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阴邑江再次一夜断流
江面漆黑。
鸡骨灯笼里的两盏烛火微弱摇晃。
木筏上那位高手道士在点亮小旱魃的阴火后他拿起法坛案桌上的一只小孩布偶人。
那小孩布偶人制作粗糙。
并没有五官。
高手道士拿着小孩布偶人来到船头的鸡骨灯笼旁蹲下他指尖一点如蜻蜓点水般沾起几滴蜡烛油。
此时的蜡烛油刚烧熔温度还很烫手高手道士用指尖蜡烛油在小孩布偶人开始画起符咒。
那是一个敕令符。
字迹凌乱潦草却姿态锋芒锋锐透着道法的威严肃杀。
画完敕令符咒后高人道士又步伐沉稳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上如履平地一般的平稳走到法坛案桌边。
他端起法坛案桌上的一碗夹生饭双碗上下扣上然后一个反转夹生饭就变成了阴阳倒扣的饭。
接着点燃三根线香插在倒扣的死人饭里。
供奉给法坛上的小孩布偶人吃。
死人饭里香火袅袅升起。
但没有随风飘散。
而是化作烟蛇尽数都被小孩布偶人吸食掉。
就在三根线香燃完的那一刻。
高手道士抬头望了眼月色。
不多不少刚好子时时辰已到。
起尸!
做法!
准备阴邑江断流!
高手道士拿起法坛上的小孩布偶人此时画在小孩布偶人身上的蜡烛油敕令符已经冷却变干色泽鲜红鲜红比朱砂还鲜红格外的刺眼。
当高手道士拿着画了敕令符布偶人再次走到石椁边时就着月光看到填满糯米的石椁里那具额头贴着镇尸符的闭眼小旱魃居然发生了变化腹部鼓鼓胀胀像是刚吃饱了死人饭。
高手道士口中念念有词念了一段招魂咒语。
“敕!”
一声低喝。
神奇一幕发生了当高手道士抬起小孩布偶人左胳膊时棺材里被镇尸符镇压着的一动不动闭眼小旱魃居然也跟着自动抬起左胳膊。
当小孩布偶人摆出盘腿端坐五心朝天姿势时。
棺材里额头贴着镇尸符的一动不动闭眼小旱魃也跟着摆出盘腿端坐五心朝天姿势。
夜色沉沉。
蓦然。
“哇!”
一声惊天动地的婴儿啼哭声尖锐刺耳难听阴风阵阵。
振聋发聩。
在江岸两边的山壁间形成回声啼哭声再次拔高几个音节。
“哇!”
“哇!”
“哇!”
第一声婴儿啼哭声惊天动地。
第二声婴儿啼哭声怒浪拍天。
第三声婴儿啼哭声风云变化头顶圆月变成毛月亮天生异象。
……
张财三世世代代住在阴邑江边。
他家祖上都是靠江打渔为生的渔民祖上手艺传到他这一代他也是渔夫。
虽然日子过得并不富裕。
倒也充实。
而张财三所在的这个小渔村里家家户户都是世代打渔的这些网来的鱼可不是留给自己吃的而是卖给府城里的鱼贩子的。
可以说张财三就是看着阴邑江长大的。
他也是从小听着滚滚江水声长大。
张财三夜里睡得迷迷糊糊被一泡尿给憋醒黑暗里他睁开眼想摸着黑走出屋子想到院子里放泡水好回来继续睡觉。
即便出门放水他还不忘嘟囔一句这天气真他娘的闷热。
可张财三下地后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鞋屋子里黑咕隆咚一片别听有多暗了。
“孩他爹你怎么了怎么一直听你在动来动去把我都吵醒了。”
张财三的媳妇儿不满抱怨一句。
“孩子他娘你帮我找找看我找不到我鞋了……”
“真是奇了怪了今天外头好黑连点月光都没有照进窗里我找不到鞋子了……”
张财三无奈说道他还在低头弯腰找鞋。
等屋里亮起灯油火光勉强照亮屋子后张财三才终于找到不小心被他踢远了的另右脚鞋子。
然后去院子里放水。
“我说呢怎么今天这么黑原来是月头被乌云遮住今天是毛月亮。”
张财三走到院子里外头整个都是黑漆漆的深夜的小渔村里万籁俱静家家户户都沉入熟睡梦乡。
“今天不光是毛月亮就连外头也好安静居然连平时最热闹的蛙声都听不到……”
张财三一边拿起院子墙角的夜壶放水一边扭头看看四周院子里黑漆漆的院子外也是幽深寂静伸手不见五指。
院子里的唯一亮光就是睡屋里亮着的朦朦胧胧灯油火光。
深更半夜。
周围沉寂无声。
太过安静了。
呼——
一股夜风吹在张财三后脖颈张财三猛然打了一个冷颤结果都尿到了手上、腿上、鞋上。
张财三呼吸沉重突然目露恐惧。
“孩孩子他娘你你有听到阴邑江…江水声吗?”
过不多久这个靠江的小渔村被一个惊慌失措的惊恐叫声打破了半夜沉睡。
“不好了!”
“江水断流了!”
“江水断流了!”
原本深夜寂静的小渔村瞬间点亮起许多灯火鸡飞狗跳很快响起凌乱脚步声村里男女老少们手举火把全都着急跑向村口的江岸边。
江水声消失。
河床干涸只剩下最中心的浅浅一层江水。
两岸常年淹没在江水下的黑沉沉山崖暴露在世人眼前。
岸边那些打渔的渔船此时也都搁浅在泥沙里。
看着这非人力可为的景象村民们恐慌惊惧。
“是龙王龙王发怒龙王要上岸了!”
“龙王要上岸娶新的水神娘娘了!”
村里老人跪地嚎啕大哭祈求龙王息怒。
此刻干枯的河床与江岸上小渔村形成如深渊落差仿佛是被鬼斧神工在人间劈斩出的天堑洞穿了九幽黄泉深不可测无法坠到尽头。
因为在地狱还有十八层!
……
阴邑江大拐口。
龙王庙。
龙王台。
众人瞠目结舌看着眼前的鬼斧神工般景象原本还滚滚怒江的江水眨眼间就像是被神魔之手抹去露出江下纵横交错的干涸河床露出了再次重见天日的千窟洞。
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这小旱魃带来的阴邑江断流并不彻底跟前两次的阴邑江断流有明显差别。
因为这次的阴邑江断流并非完全干涸。
江底的千窟洞只露出一半还有另一半依旧被淹在阴冷江水中。
可即便如此依旧在他们心神中激起涟漪。
“这就是旱魃吗?可这才是一头小旱魃就已经这么厉害了……”
大家屏住呼吸面色凝重。
但也有一部分人面无表情或是流露出兴致盎然轻松神态。
晋安目光沉吟的看着脚下干枯河床连江水都能断流这个世界的鬼神之力究竟有没有尽头?
“诸位!”
都尉暗运内劲声如一道闷雷把众人心神重新拉回。
“这阴邑江一夜断流虽然是小旱魃的能力造成的但诸位也无需太过高看小旱魃的能力。”
“那旱魃终归还是个还没成长起来的小旱魃这阴邑江一夜断流既有小旱魃的功劳也是因为受到天地异数变化带来的影响。”
都尉这是在重新振奋士气。
果然。
听了都尉的话那些民间驱魔人们的面色好看了些。
“都尉将军我倒是不担心什么旱魃或小旱魃我考虑的是另一件事。”
“这阴邑江断流并不彻底千窟洞还有一半被水淹我看被水淹的部分依旧有二三人水深吧我们要怎么进千尸洞?”
说话者是那名魁星踢斗的北方汉子。
声音瓮声瓮气。
看着性格大大咧咧其实粗中有细问出了大伙最关心的问题。
这时一位乡下神婆声音尖锐的也接话道:“当初都尉将军和府尹大人找到我们时可没说过还要我们会水性需要我们一路游进这千尸洞里。”
“这千尸洞里是个什么情况想必都尉将军也很清楚吧这水底下是那些水尸的天下进多少活人死多少活人。”
“活人在水下可憋气不了多久。”
“就算是从小在江边长大水性熟练在水下能憋气一炷香时间可人到了水里一身本事也要大受折损。”
“都尉将军你问那几位道长他们可否能在水下施展符术?”
“都尉将军你再问那几位高僧他们在水下怎么念释迦降魔法咒?”
那神婆气势咄咄逼人。
这些民间驱魔人不是常年跟邪祟打交道就是常年跟各种尸体打交道。
说句难听的他们接触死人的时间都比活人长。
因此一个比一个脾气古怪。
性格乖戾。
尤其占着自身本领这性格难免孤傲、傲慢即便面对朝廷官员也丝毫不客气。
面对眼前这位乡下神婆的冲撞都尉将军并未动怒他目光沉思:“这的确是我们考虑不周了。”
“我们没想到这阴邑江断流会不彻底。”
“但今晚准备了这么多若要前功尽弃对朝廷损失太大。”
都尉思考道:“这些小意外并不难解决我可以命守军就地取材连夜为诸位打造木筏这花不了太多时间。”
“而且走水道速度反而更快更省力比起路上走路消耗的体力与时间反而更省时省力。想必诸位也不愿意在洞窟里走上一天一夜吧?”
都尉的话的确打动了大家。
打造木筏利用水道进千窟洞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然后都尉将军开始命手下那些兵卒、乡勇热火朝天的伐木、打造木筏。
好在这山里什么都缺唯独最不缺的就是取之不尽的林木。
人多就是好办事。
木筏与临时码头很快打造完毕。
众人走下龙王台下入临时码头。
“咦?都尉将军那位能驱动小旱魃的道教高人不与我们一起下入千尸洞吗?”有人好奇道。
江水枯竭的阴邑江中心还有一层浅浅江水那只承载着石椁的木筏正静谧不动的漂浮于阴邑江心浅水上。
那位高手道士手里拿着只画有敕令符咒的布偶人端坐在石椁上闭目养神并没有要过来打招呼的意思。
如一位世外高人清高孤冷对外界不闻不问。
盛有小旱魃的石椁此时已重新封棺好棺椁并重新贴回四张黄符。
唯有挂在船头的那盏鸡骨灯笼还在亮着二缕烛火。
一缕是属于那位道教高人的阳火。
一缕是属于小旱魃的阴火。
都尉笑说道:“小旱魃需要有人时时刻刻看着不能有松懈我们等下进千窟洞后能不能顺利出来阴邑江江水会不会提前涨回来还得要全靠那位前辈为我们镇压小旱魃。”
背尸匠老汉抽着手中旱烟望着木筏上的石椁下意识摸了摸他一直带着的小黑棺目光火热的怪笑一声:“其实老汉我也可以代府尹大人和都尉将军帮忙照看小旱魃的。”
“像赶尸还得是我们背尸匠最内行老汉我并不介意帮两位大人赶尸小旱魃断流阴邑江。”
都尉笑而不语。
没有回应。
背尸匠依旧两眼火热盯着江心木筏依依不舍。
“都尉将军这位道教高手可是来自京城玉京金阙的前辈?不知都尉将军能不能引荐认识下这位从京城来的前辈?”这时又有一位道士站出朝都尉好奇打听道。
晋安认得他。
这位是来自真元道观的观主道号“苍玄道人”。
“并不是。”
都尉简短笑说道并没有要详细解释的意思然后又重新说回进千窟洞的计划:“现在计划有变只能借助木筏进入千窟洞。而考虑到千窟洞里空间狭窄所以木筏无法打造太大一只木筏可以坐二到三人。在场的诸位可有想好怎么进千窟洞吗?”
“是一人一只木筏?还是几人一起?我提议是几人一起途中好有个照应。”
大家嗡嗡的讨论片刻后很快有了结果。
其实。
在场的人里三家道观六家寺院基本都是一观或一寺刚好够一只木筏人数。
晋安、老道士、削剑三人一只木筏。
白龙寺住持、空明和尚、弘照和尚一只木筏。
真元道观二位道士一只木筏。
明月道观二位道士一只木筏。
南溪寺二位和尚一只木筏。
……
只有那些民间神婆、阴阳先生、问事倌、背尸匠…他们比较麻烦。
“嘿什么木筏不木筏这些外物老汉我信不过。老汉我只信自己好孩子老爹我这回能不能闯过千尸洞就全靠你了。你可莫要让你爹爹我在这么多外人面前丢了面子。”
面目丑陋的背尸匠越笑越是丑陋他发出怪笑声的拍了拍带在身边的那口黑棺材。
咚。
黑棺材里传出回应。
仿佛这是口有生命的棺材。
“我们兄弟…呜…习惯了两人合作…呜…再容纳不下他人…呜嘿嘿嘿……”
这次开口的是那对白袍黑袍的哭丧人俩兄弟这俩兄弟一个表情似哭非笑一个表情似笑非哭说话腔调古怪像是呜呜呜的坟头哭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