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封哥，你也去包扎一下吧。”一个身上衣服满是污渍和血迹的憨厚少年仰头冲着旁边的高大青年一边说一边把他往诊室推。
这个高大的青年人衣服破损的严重程度比这个少年要严重的多，衬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裤子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被挽起的衬衫下结实的手臂上满是伤口，有一些已经结痂还有一些仍在流血。似乎是受不了旁边的人一直拱他，过了一段时间，终于慢悠悠地走进了急诊的外伤紧急处理室。此时海城中心医院的急诊兵荒马乱，但是比1个多小时前已经好太多了。
凌晨本应是万籁俱寂的时刻，可12点刚过不久海城中心医院就接到一起重大的长途客车交通事故，车上27位乘客，6个当场死亡，10个重伤，其余人也都或多或少的受伤。伤者被120就近送到了的不同医院，回到海城中心医院的除了120还有一辆轿车，轿车上也载着一个重伤员，因为救护车不够，但这个伤员情况危重可能无法等到下一趟救护车了，于是前去支援的大夫便当即决定跟伤员乘这辆车回来。
作为急诊医生的李眉黛看着走进来的年轻男人，她想起了这是跟他一起回来的那个轿车司机，她对于大型交通事故的惨烈已经能淡然处之是因为职业使然，但一个普通人目睹这么严重的事故，不但没有惊慌失措还能有条不紊的救人，沉着冷静的开车，让车穿梭在狭窄的街道间几乎没有一丝颠簸，最后竟比最先离开的那趟120到达还早，李眉黛觉得这人貌似有点儿厉害，最起码车技很厉害。“我把你衬衫袖子剪了有问题吗”李眉黛注视着面前男人手臂上的伤口清冷地问。
“要不我全脱了右边也有伤。”男人的语气揶揄但是表情却挺严肃。
李眉黛闻言皱了皱眉，抬眼看了这人一眼，“没必要，你后背没伤。”依旧是冰冷的语调。
穆封听着这个凉凉的声音，感觉耳朵灌进了一股冷风，不再说话，安生的让面前的小大夫包扎。为什么是小大夫呢因为他面前这姑娘看起来很年轻，尤其是站在在他面前就显得更小了。虽然戴着口罩，眼睛跟声音一样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感觉面前的人很软，就像是糯米那种软，或者汤圆那种软，毕竟没上过什么学也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她跟他一说话，明明语气里掺了冰碴子，但就让他不自觉放缓了语气，虽然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经过一番包扎，穆封的两只胳膊成功的变成了木乃伊状。李挽看见穆封这样，很自觉地自行从穆封的裤兜里摸出了车钥匙，“封哥，你这样是不是这得请几天假”李挽看着穆封木乃伊似的两只胳膊，面有纠结地问。
穆封闻言晃了晃包扎的很结实的手臂，觉得虽然两只胳膊上的伤看起来很吓人，但是他感觉并没有伤到骨头，没必要包成这样。他看了看正在看病历的小大夫想说点什么，但最终颇为无奈地对李挽说，“可能是得请几天假了。”
待李眉黛跟穆封说完注意事项，嘱咐他几天后要回来复诊便转身去忙别的事了。
穆封和李挽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边已隐有微光，五月的海城清晨还有些寒风刺骨，“封哥，我有点饿了。”李挽被一阵风吹得有些瑟缩。
穆封坐到副驾从车前抽屉中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很熟练的点燃，抽了一口，“先去吃饭吧，出门右转。”
“好嘞，”边说李挽边发动了车，车蹭的一下窜了出去，搞得穆封猛地向车椅背贴了上去。
“你小子慢点，这还没出医院呢。”穆封抬手就想敲他一下，但是刚抬起手他就放了下来，他忘了现在手臂不太好使。与此同时，那个小大夫的样子又在眼前闪了一下，小姑娘就应该温柔点，那么冷冰冰谁敢要。随即觉得，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笑了笑，望向了还很萧瑟的街道。
这条是海城的中心街道之一，彼时熙攘的主干道此时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冷清，可是不过一小时，这里就又会变得寸步难行。
自从李眉黛从神外调到了急诊就过上了白天不知夜的黑的日子，晨昏颠倒，就差内分泌失调了，不过她觉得也快了。连值了两个大夜，基本48小时都没怎么合眼了，李眉黛觉得自己脑袋里面一团浆糊，很困但是又有点睡不着，不管怎么着得先回家洗个澡躺下再说，至于睡不睡得着听天由命吧。当李眉黛边发动车便想着吃点什么的时候，悲剧发生了，她看前面车位没车便想着直接从那开出去，谁知道突然一辆车以极快的速度倒了进来，结果就是两辆车怼上了。她真是不知道使对方车技太好，还是自己的偷懒遭到了报应，真是急不可耐的现世报。大呼一口气，咧了咧嘴角下了车。
穆封的车一进医院立刻开始扫视车位，就这么巧，急诊大楼门口对面就有个车位，大早晨也没人，他轻踩了油门过去再一个档就倒了进去，结果听见一声闷响，他居然撞车了有一瞬间的懵逼，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撞过车了，除去故意的。他下车的同时，他看见后面那辆沃尔沃的车主也打开了车门。居然是那个小大夫，穆封觉得这还真是有缘分。
“你没事吧”穆封看着下车走到他面前的小姑娘问。
李眉黛有点尴尬，毕竟自己撞了人家，尽量态度美好，“没有。对不起，我没看到你停进来，你去定下损，我赔给你。”
穆封看着面前有点疲惫还尽量撑起态度的小人儿，“挂错当了”
呃李眉黛有点无语这是女司机给世界人留下的刻板印象吗“没有，我看前面没车想直接开出去，没想到你突然就进来了。”
“对不起啊，我倒车太快了。”穆封促狭的笑着说。
这下李眉黛更尴尬了，该说什么自己偷懒加跑神儿只好回到车里拿了一个便签本，写了自己的名字和联系电话给他。“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现在不能确定赔偿金额，你可以定完损再给我打电话。”
穆封接过便签条看了一眼，对面的小人儿仍是一脸严肃，本来想跟她说不用赔了，突然笑了笑改了主意，“好，到时候给你电话。”他走到李眉黛车前看了看，除了前杠有点儿伤没什么事。“开车别走神，容易出事，这是车速低，车速高你就车毁人亡了，知道吗。”穆封难得板着脸多管闲事的教育一回人。
李眉黛颔了颔首，“知道了。”
穆封笑了笑，“还挺听话。刚下班”
“嗯。如果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李眉黛略带疑问的询问穆封。
“行。”
李眉黛本来想把车倒出去，结果发现穆封已经把车又开出去了，然后过来敲了敲她的车窗，“别倒了，你就从这开出去吧，记着开车别走神。”
李眉黛点了点头，“再见。”
“你才多大，别老那么严肃。”随即穆封冲她摆了摆手。
李眉黛走后，穆封看着被撞的变了形的后杠，“劲儿还不小。”然后把手插进裤兜进了急诊大楼。
正在输液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眯眼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进了输液室后瞬间眸子就睁开了，激动的叫，“封哥，你来啦。”
随着声音，穆封看见了他要找的人，皱着眉看了看对方的状况，“旭子，你怎么回事”
额，该怎么跟封哥说呢，实话实说吧，封哥这脾气肯定要爆，为这点小事儿不值当，“那啥，万家那个二世祖非让咱连夜给他改车，说着急用，这不就累劈了吗。”说完陈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陈旭是个早产儿，天生身体不太好，但是在改装方面确是难得一见的好手。穆封很喜欢他，为了他的身体也一直控制着他的工作量，需要赶工的一般都不需要他跟，他就几天不在人就给累到急诊了。
“万成”
“嗯”陈旭也有点儿无奈，万家这个二世祖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管到底能不能成，但谁让万家在海城权势通天，没人敢惹，他说能成就必须能撑，否则后患无穷。穆封不在，陈旭看店总不能让它出事不是。结果，店是没出事，自己倒出事了，还好不是大事。本想着挂几天水就没事了，结果好巧不巧穆封回来，撞个正着。
“完事了”穆封若有所思地问。
“没，不过差不多了，我挂完水晚上再搞搞，明就能按时交车。”陈旭笑着回道。
穆封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扔到了陈旭面前，“你先去我那住两天，好好休息，剩下的我来，不好好休够两天别回来。”说完起身准备走。
陈旭有点急了，“封哥，我没事，你别让我休息啊。”
穆封拍了拍他脑袋，撇撇嘴，“你没事，我有事。”然后起身走了，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回到陈旭床前，从裤兜摸出一个皮夹子，抽了200块钱出来，然后把皮夹子扔给了陈旭，“回店里的时候还我。”
这回陈旭不干了，挣扎地坐起来要把皮夹子还给穆封，但此时穆封已经走离床前一段距离了，他想走又被输液线牵着，伸手就要拔，“你拔个试试”穆封一句呵斥，他不敢动了，安生地站在了床边。
穆封看了他一眼，走了，只留下陈旭一脸无奈的看着边角已经有点磨损但却撑得很饱满的钱包。
穆封回到车上，一想到万成，眼底划过一道暗光，眸色不禁深了深。随后播了一通电话，“刘叔。”
一道略有沙哑听不出年纪的嗓音传来，“封子”
“嗯，”穆封点了颗烟，“您最近是不是要拉个场子”穆封手肘搭在已放下玻璃的车门上，靠着椅背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
“怎么，你有兴趣”对面似乎来了点兴味。
“我教育个人，您多赚点钱，怎么样”穆封的脸藏在烟雾后面显得有些意味不明。
对面传来一阵低哑的笑声，闷闷地让人有点喘不过气，“行。”对方毫不犹豫一口答应，随后又有点好笑地问，“我能不能知道是谁让你重出江湖了”
“一兄弟。”穆封毫不隐瞒。
对面的笑声又大了点，嘶哑感更明显了，“够义气。我一会把地点发你手机。”
既然二世祖这么想称霸海城，那就好好让他体验一把这个人间。穆封撇撇嘴，直接用手掐掉烟，离开了医院。
赛黑车本就是没什么台面的事情，不讲背景，只讲实力。有实力别人就唯你马首是瞻，一旦败落不管你曾经怎么辉煌都会被弃之如履。不存在什么趋炎附势，实力，就是你的势。这个地方没有过去和未来，只有此时此刻。
万成这人，虽说人品不怎么样，也唯我独尊惯了，但是确实车技还是有点，在海城或者周围区域也是排的上号的。听说对方要换个人赛，查完发现也没什么就一改装店老板，还是自己经常去的那家。那老板不经常在店里，碰过几回面而已，倒是店里那个叫陈旭的伙计很不错，有机会得挖来专门替自己改车。于是，也就没太上心。
随着夜色的加深，整个城市也逐渐归于沉寂，没有了白日的喧嚣，此刻安静的就像一个睡着的孩子。但是与它相隔100多公里的项山公路确是引擎轰鸣，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项山公路是一条盘山路，据说这里风水极好所以在群山中修了一片昂贵的墓地。虽然路修的不错很平坦，但是坡陡弯急，稍有不慎便会滚下山去车毁人亡。
万成把车停在赛段的起始点，靠着车站着，旁边依偎着一个身材火辣穿着暴露的女人。女人如若无骨的靠在万成的胸膛里，万成垂眼吸着烟，忽然耳朵一动，把手中的烟递到旁边女人的嘴边，女人很自然的叼了过来，从他怀中直起身子走到了一边。
一辆黑色的跑车停在了他眼前，不过里面的人似乎没打算下车，打了个手势，大概是准备直接开始。万成看了一眼，凉薄地笑了笑，开车门准备上车。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与他耳语了几句，随即神色暗了暗，然后上车。
双方不断轰踩着油门，随着两车中间人发令旗的落下，两辆车蹭的一下窜了出去，好像前一秒还在这里的两辆车不过是个幻觉。
虽说这周围有一块墓地，但是不妨碍这是一条非常好的赛车路段，困难但是开起来很爽，两个字，高级。穆封用余光扫了下旁边紧追不舍的车，凭心而论，除了人有点膈应，万成车技还是可以的，糊弄一般人没问题。可问题是，老子不是一般人，老子是你“爸爸”。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穆封飘过了第一个弯，就一个弯道，就已经把追他的人甩开了。
结果毫无疑问穆封最先到地。万成下车走到穆封身前，面色不太好，语气有点玩世不恭，“我输了。”随后又有些气急败坏，“你等着”踹了一脚自己的车，开车走了。
一直在一边看着一切，开始之前跟万成耳语的那个中年男人深深看了眼穆封，进了一辆a8也跟着走了。
“嗯，我等着。”穆封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打趣地对着空气说。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封子，明天有空来吃个饭”依旧是那个沙哑的声音。
“好。”挂了电话，穆封也离开了。
项山又恢复了寂静，相较于城市夜晚灯火通明的安静，这里更像是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