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贼

  “你也来东宫赏月”

  失踪多日的李钺出现在了东宫，销金的花魁扮成了侍女也出现在了这东宫。诡异之极。

  “是啊，今晚的月色格外好。”李钺盯着她继续道，虽然眼睛注视着她，却早把她的一切默默看在眼中“雪儿这身装扮，别有一番风情，只是这动不动就爱易容乱跑的的习惯可要改改。”

  “改，当然得改，向你看齐。”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郡主这丫鬟什么来历不在门口候着主子，竟安置在夜来阁。”

  “行啦行啦，别问了，管她什么来历，赶紧去叫人吧，郡主已经快换完妆了。”

  覆雪对李钺低声道“我得走了。”

  李钺沉默不语，等她转身刚走了一步时，忽地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扼住。

  “宫宴完了，我去找你。”说罢，他松开了那霸道的力劲。转身消失在黑夜中了。

  青莳更衣完毕，覆雪瞧见她的头一眼着实被惊艳了一回。

  小丫头心如明镜，看见覆雪的表情，开心地挑了挑眉，“怎么样”

  “不错。”柳叶发新枝，青莳似乎又长大了一些，眉宇舒展，美人膜子渐渐脱了壳，露出了愈加动人的本真。

  “这次宴席，我要拔得头筹，讨了皇爷爷开心，让他把子慕哥哥赐给我。”

  子慕是李冽的字，覆雪忍俊不禁。“那就祝郡主马到成功了。”

  “师父你放心，等我嫁给了子慕哥哥，我就撮合你和李钺。”

  “他若不愿意呢”

  “哼，还轮不到他不愿意。”

  青莳这曲花剑舞，飒然又唯美。

  歌东平东海，剑九州之颠，舞太平盛世。

  昔日里只知撒欢舞鞭的小郡主，今日落落大方地送上了一份大礼，皇帝他缺金银珠宝吗瞧瞧青莳那一举一动皆是下了一番苦练的模样，皇帝看着青莳，昨日分明还是个垂髫小丫头，今日竟然出落得亭亭玉立了，烛火被剑气弄得晃动着，他好像看到了安隆的影子。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孩子还是不肯原谅他吗

  “青莳恭祝皇爷爷寿辰万福。”

  “好孩子，起来吧。”皇帝从高台下走了下来，脚步微颤，他慢悠悠地走着，慢慢地将青莳扶起。众人俱惊，这可是皇帝今晚头一次亲自扶人。庆平郡主，果然是独得天下第一圣宠。在场的人，看向青莳的目光变得更加炽热。

  有句话俗话说得好，你讨好不了牛，难道还不会种草吗

  显然易见，青莳在这些达官贵人的眼中，已被归属为了“草”。

  覆雪一直低着头站在奴婢该站的地方，作出一副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模样，因此，李冽没有看她，三皇子也没有注意到她，更何况皇帝老儿。

  她怀中的第一个蓝蛊，正是要送给皇帝老儿。

  覆雪不知秦衾的目的，可她知道她的野心。从前销金虽然明满京华，可是秦衾是低调行事的，直到这次她东海归来，寻常的平屋小院拔地而起，变成了一座极乐高楼。

  覆雪知道秦衾的性格，有所投入，必要有所得。

  假如这是诱饵，那么要钓的鱼必定是条大鱼。

  又或者，不是鱼。

  是龙。

  “哈哈哈哈”一道极不和谐的粗狂笑声打断了祖孙二人，“瞧这花啊剑啊的，中州的郡主果然雅兴至极，本王这贺礼怕是送不出手了。”

  众人闻声而望，只见一个身穿异服的异族人，在胸前、腰带、手臂上戴着银饰，银饰雕刻成蛇头的模样，这人太过扎眼，从进场的那刻起便引起了无数目光，直到他向皇帝自报姓名，这才知晓，原来是南疆的阿褚王子。

  “夜洲褚为朕准备了生辰贺礼”

  夜洲褚从席位上走出，在众目睽睽下恭敬地跪了下来。覆雪在他的前方，看他单膝跪地，胸膛挺得笔直。

  “南疆犀白部恭祝皇帝生辰快乐，天下一统，莫非黄土。”

  众人震惊，皇帝想要统一天下的愿望众人心如明镜，可若放在人前说，那就得承担掉脑袋的风险，上位者心里在想什么，下位者如何懂得倘若下位者能读懂那棵心思树的每一颗果实，恐怕下位者早非下位者矣。

  夜洲褚拍了拍手掌，他的侍从从后端上了一个木箱，木箱普通致极，侍从拿着毫不费力，众所周知，南疆多玉石，京中最好的玉石都是南疆上贡的，众人翘首以盼，这木箱中究竟装着什么宝贝呢

  青莳的目光早已暴露了她的不悦。这个南疆王子，话里有话，阴阳怪气，还打断了她和皇爷爷说话，她倒要看看，他能献上什么贺礼，能比她更能讨得皇爷爷欢心。

  木箱打开了，青莳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皇帝盯着木箱，目光深邃，三皇子轻轻探了一瞥，收回了目光。

  那木箱里，装着一个人头。

  血迹早已干涸，皮肤呈脱水状，显然做过特殊的处理。死了很久了吧。

  “老三可认识这人是谁”皇帝声音紧随其后。

  三皇子恭谨地站起身，他定睛片刻，答“回禀父皇，孩儿不识。”

  皇帝没有放过他的任何表情，良久的，他说“李冽，你来说与他听。”

  李冽站起来，看了看木箱，脸色大变，他转瞬整了好了表情，恭敬地答道“回陛下，回幽王，这是南疆纥西部族的族长。”

  南疆常年纷乱，疆土一分为三，其一名叫犀白部族，其二名叫纥西部族，其三名叫彩云部族。三个部族决定各立为王的那一刻，玉石、土地、粮食、女人，便成了引诱他们互相残杀的饵。上钩之人就要付出血肉模糊的代价。

  即使分裂如此，也没有外人能征服这片土地。

  皇帝东平了东海，剑指南疆也是箭在弦上了。

  三个部族长期拉扯，自然各有各的长处，谁也无法收复谁。夜洲褚献上的这颗人头，已将南疆这团迷雾拨开了一角。

  “听说南疆人阴险狡猾，小肚鸡肠，骨头却硬得很，骨气也少不了。宁可一死也不愿向中州人臣服。今日一见，不过尔尔罢。”青莳风清云淡地描述着她听过的传闻。

  这个纥西部族的族长，正是夜洲褚同父异母的哥哥。旁人不知，皇帝却是一清二楚，这也是当年安隆皇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眼见他往夜洲褚走去，青莳连忙扶住了他的手，同时他的贴身内监也赶忙上前侍候。

  “阿褚王子这份大礼，朕收下了。”

  贴身内监上前收下了木箱。

  “阿褚王子自幼生在多产玉石的莨山下，想必寻常的珠宝玉器定是入不了王子的法眼。不知王子有何喜爱，朕要好好奖赏于你。”

  “阿褚不求金山银山，只求能和中州永结秦晋之好。”

  皇帝听后大笑，“阿褚王子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之人。”

  青莳汗毛炸起，该不会。

  “比起美人，我更爱子民过上平安幸福的生活，不必日日为粮草担忧，不必为突如其来的战争夺取生命。”

  皇帝面带欣慰的笑意，“阿褚王子初来乍到，青莳，这些日子你便带着王子好好瞧瞧我们中州的大好山河和风土人情吧。”

  青莳松了一口气，虽然皇爷爷有那番意思，却未直接下命，她望了望正坐在不远处的李冽，心想一切还有回旋的机会，正要开口应下，却听夜洲褚说

  “郡主练舞劳碌，阿褚不忍心郡主再为我这阴险狡猾的蛮荒野人伤神，陛下再为我指一个温柔体贴的贵女做向导吧。”

  “你”这话就是说她不够温柔体贴咯。

  “不可无礼。”皇帝口上这么说，脸却未动怒，她可是他最宠的孙女。“宴会过后，阿褚王子先在驿馆歇下，朕自有安排。”

  眼见皇帝龙颜大悦，好事成双，众人纷纷献上了贺礼。

  覆雪看见了姜搁，姜搁扑闪的大眼睛乐呵呵地笑着，虽然带着谄媚的意味，可他并不是谄媚之人。覆雪看了看夜空，你就装吧。

  皇帝今夜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的，唯独对姜搁，一见他脸便沉了下来，一听他开口说话，脸上的怒气便涨了三分，恭维之辞也懒得听，内伺大监收下了鲛珠，便长袖一挥，那意思是你滚吧。

  姜搁立刻笑嘻嘻地滚了。

  东海宝库一事，阿月姬戏弄了天下人。皇帝对此怀恨于心，军情呈送那天，他当场砸了奏折，下令鲛族圣女以死谢罪。姜搁是个异常聪慧的人，因此才能从皇帝手中保全了阿月姬姓名。可他若真的聪慧，又怎会保她引得龙颜大怒除非她想起皇帝两鬓已霜白

  群臣献礼后，便是宣召世间奇人进宫献艺了。

  那些人虽然打扮一新，身上仍然带着俗世的烟火味。原本她也应该站在那里。

  “恭祝皇上寿辰快乐，草民乃是赵氏酒坊的赵志，赵氏酒坊的酒虽不能与宫中的官酿佳肴相比，却也能称得上民间第一美酒了。”小人之相从那刻意的笑容中挤出了一道又一道褶子。

  姜搁，瞧见没，这才是真正谄媚之人。

  覆雪瞧这人越来越眼熟，原来是他。

  双亲与哥哥命丧黄泉的那一年，她家的产业被一哄而上的亲戚们霸占了去，为首的就是他二叔，这个，似乎是他的嫡子。

  皇帝听罢，饶有兴致，“那就来试试民间最好的美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