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纪

  ！

  一道道猩红光芒如触手般攀附在虚空之中，勾勒出一方巨大祭坛的虚影。

  若有若无的邪异呢喃声在洞天之中垂流。

  但未等洞天之中的诸多人细听，一道星光已然横拦于前，如堤坝拦住滔滔洪水，将那若有若无不知何种语言的呢喃声挡在了悭山山巅。

  “那是什么东西？”

  郑龙求等人也看到了那攀附虚空之中的诸多血影印记，心中微有些惊异。

  可惜，哪怕是乾十四，补天阁主等人，在星光遮掩之下，也无法洞彻其中的东西。

  呼~

  星光缭绕之间，安奇生现身悭山山巅。

  那一口沉寂了数年的‘有求必应’祭坛正自嗡鸣着，似乎又有着来自某处时空的呼喊。

  这口祭坛沉寂了许久，上一次接受到的呼唤，还是来自龙蚀界的秦禹，那个为了白师姐恳求自己的惨绿少年秦禹。

  如魔鬼般的呢喃低语声在他的耳畔响起：

  “是否，献祭......”

  三心蓝灵童也随之而至，细细打量着这口让它很是忌惮的祭坛，也有些诧异：“怪物先生，这一次没有丝毫的信息流漏......”

  它曾在上一次的祭坛波动之时感受到祭坛那一口传递而来的信息，但此时，却没有捕捉到任何信息。

  “上次有些特殊，秦禹是以‘因果报答’作为祭品换取我的指点，这一次......”

  安奇生立于祭坛之前，眸光沉凝。

  宇宙，世界之外是什么，有着怎样的危机，他并不清楚，但他很清楚，不同宇宙的不同文明，相见之时，必然不会是和谐相处。

  那星空楼主耗费莫大手段铸就了一批‘置换天平’，为的自然不会是寻找其他文明与其交流。

  人间道遭遇皇天界的捕捉，也同样说明了这个问题。

  宇宙与宇宙的碰撞，对于其中的弱势一方而言，也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是以，自那之后，他对于这方祭坛的使用就极为小心。

  不是每一次交易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也可能，你本身是别人想要的。

  嗡~

  安奇生久久不答，那一口祭坛又自嗡鸣起来，迸发而出的血光越发鲜红，那一头的献祭者，似乎极为迫切。

  “怪物先生？”

  三心蓝灵童环绕着祭坛一圈一圈的飞行着，终于，在红极盛的某一刻，眸光一亮：“捕捉到了信息！”

  “破译。”

  安奇生眼皮都没抬一下，若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他自然是没有兴趣与这祭坛做什么置换。

  蓝皮小怪物点点头。

  不同宇宙的语言文字，乃至于元神传音，灵魂讯息也是有着不同的，不过，万变不离其宗。

  这自然难不倒它。

  “怪物先生！”

  前后一两个刹那，三心蓝灵童就睁开了眼。

  这一瞬间，这蓝皮小怪物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恐怖，惊惧，以及不能理解的深深疑惑：

  “是你，是你！”

  “嗯？”

  安奇生眸光微微一凝：“你看到，听到了什么？”

  “你，你！”

  三心蓝灵童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祭坛的那一头，是你的声音！”

  “我？”

  安奇生心头微震，虽惊却不乱。

  随手自乾坤灵戒之中取出一具完整的凶兽尸身丢入了面前鼓荡的猩红血光之中。

  哗啦~

  好似大浪拍在沙滩上，那一具小山也似的凶兽尸体瞬间被那血光吞没。

  但他面前的虚影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眉头微微一皱，那一具凶兽尸体能被补天阁主珍藏，自然不是寻常之物，甚至有着龙族血脉。

  但他此时也没有去思量太多，一翻手，郑龙求，璇玑，乾十四，补天阁主，凌天宗主等等所有人的乾坤灵戒就全部浮空。

  洪流也似的各种凶兽尸体，珍稀丹药就倾泻入那红光之中。

  这是一尊尊洞天的珍藏，等闲小宗门毕生积蓄都未必能够相比，但此时却都如阳光下的积雪般消融了。

  砰！

  某一刻，祭坛一震，低语之声消失。

  安奇生眸光之中神光骤然喷薄而出，如实质般的神剑斩开层层猩红血影，窥探其中奥秘。

  嗡~

  眸光震动间，似有一副残破的画卷在他面前展开。

  荒凉，

  破败，

  枯寂......

  那是一片失去了生命的星空。

  一颗又一颗的恒星失去了温度，一颗又一颗的星辰变成了太空垃圾。

  星空风暴一遍又一遍的刮着，数之不尽的星辰碎片，陨石残余在宇宙风暴之中狂舞。

  一方大若星河的大陆四分五裂，其上那一颗比任何恒星都要大上无数倍的‘大日’也熄灭了。

  透过残存的点滴亮光，隐隐间，可以看到一具又一具的冰冷，残破的巨大尸体横流在太空之中。

  那不是人尸，或者说，不止是人尸。

  有着巨虎，天龙，穷奇，饕鬄，有着凤凰，禽鸟，太古遗族，也有着一具又一具的人类之尸。

  那一具具尸体都强大无比，在太空风暴，无数陨石，星辰碎片的拍击之下都没有损毁。

  可这样强大的存在，却在太空之中死了一片又一片！

  “这是......”

  安奇生心头震动。

  他的神意强大，惊鸿一瞥仍能窥见全貌，那无数尸体之中，他看到了乾十四，看到了武二郎，看到了蓝水仙，看到了璇玑。

  看到了莫宝宝......

  更多的，则是一个个他所不认识的人。

  人死了，神死了，魔死了，龙死了，凤死了，凰死了......

  入目之所及，一片荒凉死寂，一切的一切，似乎全都伴随着这一片片的星空毁灭了。

  似再无半点生机！

  天地大崩塌，宇宙大灭绝！

  真正的末日灾劫！

  曾几何时，安奇生曾在人间道听闻过无数次灭世灾劫，可终归是避免了，且也并未真个看到。

  但此时，他看到了。

  那是举世皆寂，那是一切生灵尽灭！

  “发生了什么？”

  安奇生心头凝重，神意燃烧，迸发出更为强横的波动，向着宇宙星空的深处窥探。

  最终，他看到了一轮分割黑白，隔断星空，化阴阳，分无形，大若星河，浩如星海的太极图！

  两色交织，煊赫太空。

  而在那光芒之下，则是数量更多的尸体！

  微微一扫间，他已然看到了相拥环抱，尸身残缺，满身鲜血的元独秀与苗萌。

  他们两人如日月环抱，却各自缺了一半，而在他们的面前，是一方随波漂流的古朴祭坛。

  他们，也死了！

  似乎，是献祭了自身躯体，方才将画面传递至此。

  轰隆！

  画面，自此戛然而止。

  最后一个刹那，安奇生听到了一声巨大到超越了他神意感知极限的怒吼之声。

  那，也是他在这画面之中听到的唯一声音。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噗！

  漫天红光如同气泡一般破开，化作一场流星雨划破长空，笼罩了偌大的悭山洞天。

  安奇生立于祭坛之前，眼皮垂下，两道血泪自他的眼角流淌而出。

  “怪物先生？”

  似乎并未看到那一副画卷的三心蓝灵童惊呼一声，它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安奇生心境如此剧烈的波动。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蓝皮小怪物满脸担忧，似有些忐忑，它没有看到那一副画卷，但它听到了祭坛之中传出的那一道怒吼。

  纵然那一道声音经过岁月的扭曲而变得失真，但它不会，也不可能认错。

  那，就是安奇生的声音！

  “未来一角......”

  安奇生缓缓睁开眼，似有无穷画面在他泛着一丝微红的眸子中闪烁而过。

  对于这个未来，他有过猜测。

  只是，他并未看到敌人之所在，无法推测那敌人是否是他所猜测的。

  亦或者，是此方天地间另有强敌？

  没有更多的讯息，他也无从猜测，但他觉得后一种可能更大。

  若是前一种，不存在会有那么多人战死，他们根本无法参战......

  他心中思量，却并未说出口，他隐隐能够猜测到，这些话无法说出口。

  否则，这一副画卷不会以这种方式传递到他的面前。

  “未来？”

  三心蓝灵童有些发怔，却还是摇了摇头：“未来无定，过去不可改！怪物先生，你看到的一定不会是未来，因为对于未来来说，如今是过去，谁能改变过去呢？

  这口祭坛吗？”

  幽林大界，乃至于巫神界中，也有着关于过去未来的诸多记载。

  但那，是不朽种乃至于永恒种才能涉及的东西。

  相传，唯有经历时空长河的洗礼方才能得不朽，可，哪怕是不朽种也不能够改易过去。

  如果安奇生是以某种手段窥视到了‘可能发生的未来一角’它还会相信，可这，分明是从‘未来’传递而回的信息。

  这就让它无法相信了。

  哪怕是信息，也不可能从未来传递到过去。

  那至少是不朽种才可能办到的事情。

  “或许吧。”

  安奇生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一方祭坛，这方祭坛的等阶，或许还要超越他的想象。

  置换天平，不仅仅能置换不同宇宙，且能置换过去未来。

  这样的能力，纵然是此时的他，也有些震动。

  “怪物先生？”

  三心蓝灵童还想询问，安奇生却没有回答的心思了。

  悭山山巅气息平复下去的刹那。

  他已然自奔流破浪而行的舰船甲板之上，缓缓的睁开了眼。

  “人间道如此，玄星如此，万阳界也是如此......”

  远眺长空，白云苍狗，安奇生眸光幽沉，泛着一丝意义难明的光芒：

  “诸界末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