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要不要吃一只,看上去就恶心得要死的虫子……
“老天保佑,让我找到晓山吧”
“老天爷啊,我求求您了,只要让我找到晓山,折我几年阳寿也行啊”
“诸天神佛,我错了,我真得错了我的错让我自己承担好不好”
每一次下水,楚楠都会在心里祈祷,他甚至不惜要折自己的阳寿,也要换得胡晓山的平安。
但是,这些发自肺腑的祈祷,却注定是徒劳无功
一般来说,普通人憋气两分钟就已经极为难受。
所以,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浮出过水面的胡晓山,此时定然是九死一生了。
除非他能侥幸从漩涡中脱离出来,并且还能保持清醒。
那样的话,加上他极好的水性,或许还能在这场风浪中有一线生机。
不过,那个让老船工都脸色发白的漩涡,想要脱离出来
而且,如果胡晓山现在还活着的话,应该早就想办法赶来找他们了吧
时间越久,他生还的几率就越小,这是毋庸置疑的
此时,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胡鸿宇、夏云夫妇,也已经知道了儿子遇险的事。
他们没有时间耽搁,甚至连出去找同学玩的小儿子胡晓天都没来得及告诉。
在胡鸿宇发动车的时候,夏云见缝插针地匆忙跑到邻居家里,把晓天托付了一下,便直接开车赶往事发地。
晓山和晓天兄弟俩,是他们的命啊
不,比他们的命更重要
一路上,面包车被胡鸿宇开出了坦克般的声音,那是一种歇斯底里的轰鸣,是极度紧张与焦急情绪的宣泄。
他一直都很爱惜这辆面包车,它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却能给家里带来微薄的收入。
也正是靠着它,他们一家才有了希望。
他们祖祖辈辈都是渔民,但当那些电鱼机、绝户网、灭门耙之类开始成为“渔民”们的主要工具后,原本富庶的海洋迅速变得贫瘠起来。
原本用不了费太大力气,每天撒上几网就能衣食无忧,甚至还能过得比较殷实。
自从那些“伪渔民”横行,仅仅靠着老实本分地捕鱼,已经难以养家糊口。
有时候出一次海,甚至还要倒赔不少燃油费和人工费
有些家底丰厚的,把大点的渔船改造成旅游船,就像胡晓山他们租用的船一样,把捕鱼当成出游的附属品,倒也能勉强维持生计。
可那些原本就只能混个温饱的老实渔民,便只能另谋生路。
比如胡鸿宇,便在万般无奈之下东拼西凑地买了这辆面包车,拉点零活儿谋生。
他每天都在努力忙碌着,想着只要晓山大学毕业后有了工作,家里的境况一定会越来越好
此时,他再也顾不上爱惜这辆平时视为珍宝的面包车,而是恨不得把油门踏板踩进底盘里
甚至,不惜将迈数表的指针撞断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发动的车,也不知道这辆平时都不曾开到过八十迈的车,已经快要轰爆了排气管。
一路上昏昏沉沉,却又把车开得风驰电掣,就连魂魄,仿佛都已经追赶不上飞驰的躯壳
在他们的后面,是几辆同样开得飞快的车。
并且,陆续还有车迅速跟了上来。
他们当中,有的是胡家的邻居,也有的是胡家的亲戚。
邻居们,是夏云在托付晓天的时候,被托付的那位邻居得知消息后迅速发动的;
亲戚们,则是夏云刚刚打电话通知了她的姐姐夏荷,然后由夏荷分别通知的。
众人抬柴火焰高,而且,这些邻居、亲戚大都是海边生、海里长的,水性都是极好。
有他们帮忙,找到晓山的几率也更大一些。
此时,这些人都已经顾不得路上的限速,一辆辆车都开得飞驰如同赛车。
没过多久,这个“车队”便被交警拦下。
当胡鸿宇红着眼睛、沙哑着嗓子简短地说完来龙去脉,以及要去的地方之后,几位交警同志二话不说,直接跑回警车,鸣笛开道
就在人们全都心急如焚,想尽一切办法进行搜救的时候,身处海底的胡晓山,也在经历着极大的煎熬。
“我特么受不了了”
此时,胡晓山的“邻居”们依旧在进食珊瑚虫是一种特别能吃的生物,有些群落甚至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不停地吃、吃、吃
而且,一个群落的珊瑚虫,基本上都是共用一个胃的,它们分别进食后,经过“共胃”消化后所得的营养,再反过来滋养每一个个体。
原本,胡晓山以为他会“融入”所在的这个群落,即使不用捕捉那些想想就反胃的浮游生物,也会有“免费”的营养供应给他。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此时的他,已经好像十天半个月没有进食一样,饿得几乎要虚脱了
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进食本能,一边在不停地催促他“吃啊吃啊吃啊再不吃的话,很快就会饿死的”
一边却又感觉那些浮游生物极为恶心。
这种明明饿得要死,但见到食物却又提不起半点兴趣的“两难”感觉,让胡晓山不由得十分难受
这简直就是特么的人格分裂啊
“难道真的要吃这些恶心的虫子”虽然已经极度饥饿,但胡晓山的心里却依然压制不住那股浓浓的厌恶。
虽然他曾经吃过蚂蚱、蚕蛹之类的昆虫,但那些都是经过油炸烹制的。
加上调料后,那些虫子不仅非常营养,而且还很美味。
可生吃虫子,而且还是这些看起来就十分恶心的虫子,他还是难以接受。
“不吃就会死的话,那就死好了”胡晓山又一次坚定了信念。
他本来就不愿意作为一只虫子苟且地活着,再加之要靠吃虫子维生,干脆英雄一次,饿死自己算了
这也算不屈不挠地抗争了吧
“吃啊吃啊”
“香啊香啊”
“吃啊吃啊”
“吧嗒吧嗒”
就在胡晓山下定决心,忍住不吃那些在海水里游来游去的小虫子时,身边那样“吃货”们却是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甚至他能清晰地听见,那此起彼伏的“吧嗒嘴”的声音
那是最原始、最本能的反应,是获取食物后发自内心的喜悦。
民以食为天,蜉蝣虫豸也是一样。
听到这些声音,胡晓山原本坚固的信念竟出现了一丝小小的裂缝。
此时此刻,他的意识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一个小白人儿,一个小黑人儿。
小白人儿坚持绝食,小黑人儿却想要吃一只虫子尝尝。
“只吃一只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些珊瑚虫都在吃,又没毒。”
“而且,说不定真得很美味呢”
只不过,小黑人儿明显弱势一些,被小白人打得没有什么反抗之力。
“吃啊吃啊”
“香啊香啊”
“吧嗒吧嗒”
四周的珊瑚虫们仿佛一个庞大的宣讲团,在不停地瓦解着胡晓山的“斗志”。
渐渐地,胡晓山意识里的两个小人儿开始有了变化,小黑人儿的力量越来越大,从单纯的被虐,竟渐渐有了一丝反抗之力。
“香啊香啊”
“吧嗒吧嗒”
随着珊瑚虫们持之以恒的“蛊惑”,小黑人儿竟渐渐有了占据上风的趋势
没办法,胡晓山太饿了,饿得仿佛有一颗颗金色的星星,不停地在他的意识里窜过来、窜过去
他家的条件虽然不算好,甚至上大学还借了不少钱,但还没至于到挨饿的地步。
从小到大,他哪曾遭过这样的罪
“要不吃一只试试”胡晓山有点动摇了。
都说要想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拴住那个男人的胃。
难道只是男人的胃“没出息”吗
珊瑚虫也是一样好不好
饿到虽然觉得那些虫子恶心,但却仍然不得不“吃一只试试”,那是该有多悲催多无奈多卧槽
卧槽,本来是中国象棋里的一个大杀招,指的是跳到底象前一格位置的马,既可将军,又可抽车,极其凶狠;
在职场里,它又与“跳槽”相对应,指的是拒绝轻率跳槽,精于韬光养晦。
此时,胡晓山也是不由得卧槽,但却如同一只泥马,在海底无奈兴叹,要不要吃一只,看上去就恶心得要死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