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浪

  最后一个音符终于落下。

  周宇杰的别墅这硕大的客厅里，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忽然响起一记掌声，带着些激动与亢奋，拍得很用力。

  然后掌声忽然便如瀑布一般，一大片，轰然响起。

  蒋纤纤忽然意识到自己脸上有泪水，于是匆忙抬手擦掉，跟着鼓掌。

  痴痴地看着他的后背，卖力的鼓掌。

  彭向明站起身来，转身，笑容腼腆而羞涩，脸上似乎有着些仍未平复的激动——也或许纯粹是酒意的熏红。

  “卧槽！”

  “卧槽！”

  “卧槽！”

  简单的两个字，在近乎半秒钟之内，从几个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

  带着各自不同的语气与感慨。

  却无一例外传递着强烈的震撼的感觉。

  周宇杰也很用力地鼓掌，嘴里说着，“牛逼！牛逼！”

  应该是那个鼓手宋春辉的声音，说：“我活那么大，玩音乐那么多年，今儿算是开了眼界了！卧槽，真是牛逼！”

  之所以无法确定是不是他说的，是因为蒋纤纤根本就无法迫使自己从彭向明的脸上挪开自己的目光。

  彭向明的笑容渐渐由腼腆，变得有些爽朗，说：“看来大家觉得，写的还行？”

  “卧槽太行了！”

  “牛逼牛逼！”

  周宇杰激动地一把搂住彭向明的肩膀，说：“今儿借着这点酒劲儿，哥们给你把话说死了，这首歌，我要了！价钱随便你开！谁都别想抢！我们灵灵首专的主打歌，不换了，就它了！”

  这一刻，蒋纤纤心中竟然丝毫都没有感觉到妒忌，反而是周宇杰这个激动地想要第一时间抢下这首歌的动作，让她忽然生出得意的感觉来：算你识货！

  再扭头看那个灵灵，一副激动到不行的样子，双手交叉而握，连连地冲着彭向明鞠躬，“谢谢彭哥！谢谢彭哥！也谢谢杰哥！啊啊啊啊啊啊……”

  周宇杰开心地哈哈大笑。

  片刻后，他说：“来！接着喝，今儿不喝趴下，谁都不准走！”

  …………

  车子缓缓驶出安静的别墅区。

  酒桌上的喧嚣与吵闹，众人脸上的震撼与感慨，那纷飞的口水里虽夸张却丝毫都不叫人感觉过分的称赞，他们一个个拉住彭向明的手依依不舍的样子，周宇杰招呼自己的司机切切地叮嘱务必要把人送到家时的殷切……

  它们都已经远去了，却似乎犹在面前。

  蒋纤纤坚定地抱紧了怀里的胳膊，感受着那个男人的体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骄傲与满足——恍若那个载誉而归的人是自己一样。

  忽然，彭向明说：“纤纤，先送你回家吧，你住哪儿？”

  蒋纤纤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开口，但忽然间她又想到了什么，顷刻间急得有些想冒汗，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报了一个地址。

  那是她租的房子。

  一个面积只有四十平的小小单身公寓，一个月就要三千块！

  彭向明对前面的司机说：“大哥，你知道这地儿吗？”

  周宇杰的司机当即说：“知道！您放心，一会儿就到！”

  蒋纤纤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忽然之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这个时候，刚才被惊走的酒意，似乎又渐渐涌上来了，她暗暗后悔，或许刚才自己不该因为激动，又喝了那大半杯白酒的。

  现在她感觉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连思路都变得迟钝了起来。

  但有一点却是很清晰的：她知道，自己不想回家！

  她想一直都抱着这个男人的胳膊。

  但偏偏这个时候，她连个借口都想不到，又急又晕。

  车子开得相当平稳，不知道是司机技术太好，还是车子太贵，但这个时候，随着车子在燕京城夜晚的车流中开过去一段路又一段路，蒋纤纤却越来越焦急。

  忽然，她眼前灵光一闪，不暇思索，当即就道：“啊，对了，明哥，我的谱子好像忘在你的工作室了！”但其实她清楚地记得，那谱子现在就在自己包里。

  “啊？哦，没事儿，明天我让……”

  “不行！”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她没等彭向明把话说完，就用斩钉截铁的语气，直接打断了他，她觉得自己的脸似乎有些微微的发烫，但仍然坚持义正辞严地说：“我晚上还要练歌的，所以我必须……拿到它！”

  这个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

  天知道自己喝了那么多酒，晚上怎么可能还练歌。

  但她就是这么说了，并且丝毫都不觉羞愧地坦然与彭向明对视一眼。

  “呃……好吧！”

  彭向明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如她所愿，对司机报了工作室的地址，说：“那就先把我们送到这里吧！”

  周宇杰的司机马上就答应下来，并在下个路口转了方向。

  蒋纤纤悄悄地松了口气，手上忽然就又加了些力气，紧紧地抱住彭向明的胳膊，却没留意到彭向明别扭地挪了一下屁股，伸手扯了扯短裤的裤腿，并紧腿。

  她只知道自己心中有些叫人莫名激动的想法冒出来，并随后就变得无比坚定。

  一个很冒险、很刺激，却叫她无比确定、无比向往的想法。

  车行飞速，仅仅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赶到了彭向明工作室所在的小区。

  当司机把车子开进地下车库并停稳，按了一下电动侧滑门之后，便主动下了车，过来要搀扶彭向明下车。

  但这个时候，蒋纤纤却表现得比他还要敏捷，连涌起的酒意都压回去，不但跳下车来，还一边握住彭向明的手，扶着他下车，径直隔在两个人的中间，一边回头微笑，笑容平静而真诚，“司机师傅，您回去就行了，我扶他上楼。”

  “而且您也不用等着，一会儿我自己打车走！”

  司机愣了一下，说：“老板交代说，要把你们都送到家，我等一会儿没事的。”

  蒋纤纤笑得依然平静，说：“你已经送到了！回去吧！”

  司机又愣一下，似乎忽然一下想到了什么，点点头，“那成，那您待会儿就自己打车回去也行。呵呵，那我先走了！”然后再也不看，直接回到了车里。

  这个过程，甚至都没容彭向明开口说话。

  …………

  门打开。

  啪的一声开了灯。

  彭向明进门，换拖鞋，“不用换鞋，你找找看，看落在哪里了！”

  然而没有得到回音。

  砰地一声，门在身后关上了。

  彭向明回身，却发现蒋纤纤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她脸上带着些酒醉的酡红，但眼神却说不出的清亮。

  似乎毫无醉意，又似乎已经醉得深沉。

  “呃，你……”

  她忽然走过来一步，一把搂住彭向明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那吻如雨点一般，在彭向明猝不及防的时候，落满了他的脸、他的嘴巴、他的下巴、他的脖子……

  “嗳，嗳，纤纤！纤纤！你冷静，你干嘛……”

  终于推开她，彭向明却忽然发现，女孩的眼睛不知何时有些泛红。

  “明哥，我爱你，我爱你！”她说。

  然后她又踮起脚尖，那吻再次如雨点般扑面而来。

  彭向明第二次推开她，“纤纤，你别这样，你冷静点儿！你还是先找你的谱子，然后不行我帮你叫辆车送你走，你……”

  “明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眼中忽然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来，“我的谱子就在我包里，不用找！但是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有些醉后语无伦次的激动，“你别赶我走，我爱你，我要跟你在一起！我爱你……”

  泪眼婆娑里，她痴痴地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大男孩，这个时候，她已经无比地认同酒桌上他们和她们说的那些话：他长得真帅！

  没人能比的帅！

  她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又扑上来。

  然而彭向明的态度很坚决，稍稍推开她，“纤纤你别闹！我……我有女朋友！”

  “我不在乎！”

  她没有丝毫犹豫，回答得斩钉截铁，“我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不在乎你有没有女朋友，也不在乎你爱不爱我，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只要你同意让我爱你，只要你同意让我跟你在一起！”

  彭向明的意志似乎一下子就软弱了不少，但他还是用力地控制住了蒋纤纤，尽量把她推到一个彼此都算安全的距离上，带着歉意的笑容，摇了摇头，说：“真不行！纤纤！你很漂亮，但是……我跟你们公司合作的挺好、挺愉快的，跟何总的关系也挺不错，我不想破坏这种关系。所以……”

  蒋纤纤愣了片刻，忽然明白过来。

  “我没有男朋友！”她说，“我从来都没有过男朋友！你一会儿就能知道了，我没让任何人碰过我！我也不属于任何人！”

  彭向明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但本来还算坚固的意志，却是一下子又虚弱了不少——他很明显咽了一口唾沫。

  “我只想属于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她说着说着，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下来，片刻间就泪流满面，“明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呀！”

  彭向明定定地看着她，忽然深吸一口气，目光往下一落，落到她胸口那大片大片的白腻上，只觉得心底里腾的一下，一团大火彻底失控般瞬间烧了起来。

  “糙！”

  他骂了一句，一把抱住蒋纤纤，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