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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无个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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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第一百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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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路真的没有声音, 像猫一样。

  当赤谷海云推门进来时, 夜眼如是想道。

  他并不是一个健忘的人, 对方在医院里发脾气的一幕至今都令他印象深刻,但眼前的景象却是他未曾料到的赤谷海云表现得非常平静, 只是一如既往地同他打招呼, 脸上是一种柔和的、同时也没什么情绪的笑容。

  当然, 女孩的微笑中有一种礼貌带来的隔膜感, 但对比记忆中那冰冷的怒焰, 眼前的她几乎称得上是温和,夜眼本以为哪怕她不朝自己发脾气, 至少也会通过一些小动作来表示自己的心情并不好然而什么也没有,这种捉摸不定的态度反而让他有些局促。

  “夜眼先生。”她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我想您今天特意来到这里,并不是来看着我发呆的, 对吗”

  “抱歉。”他在心底叹息一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今天来”

  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夜眼勉强吞咽了一下, 才感觉喉管重新畅通起来,空气又可以涌入肺腑了, 但要将剩下来的话挤出来还是那么艰难。

  “我”他语气干涩地说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如果是其他什么人, 可能已经趁机开始对他冷嘲热讽了但此时坐在他对面的是赤谷海云, 听完这句话后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低头敛眸,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茶杯的杯耳。

  但夜眼感觉更难受了,或许他需要来点止痛片,他的腹隔绞痛,仿佛有什么人在把他的胃袋当毛巾一样拧。

  “是关于八重垣真理的事”

  视野里的景象如同曝光的照片一样开始发白,夜眼看着那双焰红的眼睛,莫名感觉那股火就那么沿着他们交汇的视线烧了过来,他的胃在高温中融化,脑海中的走马灯开始倒带,回到了前一天的时候。

  “抱歉,或许刚才是我听错了。”夜眼推了推眼镜,假装他的手没有在颤抖,“你是说综合性化疗1”

  “没错。”眼前的研究人员从一大堆病理报告中抬起头,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您跟进了她的治疗情况,那孩子的腰椎穿刺反馈很不好,放疗和小化疗都没有什么效果,反倒是阿帕替尼2还起到了一点作用,但也赶不上她恶化的情况,不过阿帕替尼既然奏效,田中博士打算试一试按照治疗肺癌的方式给她配药。”

  “综合性化疗的损伤太大了。”夜眼说,“在药物杀死她体内的病变细胞前,或许会先杀死她本人。”

  “我们是专业人士,夜眼先生,您担忧的事情我们都知道。”研究人员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话说回来,他叫什么来着如果没有胸牌的话,夜眼其实分不太清这些人各自是谁,他们都戴着橡胶手套和白色的口罩,呼吸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但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不这么做,那个小姑娘也会死,只不过是早或晚的问题。”

  是啊,我当然知道夜眼暗自想道,我还知道这间房间里只有我期盼这孩子能活下去,而你们根本不在意她的生命,甚至希望她就这么死去,然后你们就能剖开她的躯体,好好研究她是如何被病魔折磨致死的。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先生。”青年抓了抓头发,像是在努力让自己的谎言显得真诚,“您对她很关心,也很照顾她,其实最开始我们也没想到您会对这件事那么上心,毕竟您看起来是一个理智的人或许您也到了会萌生父爱的年纪但她毕竟不是您的女儿,她只是一个呃,恕我直言,和您没有血缘关系,前十几年也没有任何交际的存在。”

  “我”

  “对此您应该更看开一些。”他第二次强调道,“至少不要本末倒置,我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自己的职责,但无论如何夜眼先生,您不是为了成为谁的父亲而来的。事实上,您已经有点打扰到我们正常的研究工作了。”

  夜眼本以为自己会很生气,但实际上他只是有点恍惚。

  是的,他确实恼怒于他们对那个孩子的死活毫无关心但他又能做什么呢他只能否定他们,却没办法拿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的怒火最终不会为结果带来任何影响时,那股火就会自己熄灭了。

  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走出了房间,当思绪回到脑海中时,他已经来到了八重垣真理的病房门口。

  女孩正蜷缩在床上看电视,怀里的玩具换成了一只紫色的独角兽,她的病号服很大,柔软的布料下是因药物而松弛的皮肤和尚未发育完全的骨骼,好像不是她穿着那件衣服,而是那件衣服挂在用她骨头做成的架子上。

  夜眼按在门把手上好一会儿,才轻轻推开了门,真理扭过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容,这时电视里传来了一阵巨响那是今年雄英体育祭的转播录像,冠军小姐刚刚用手机引爆了了障碍赛最后关卡的所有地雷,但女孩一点也没有被吓住也是,她已经把这盘录像看了至少二十次,连参赛者的淘汰次序她都倒背如流。

  “今天身体怎么样”

  “有点想吐,但护士小姐刚刚为我打了止吐针,现在好一些了。”真理盯着他的脸,她的眼型很圆,亚洲人中很少有的那种、麋鹿般的眼睛,这让她看起来是那么温柔,这种温柔可以洞察一切,“您今天感觉身体不舒服吗”

  “我很”他在那道目光下将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我的胃有点痛,不过是老毛病,吃点药就可以了。”

  “您应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女孩和电视上接受采访的冠军小姐一样板着脸,用一种小大人的口气谆谆教导道,“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很多人就是这样把急性病拖成了慢性病。”

  “对不起。”夜眼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他希望这个笑容足够自然,“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晴子小姐带我去做了腰椎穿刺,有点感染,但已经吃了药。”真理低头捏着独角兽的小脚,她的嘴唇干裂起皮,这是药物的后遗症。

  看着她低头逗弄玩偶的瞬间,夜眼想起了以前的她其实也没有那么久,只是女孩比记忆中看起来轻快了不少,她的笑容也比以前多了,但夜眼有时候会觉得他曾试图捂化冰块是一件残忍的事,如果她从不爱这个世界,也没有任何不舍,或许或许她飞走的时候就不会感受到痛苦。

  随后,他们一起看完了雄英体育祭的比赛录像。女孩对自己的区别对待没有任何愧疚之心,除了冠军小姐的比赛得到了她全部的关注,其余时间她都在咔咔地啃饼干,和专注的真理不同,夜眼什么也没有看进去,咀嚼声和风吹动床帘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这些声音教他心烦意乱。

  “您那时候在现场看比赛吗”真理忽然问道。

  “对,我在观众席上。”他轻声回答,“大概八、九排的位置,空间英雄13号就坐在我的正前方,他是海兔的老师,你应该记得他。”

  “嗯,我看到他了,在他们采访她的时候。”女孩说,“他还举了一个很帅气的牌子。”

  夜眼不知道那个写着“海云加油”的应援牌能不能用“帅气”来形容,但要他轻易同意这个定语又好像有点违反真诚原则,于是他选择转移话题“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做一个类似的送给你。”

  女孩盯着他“我可以做一个”

  “我可以让百万做一个类似的送给你。”

  录像不知不觉放完了,画面定格在了冠军被授予奖牌的瞬间那是一个面部特写,因为光线问题,画面上的人脸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和难以避免的疲惫都暴露无遗,可眼睛还是那么明亮、耀眼,像是光照又像是泪光,也像是两者的结合。

  任何一个被这样一双眼睛所凝视的人都会感到幸福。

  好一阵沉默后,真理忽然开口道“他们说我要死了。”

  夜眼顿时感觉胸口被什么很重的东西锤击着,一下又一下,胃袋已经被那双无形的手拧了两个来回,他看着她,想要说什么,但那些话语全都融化了,它们黏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喘不上气。

  “我有一个愿望。”她自顾自地说道,像是沉浸在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绪里,“我在电视里看过,那些罪犯再被执行死刑前,可以吃到他最想吃的东西真理会当一个好孩子的,这样可以许一个愿望吗”

  “你可以许很多个愿望。”他摸了摸女孩的发顶,深棕色的头发像稻草一样干枯,“但你和罪犯没关系,和死刑也没关系。”

  他希望能从女孩脸上看到一些笑容,但女孩没有,她只是直直地盯着他。

  “我想见一个人。”她抱紧了自己的独角兽,独角兽的前脚卡住了她的腰,让人一下子分不清是谁在拥抱着谁,“不需要很久,也不需要那个人表现得很喜欢我,我只是想看她出现在我眼前,希望她能和我说几句话不一定是让我开心的话,只要她说些什么就可以了”

  夜眼看着女孩不断卷着鬓角的碎发再过一段时间她就会失去它们了还有那不断张张合合的嘴唇,像是在念一个繁琐而古老的咒语,那个名字在咒语的末尾才姗姗来迟,可在最开始他就知道了一切。

  “所以,她想见的人是我。”

  赤谷海云放下了茶杯,她的语调很平顺,但夜眼察觉到了她的动摇。

  他对结果并没有太多意外说得直白一点,这不过是一场道德绑架,一个重病垂死的女孩生命中最后的愿望只是想见她一面,赤谷海云必然会去,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然而结果又是什么呢它会因为这个美好的愿望也变得美好吗

  所以夜眼等待着等待着赤谷海云翻起一些旧账,等待着她提起活蝓宗正,等待着她用理智的话语逐一分析这件事的利弊,尽管无论如何她都会去见那个孩子。

  可她只是说“好。”

  至此之后,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没有多说一个字。

  夜眼垂下眼,一束阳光透过窗玻璃投射进来,恰巧照在白瓷的花瓶上,橙红色的鹤望兰被照得泛白,仿佛在光焰中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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