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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婢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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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菊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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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一下子就禁足了三个人,尤其里头还有一个颇为受宠的许清婉。再加上寒小仪、简昭仪如今有孕,后宫的众人便更有机会了。

  于是多的是人在争相邀宠,甚至开始不择手段,前天才有人在御花园葬花,昨天又在亭中独舞,真是让看戏的人津津有味。

  “你说今天会不会又有什么人准备在路上来个一展歌喉,或者芙蓉出水?”晏虞倒是兴致勃勃。

  翠竹也对这些行为颇为不齿:“也只是徒增笑料罢了。”

  晏虞赞同地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这蒋才人位份可不低,做事却这么不过脑。”

  蒋才人在新秀中位份是最高的,可是圣宠平平,可谓是与曲锦心有得一拼。如今能侍寝的宫妃不多,也难怪她按捺不住,开始想些旁门左道了。

  “不过主子,如今少了许选侍,您的圣宠恐怕只多不少了。”

  晏虞轻点了点头,可得亏于皇上的后宫不算太多人,东西十二宫都没有填满。比起先帝动辄百八十位的宫妃,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啊。

  “再说吧。”晏虞神色淡然。

  “我记得司酝司送了菊花酒来?”

  自从她成了宫妃,司酝的位置就空出来了。不过所幸,这个新司酝也是她带出来的,关系也极为亲密。所以有什么好酒,她也会特意留一份给她。

  “是。”

  “帮我拿来吧。”晏虞敛眸。

  “是。”

  送来的酒还未开封,黄绢还封在酒坛上。

  晏虞摩挲着坛身,太过熟悉的触感,却又显得有些陌生。

  她揭开黄封,清香的酒香慢慢挥散出来。

  取了酒勺,将酒倒入酒觞中。

  她并不是那么喜欢喝酒,就如同不喜欢喝茶一般。只不过她既然被分配到司酝司,自然少不了与酒打交道。为了能够更好地酿酒,她也算尝遍了所有酒,倒也提不上喜欢不喜欢了。

  她将酒觞中的菊花酒一饮而尽,酒香醇厚在口腔中回味。

  她把玩着酒觞,提起唇:“本主如今倒是第一次喝酒了。”

  这话中的意思一定不是她第一次喝酒,而是她成了宫妃之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喝酒。

  渐渐开始涣散的目光,手指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酒觞上的纹路。

  刚开始笨手笨脚却小心翼翼地搬运着酒坛,瘦弱的身子搬动着巨大的酒坛摇摇晃晃地走着。还要担心一不留神脚下绊了一跤,会被罚三天不许吃饭,还遭了一顿打。

  在司酝司中,一坛酒都比人精贵。

  犹记得当初她一不小心绊了一跤,却将自己垫在地下,生怕这坛酒出了什么问题。只不过酒坛还是碎了,身上也扎着坛子的碎片。烈酒顺着伤口,灼烧得火辣。

  后来她还是挨了一顿打,然后依旧被拉去作活,身上的伤口都没有处理,只是简单擦拭一下便就罢了。

  如今能够没留下疤,也算是大幸了。

  到后来,要争典酝的位置。

  晏虞只记得有一个人与她形同姐妹,结果后来为了与她争典酝的位置,打算设计污蔑她与太监私通、结成对食。

  后来,险些就被她得手了。还好晏虞福大命大,最后躲过一劫。不然自己早就已经到慎刑司去了。

  然后事发之后,晏虞才发现,原来表面上与你言笑晏晏的,背地里说不定就盼着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个传说,进去不死也得扒层皮的地方。

  之后,晏虞就不敢再相信任何人,这后宫中哪有什么所谓的情义。

  通通都是说来骗孩子的。

  一个人倘若被伤了心,还会留下疤痕,难以痊愈。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晏虞闷声低笑,随后笑声渐大,笑得竟是眼眶发红,眼泪都笑出来了。

  一时之间,竟也分不出她是哭是笑。

  “主子——”翠竹见状,有些忧心。

  晏虞伸手揩了泪花:“无妨,你们都下去吧。”

  酒觞的酒一杯杯续满,又一次次喝光。

  “何为孤独?”晏虞低声问道。

  却没人问答她的问题,对着的一片空气。

  晏虞有些嘲讽,她向来不是什么心善的人。在那次事发之后,纵然是那人一直跪着向她磕头求饶,她也依旧无动于衷地看着人被拖进了慎刑司。

  那天阳光正好,却一直照不进慎刑司门口那一块阴影。

  她向来厌极背叛,所以不相信任何人。只有不相信,才能够不被背叛。

  “来!敬你一杯!”晏虞举着觞将酒撒在地上,也不知再与何人说。

  晏虞将酒觞随手搁在旁边,托着脑袋,阖了眸子,脑中以往的一切历历在目。

  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到如今不择手段的晏御女,也真是可笑又可悲。

  若不是变得愈发冷心冷血,如今的尸骨也不知去哪里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那日跪在承乾宫宫门的时候,她就早已意识到,这是一条更加无法回头的路。

  之所以无法回头,是因为路上都被遮蔽了光芒,是一片黑暗。只能摸索着勉强前行,生怕一不留神前头就是万丈深渊,会摔得一个粉身碎骨。

  而到了最后,只有将这条路上同样前行的人一一除去,才会有一个胜者。

  其余人,都成了那个人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高处不胜寒,到了最后只能独一人站在高峰独享寂凉。

  “我不能输……”晏虞的目光逐渐明亮,明亮得有些可怕。

  一旦输了,就是尸骨全无。

  所以,她不能输。

  她将黄绢重新封到了酒坛上,搁在一旁。

  她不喜欢喝酒,如同不喜欢喝茶一样。

  她也不喜欢争斗,如同不喜欢输一般。

  却不得不喝酒,不得不争斗。

  这话听来也悲凉,若是不争斗,尸骨也凉了。

  酒香还在身边萦绕,闻得让人醉。

  而那个饮酒的人,却愈发清醒。眸光明亮,脑子清醒得不像话。

  一条走到最终是白骨累累的路,独一人站在顶峰享受荣光,而站在顶峰却也未必见得到光明。

  倘若停滞不前,那么白骨中,就有她一副。

  修罗道,酒穿肠,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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