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纪

  ！

  打开门做生意，有回头客那无疑是件令人喜悦的事情。

  但若是恶客回头，那就让人心中颇为难受了。

  这几位回头再来，老板娘想笑脸迎客，笑着笑着，眼泪‘唰’的就流了下来。

  “哇~”

  老板娘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不待这么欺负人的，就算你们都是大宗师，大高手，也不待这么欺负人的啊！我不活了，你，你们杀了我这个弱女子吧。”

  “.......”

  看着地上甩臂蹬腿，连喊自己不活了的老板娘。

  饶是燕狂徒，拜月真人这般高手，都不由的有些脸上挂不住。

  他们自持身份，可从未欺压过普通人，这位能在漠州开客栈的悍勇老板娘，在他们看来，就是普通人。

  燕狂徒嘴角抽了抽：“老板娘何以......喜极而泣？”

  老板娘不理，只是埋头大哭，哭的梨花带雨，哭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瀚海之地，开这样的客栈酒馆，老板娘可算不得弱女子啊。”

  王降龙哑然一笑。

  漠州他虽未有太多了解，但也知晓，以漠州这般复杂的环境，任何人能在此立足都必然是有手段的。

  一个女人，能在瀚海立足，若说其实弱女子，自然是不可能的。

  呼~

  下一瞬，哭声立止。

  看着面前迎风而动，面额一万的银票，老板娘‘咕咚’喉头蠕动，不由的将口水眼泪一下咽了下去。

  “一万两银票，足够客栈重建十次了罢。”

  安奇生微微一笑，任由老板娘收下银票，才道：“老板娘认为我们几个是恃强凌弱之辈？”

  燕狂徒几人稍稍有些惊讶，他们都没有想到，大战之后，王权道人第一件事情，居然是赔偿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客栈老板娘。

  安奇生却不理会他们如何去想，两世为人，他虽从不是个好人。

  但却也不会恃强凌弱，毁坏东西便赔偿，这从来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

  “道爷说的哪里话？”

  老板娘收下银票，顿时破涕而笑：“诸位大爷一看就是天下最大的好人，是老.......是妾身误会了！”

  一万两银票，足够将她这客栈修建十次都多了。

  这还是因为在沙漠之中物资稀少的原因，换做其他地方，还要更多。

  弥补她的损失那当然是绰绰有余了。

  当即，她一下跳起身，叫嚷起来：

  “小皮，六子，死哪里去了？还不来招呼各位.......大爷？”

  安奇生这才一笑，对着燕狂徒等人道：

  “诸位道友，不妨入内详谈？”

  “正该如此。”

  燕狂徒应了一句。

  几人便自走进二楼。

  一楼正自打扫，三楼黄沙未清整齐，倒是只有这二楼尚算整洁。

  没多久，笑容可掬的老板娘便带着几个伙计摆上了满满当当的一桌酒菜，却是好的全都上了上来。

  还有几壶好酒。

  瀚海之中水尤其珍贵，而瀚龙客栈所在之绿洲有一眼泉眼清甜可口，用来酿酒更是个中极品，便是燕狂徒喝了一口，也是叫好。

  “这天地间总归是惊喜不断，瀚海之中小小客栈便有如此美酒，不错，很好！”

  二楼靠窗处，燕狂徒放下酒杯，微微赞叹。

  他这一生好美酒不好女色，见酒则喜，之前心系交战，此时静下心来，这酒水才颇有滋味，

  “大丰七十三州，各有美酒，漠州之酒水倒是其中一流，等闲不能与之比肩！”

  王降龙饮了一口，细细品鉴，也不由的点点头。

  丐帮遍布天下，诸州美酒他大多也是品尝过的，这漠州的酒水不说一等一，也是数一数二了。

  只是在这瀚海之中水已经极为宝贵，等闲人也舍不得以水酿酒。

  自然，价格颇为昂贵。

  “口舌之欲，又算得了什么？”

  沐清丰淡淡开口：

  “燕兄，王兄，世间享乐不过粪土罢了，又有什么滋味？”

  他神情平淡，酒水也喝，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他一生许给了剑道，只觉世间种种都淡如水。

  “人活世间，金银富贵也罢，美酒美人也好，总归是要经历一番，若连爱好都没有，岂不是显得太过无趣？”

  燕狂徒洒然一笑：

  “天道自古高难问，追寻天道的过程之中，又何妨经历一番世间极乐？权利也好，美色也罢，没有经历，谈何放下？”

  他这一生，荣华富贵享过，好美酒，好美色，并不觉得有什么好丢人的事情。

  “何谓美？”

  沐清丰微微摇头：“世间种种美好因人而异，你觉得美好的，他人未必觉得美好。”

  他一生清修，极情于山川云海，不觉得有任何个人能够与山海之美相提并论。

  “人个有道，何必争论？天下本就是求同存异，如此而已。”

  安奇生端着酒壶，缓缓为众人各自倒上一杯酒水：

  “天下间，没有什么是真正的正确，水也无错，火也正确，水火不相容，不代表水火有错，正如天道人道，共存天地之间。”

  “道长。”

  王降龙端起酒杯。

  他与安奇生照面最多，脾性也颇为相合，首先开口：

  “瀚海之中，我见您与魔尊交手，最后一招皆是奥秘不可言喻，此番心中有惑，不知可能解惑？”

  “王兄何须客气？”

  安奇生微微一笑，也是端起酒杯。

  此番一战，他亦收获良多，不过却也不必急于一时。

  王降龙一饮而尽，其他几人的目光也全都看向安奇生，他们心中也同存疑惑。

  自古以来，天人大道都是不传之奥秘，数万载以来，无论是那几位天人还是历代天人兵主，都从未流传出有关天人的奥秘。

  即便是诸多大门派，对于天人大道的了解也是一知半解。

  十尊天人，看似不少，然而，放在数万载历史之中，就太过稀少了，稀少到，那便是一个真正的传说。

  安奇生一一看向诸人，自然知晓他们所关心的是什么。

  他并未卖关子，淡淡说道：

  “一入诸位道友所想，庞兄，的确成就了天人........”

  最后那一刹那，庞万阳窥见了天人大道，也把握住了天人大道。

  其中奥秘，他是唯一能够目睹的。

  “无数年来，天人难寻，如今竟有机缘目睹.......”

  “三千年得一天人，庞兄真个得偿所愿了吗........”

  “天人，天人啊.......”

  话音一落，诸多人神色各异。

  有艳羡，有期盼，有敬佩，也有希冀，诸多情绪不一而足。

  这一刻，众人心中少见的没有门户之见，少见的真心实意。

  真正求道之人，无论看到谁人得道，终归是难有嫉妒的，因为他们知晓，这条路是何等之艰辛。

  久浮界数万载以来，不过十尊天人，真个斩开天门破空而去的，不过八人而已，其他无论是诸多兵主也罢，还是其他惊才绝艳之辈也好，终归是黯然于此道之前。

  此道太难，难到有人跨过此道，他们心中甚至于连一丝嫉妒也没有。

  “神脉铸成，感悟天地，成就无极，无极之上，是天人大道.......”

  安奇生眸光幽幽，平静复述。

  他心意之强不逊庞万阳，更身怀入梦之能，于那最后惊鸿一瞥，他也已经窥见了天人奥秘，甚至于比起庞万阳，他的感触还要更深。

  因为庞万阳于最后刹那已经失去了感应，亦或者说，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

  “天人大道，与天门，是不同的.......”

  安奇生看向沐清丰，淡淡道：

  “自古以来，唯天人神兵可开天门，此事，并不差，只是传言有所偏颇罢了........唯有天人持天人神兵方才可开天门，却非是，唯有如此才可入天门。”

  “此话，何解？”

  王降龙微微有些疑惑。

  丐帮固然是天下大帮，然而前人并未有过天人，也未曾有过兵主，对于天人的了解比之普通人知晓的也多不到哪里去。

  “数万年以来，诸国有史记载的天人共有十人，其中八人铸神兵以开天门，剩余两位事迹不详，然而也应当是破空而去才是........”

  拜月真人眸光闪烁，说出自己所知的一切：

  “后两位天人之所以不铸天人神兵，非是不能，而是天地间，已经难以再成一柄天人神兵了.......”

  安奇生微微点头。

  天地固然浩瀚，然而总归是有极限。

  天人神兵汲天地五金精气而成，其本身材质，天地难寻，就如龙王铠，数万载以来，天地间，也只有那一条真龙而已。

  庞万阳雄踞天下第一数十年，六狱魔宗是天下顶尖，然而数十年过去，他也无有铸成天人级数的神兵。

  皇觉寺开山千年，无数矿脉，无数天才异宝，皇觉钟也只是神兵之属，难至天人级数。

  便是因为，天地间，再难出天人级数的神兵了。

  其余几人也若有所思。

  有关于天人与天人神兵，他们也寻过诸多典籍，虽然天人奥秘极少流传天地间，但隐隐间，他们也是有所猜测的。

  “庞兄的确是于最后那一刹那成就了天人，然而，他并无天人神兵........”

  安奇生引尽杯中酒，缓缓放下，道：

  “只是无有天人级数的神兵，并不意味着天门便不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