走到这步,决不能功亏一篑。瞪着眼睛看苏隽从眼前走过,一个视线都吝啬,吴书鱼又惧又恨。同时心底犯起浓浓嫉妒。他一向注重形象,最忌讳别人说他子肖其父,说他像吴保人。为此他曾模仿苏隽穿白,可同样的衣服上身,苏隽气度雍容朗逸,他却浑身尴尬,画虎不成反类犬。
凭什么
吴书鱼张嘴要说话,口中似有异物钻入,喉咙一滚,异物随之咽下。咳了几声,没咳出,快要抓狂。
苏隽已经走到魏宁和身边,抱拳道“方才我受阿宁所托,去查看各家所贴镇邪符。魏家镇邪符无事,可吴家”他摊开掌心,“镇邪符与昨日所赠不同,多了些东西,非但不辟邪,反而招惹邪祟,谁能说说怎么回事。”
镇邪符发下去,让各家自己看。
“村子之事并非村内人所为,乃是魔修进入。阿宁近日为调查此事整日忙碌,还要招来尔等的埋怨责怪,这吴家族长,我看不做也罢。”
吴家人听得不好意思。
苏隽又道“至于吴保人之外,猫狗邪灵肆虐,这个得问问吴家新任族长,他或许知晓。”
吴书鱼心中猛一咯噔,当下明白,自己已全部暴露。心念急转,他当即决定先下手为强,指着苏隽“本族长知道什么你一个外人,休要掺合我们村子的事。魏宁和,你不是要证据,本族长这就给你。”
仗着苏隽不敢当众拿他怎样,吴书鱼当即派两个吴家人,告诉他们去搜搜魏宁和屋子。
没多久,那两个吴家人过来,抖出一具猫尸,一具狗尸。
吴书鱼冷笑,义正言辞道“魏族长能否为大家解释一二”
魏宁和气笑了。这种被人当成傻子的感觉,在吴书鱼身上发生了第二次。
吴书鱼走上前来,“阿宁,没想到,居然是你
魏宁和额头还微微烫,撑住身体让自己不睡过去。她笑了两声,突然说道“敢不敢玩一个游戏一个说真心话的游戏。”
吴书鱼还要说,魏宁和堵住他后续的话,“你问我问题,我回答。我问你问题,你也回答,不可说谎。玩过以后,我这个族长位置让给你。”
吴书鱼有点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我从未对族长之位有过觊觎”
“敢发誓否”
当然不敢。吴书鱼露出无奈的笑,“这不是小时候玩的游戏吗。阿宁说什么就算什么吧,全依你,唉。”
魏宁和废话懒得说,“苏隽,真言丸。为妨谁说谎,咱们一人一颗。”
苏隽袖口微动,抖出两颗红色药丸,一颗温柔地喂给魏宁和,一颗直接打入吴书鱼口中。
吴书鱼惊慌一瞬,异物入喉的滋味十分不妙。刚想吐出,药丸入口即化,已来不及。
吞下去静默许久,并无异常,吴书鱼谦让道“你先。”
魏宁和懒得与他客套,“你问吧。”
吴书鱼如愿以偿,哪怕玩游戏,他也要掌握主动权。他耷眉思索,提道“阿宁,你恨我爹么。是不是不想他出现在你面前。”
魏宁和“是。”
吴书鱼悲愤莫名“我知我爹素来做错很多事情,可罪不至死”
“吴保人的确罪过很多,致不致死就不知道了。废话别说。”魏宁和截住他话,提问“当初我爹死后,轮到你祭祀山神当族长,可你却病了,如何病了”
当然是装的。
吴书鱼心里想好答案,刚想说,舌头却不受控制“简单,故意摔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