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浪

  车子开上了外面的大路，行驶的平稳而安静。

  前排副驾驶位子上的的助理方成钧，简单地汇报了一下下午的几个来电，然后就把彭向明的“第二手机”递过来，说：“还有几个电话，我都没接，您看看需要给谁回。”

  “好。”

  彭向明在脸上揉搓了一把，接过手机。

  每日例行如此。

  他只要进录音室，就肯定把自己贴身的手机关机，第二手机则交给助理小方拿着，公务电话、孔泉的电话、陌生电话，他负责代接、初步处理，私人方面的来电，则一般都不接，等录音结束出来，彭向明自己处理。

  其实最近几天，越是关系亲密的，越是知道他正在忙录音，打电话也接不着，所以赶上他录音的时间点，一般都不给他打，真有事，就早上或晚上。

  简单一翻，四个未接来电。

  老安的略过，她应该是先打自己的第一手机，发现关机，然后才打到这个上来的，而且猜都猜得到，她肯定又是要让自己去客串，但自己是真不想客串。

  再说了，进了她的剧组，这边是老安，那边是齐元，不好办。

  虽然老安清楚地知道，齐元是自己的女朋友……中的一个，按说她也根本就谈不到什么生气吃醋之类的，但女人这种生物的神经系统，彭向明一点都不想挑战。再说了，万一让齐元看出来呢？

  别看话说得敞亮，真让她知道自己跟剧组导演有一腿，还指不定她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能瞒着就先瞒着，瞒不住了再说。

  然后是……周玉华，这个很头大。

  她打电话来，几乎不可能有什么别的事情，一定是邀歌。

  但她肯定不知道，她的宝贝女儿私底下跟自己聊得火热，要不是她看得实在严，而自己其实也一直都挺忙，说不定都开始约会了。

  所以这个歌是一定会给的，用不着她那么三天两头的催。

  先不回她。

  第三个是柳米，而且还重复拨打了三次。

  都不用想，她是又无聊了——她现在在《剑仙奇缘》那部戏的剧组，其实总共还剩下十几场戏，要真说紧着先拍，就算宁小成拍戏再怎么细致，一两天也拍完了，但是她肯定没这个面子，所以只能伺候着。

  有时候一天有一场，有时候隔天一场，就为一场戏也得大早上起来上妆，带妆带一天，实在也是磨人。

  所以她就有事儿没事儿打个骚扰电话，也不一定非要找到彭向明，就骚扰着玩儿，似乎是她觉得电话打过来，脑电波就连通了，她心里就舒服了。

  当然，晚上视频的时候她也磨人，想让彭向明给宁小成打个电话，看能不能尽可能把她的戏给凑一块儿，哪怕攒攒堆儿呢，现在这样稀稀拉拉，太难受了。

  但彭向明也很无奈，他一来并不太想因为这种小事再欠宁小成的人情，给柳米要他下部戏的角色这个事儿，已经让他觉得欠人情了。

  二来，他知道宁小成这个人敏感、细腻而又较真儿，不想因为自己的这么一个电话，让柳米在他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宁小成的戏是真的很捧人，而且他调教演员的本事也不错，他有戏了就带上柳米的话，对她的演员之路、对她的演技提升，都是好事儿。

  所以也先不回，晚上再聊吧。

  第四个倒是有必要打过去一下，因为这个有七八成会是个感谢电话。

  是舒雨欣的。

  她毕竟是齐元的闺蜜，三年了，俩人关系特别好，上次齐元回来，大家一起吃饭，齐元就还特意叫上了她。后来齐元留在燕京这边拍外景戏的时候，大家又一起吃过一次饭，就是那次饭后，齐元说想让自己帮帮舒雨欣。

  用她的话说就是，感觉舒雨欣很焦虑，她毕竟是自己闺蜜，很可能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了，让彭向明这边，在不需要花费什么人情的情况下，看能不能稍微把她往外介绍一下，哪怕随便给个小角色呢，对她也是个鼓励和认可。

  但事实上，齐元肯定还是想简单了。

  既然是往外推人，那还哪有可以不花费人情就能拿到的角色？

  这是个名利场啊！

  你不推荐，人家自己试镜找的，那没话讲，多年以后，人家也落演员一个人情，但你推荐的，演员的这个人情，就是你的，那反过来，你就得欠人家的。

  你欠我的，我欠你的，圈圈圆圆圈圈，大家互相给面子，久而久之，交情越来越深厚，也就无所谓谁欠谁了，自然就成了所谓圈子。

  不过考虑到当初自己工作室开业那个时候，人家舒雨欣也跟着送礼了。

  彭向明记得很清楚，陈宣送了一口锅，舒雨欣送了一对饭碗。

  都是吃饭用的。

  那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哪怕不看齐元的面子，彭向明也决定回赠她一碗饭。

  电话打通——

  “喂，舒雨欣，嗳，是我……是吗？过了？太好了太好了！嗯，嗯……嗨，没有，就是上次听人说了一嘴，这个剧组正招人呢，我就找朋友，顺手给你推荐了一下，其实还是你自己的本事，要是人家觉得你不合适，再推荐有什么用……嗨，别客气别客气！哦，是吗？六集，那还不错，算是有点份量的了，恭喜你！加油加油！嗯，嗯，好，好，回头等齐元回来吧，一起吃饭，好，拜拜！”

  挂了电话，叹口气，在通话记录里扒拉两下，打通了另外一个人的电话。

  这回是陈凯杰的老婆曾柔的。

  就是那个道理，舒雨欣欠了他的，他就欠了别人的。

  只不过曾柔有点特殊，她现在甚至可以算是被自己捧红的，而且自己的新歌又是找了陈凯杰给监制，合作越来越紧密了。

  “喂，嫂子！没忙吧？哦哦，那还挺巧，嗳，不对呀，这都快六点了，还候场？……哦哦，哎呦喂，你们拍戏是真拼呀！”

  啰里吧嗦聊了一阵闲天，彭向明才提起来，“对了，给你打电话是因为，让你帮忙介绍的那个，我那个同学，刚给我打电话了，说角色拿到了，这个我得谢谢你了哈！你这面子真大！哈哈哈……得，得，不跟你客气！”

  “嗯，那行，等你回来约饭！……好！哦，我们最近没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录音，不敢喝酒，不过凯杰哥可是喝了好几回！”

  “而且我跟你告个密啊，我们最近录音的时候，老去吃饭那个地儿，凯杰哥跟人家小姑娘眉来眼去的，你回头可得好好查查他！哈哈哈，怎么可能是我，我那么老实，跟人家女孩说句话我都脸红……哈哈哈……”

  终于挂断，叹口气。

  心好累。

  要把手机递回去，但是想了想，最终还是又拨通了周玉华的电话。

  免不了的，总不能不回。

  …………

  他这边坐在车上，总算把事情处理了个七七八八，也就刚把手机还回去，还没来得及歪一会儿，车就已经在地下停车场停下了。

  随口叮嘱了司机和助理自己找饭辙去，他坐上电梯，直接上了二十层。

  很快就进了一家西餐店，然后他就发现，孙晓燕居然已经到了。

  看见彭向明进来，她当即站起身来迎接。

  一件黑色的紧身针织裙，一直包到臀下，勾勒出窈窕有致的身材。

  面上笑靥如花。

  “晓燕姐好！你居然来那么早，这才……好吧，也快六点了！可能是我今天录音录的时间太长了！”

  “没有，是我特意来早了点儿，出门晚了容易堵在路上！再说了，反正我最近闲着，好不容易你要请我吃饭，我还不赶紧来？”

  两人寒暄着坐下，感觉到这餐厅里的温度，彭向明起身脱下外套，她居然也跟着起身，顺手就接过去了，给挂到墙壁上，感觉动作比老安和蒋纤纤还熟练。

  回身坐下，她还亲热地埋怨，“你呀，我九月底就回来了，等你这顿饭愣是等了小一个月，你要再不请我吃，我就又要进组啦！”

  “不是吧你，就不能歇一阵儿？用得着对自己那么狠吗？又接一什么戏？”

  “古装啊！最近几年找我的，全是古装，要不是有些戏很烂，我告诉你，我拍到现在可能都不会说白话文了！那天算了算，不算架空剧，我演了七个朝代了！”

  彭向明失笑，“你就老拍这个？好歹换个都市剧，换换口味啊！”

  “你以为我不想啊！人家慢慢就不找我了！都知道孙晓燕，古装剧！一开始我觉得走这么个特定路线，也挺不错的，自己给自己类型化，至少不缺戏找啊，但演了不到两年，我就后悔了！天哪，戏路真是越来越窄，打不开了！上次不还跟你说，我想转型吗？事实上现在我觉得，对我来说，可能拍都市剧都算转型。”

  说说笑笑间，两人各自点了餐。

  等服务生走开了，她问：“嗳，你刚才说录音，你又录新歌了？”

  彭向明回答，“对，正好今天刚做完，要不我也没法请你吃饭，因为录音期间不敢喝酒，吃饭的时候不喝点酒，又老觉得不是那个意思！”

  顿了顿，他解释说：“这回总共做了两首歌，但是加在一起算是录了三个版本，大概十一月底、十二月初吧，就能听见了！”

  “太好了！”孙晓燕一脸高兴的样子，“特别期待你的新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