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浪

  戴小菲正站在洗手间外。

  一件针织的黄色外套，下身是一条像是厚绒布的长裙。

  明明应该是很俗气的一身打扮，穿在她身上依然有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

  她脸上满满都是关切的神情。

  感觉瘦了点儿。

  彭向明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戴小菲看他脸色正常，状态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忽然就扭头，不再看他，走进了旁边的女洗手间。

  一句“菲菲你好”，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看着她走进了洗手间，彭向明露出一抹苦笑。

  过了一会儿，目光找到纸盒，过去抽了些纸出来擦擦手脸，又随手丢进垃圾桶，彭向明下意识地又回头往女洗手间的门口看了一眼，扭头要走。

  但不知为何，又站住了。

  啧，我特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在她们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呢？

  估计应该是绝对意义上的烂人一个了吧？

  呵呵。

  他站在那里，低头，自嘲的笑。

  身后忽然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彭向明回身，正好看到戴小菲从女洗手间里走出来——四目相对，戴小菲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走向洗手盆，洗手，扯纸，擦手，扔纸，目不斜视地从彭向明身边走过。

  “那个……”

  彭向明开口。

  她忽然站住。

  但彭向明却居然一下子卡壳了。

  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该从哪一句说起。

  一时之间，一句话都想不起来。

  戴小菲转身，神情幽冷，语气亦冷静地可怕，“对了，恭喜你，彭导，二十亿大导演。我后来才知道，当初你并没有吹牛。”

  彭向明失笑。

  苦笑。

  “那个……我……”

  “我知道，咱们俩之间的事情，就是咱们俩之间的事情，我不该把第三个人拉进来，就算耍脾气也不该用这种方式。不过无所谓? 都过去了。”

  彭向明点了点头。

  好一阵子? 他抬起头来，看着戴小菲? 露出一抹笑容? “谢谢你来！”

  戴小菲依然面无表情，“不客气? 其实我是被硬拉来的。”

  彭向明又缓缓地点了点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戴小菲说：“应该是不用。公司要给我开一部新电影? 还是恋爱戏? 想请秦园来。今天我被拉来，就是跟导演一起，来见他。我已经来了，也见过了? 剩下的事情? 就不归我管了，制片人和导演应该能说服他。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嗯。”

  彭向明点点头，“秦园是个好演员。”

  戴小菲冷冷地看着他，见他似乎没有别的话要说? 转身就走。

  “哎……”

  彭向明叫住她。

  于是她又回过身来。

  但彭向明依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忽然之间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懦弱和无能。

  “那个……那家烤猪排的店，还开着吗？”他没话找话。但说出来之后? 却感觉这种话居然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真的是丢人。

  但戴小菲的神情居然缓和了一些? 语气也好像没那么冰冷了。

  她点点头，说：“当然? 生意很好。”

  “你又去吃过？”

  “嗯? 吃过。但是不敢多吃? 就是馋了才去一次。”

  彭向明点头，抬头打量她。

  认真的打量，“你瘦了！”他说。

  戴小菲忽然低下头去，然后扭头看向一边。

  好一阵子，她才回过头来，目光重又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你还有事吗？”

  彭向明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没事的话我走了。”

  她转身，迈步走开。

  高跟鞋咔哒咔哒，极富韵律感。

  严格说什么身材的话，她的身材真心不能说好，因为前面既不凸，后面也不是太翘。但是她的身体比例极佳，或站或坐，都显得身姿挺拔。

  身上似乎自带飘飘仙气的特效。

  此前胖瘦刚刚好，现在更瘦了些。

  太瘦了。

  “对不起。”

  戴小菲忽然站住。

  “呃……那个，我是说，我那天脾气太大了，就算生气了，也该接你电话的，好歹告诉你，我是为什么生气的。哪怕说完了就彻底闹掰呢，是吧？所以……”

  他沉吟片刻，面朝着戴小菲的背影，又说：“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说这么一声，事情过去也好，没过去也罢，希望以后，你心里能不留怨气……”

  戴小菲忽然转过身来。

  眼眶微红。

  几颗泪滴正在顺着脸庞慢慢地往下滑。

  让人分外心疼的感觉。

  四目对视。

  好一阵子，感觉到眼泪越来越多，她抬手，横抹了一把。

  忽然就带了鼻音，“彭向明，你是个渣男你知道吗？”

  彭向明缓缓点头，“是。我知道。”

  “你都没说过一句爱我，你都同时有很多女朋友，我呢，我只是耍了个小脾气，就是想让你哄哄我，你都那样我都爱你，我都没想过从此之后再也不理你，可是你呢，你一声不吭就判了我死刑！”

  她哭诉，“你知道你这样有多狠吗？”

  彭向明缓缓点头，“我……刚知道。”

  “刚知道？”

  “刚知道。”

  “那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彭向明无语。

  “最厉害的时候，我瘦了七斤！七斤！你知道什么概念吗？我拍戏最累那时候，几乎吃不下饭去，每天只能睡五个小时，连续一个多月，我才瘦了不到五斤！”

  “为了你，我瘦了七斤！几天的工夫！”

  彭向明深吸一口气。

  心里那股烦躁的感觉，忽然就又升了上来。

  他抬手，揉揉鼻子，叹了口气，忽然抬头，露出一个笑容，“那现在……这个事儿算是……过去了吗？”

  “没过去！”

  戴小菲愤怒地回答他。

  彭向明看着她，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触动。

  “对我来说，一辈子都过不去！下辈子如果有记忆，下辈子也过不去！”

  彭向明深吸一口气，忽然迈步走过去。

  她恨恨地瞪着彭向明，眼泪不住地涌出来，顺着脸庞滑落下去。

  她剧烈地喘息着。

  彭向明展开双臂，缓缓地把她抱进怀里。

  由松，到紧。

  她只是哭。

  泪水落到彭向明的夹克衫上，很快就洇湿了肩膀上的一大块。

  她头发上、脸上、身上，各种复杂的香气都混合到一起，很清新的味道。

  “对不起！”

  他第二次说起了这三个字。

  戴小菲却似乎是哭得更凶了。

  过了好大一阵子，彭向明松开双手，缓缓地想要放开她。

  但这个时候，她却忽然反手抱住彭向明的腰。

  抱得死死的。

  “彭向明，我爱你！”她忽然变得卑微，抽噎着，“不要离开我好吗？”

  彭向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戴小菲说：“我知道你很渣，可我就是喜欢你！别离开我好吗？”

  彭向明缓缓地抱紧她。

  然后松开，捧住她的脑袋，推开一些，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忽然低头，亲了上去。

  一通长吻。

  彭向明松开她，她呼哧呼哧地穿着粗气。

  四目对视片刻，他忽然弯腰，轻巧地掐住她的腰往上一举，一把扛了起来。

  电梯在外头，但不远处就是步梯，他直接扛着她上了楼。

  戴小菲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犹自挂着泪痕，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彭向明你个大色狼！你脑子里就这点儿事情吗？”

  彭向明不说话，快步登楼。

  戴小菲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握拳在他后背上猛捶了两下。

  跟挠痒痒差不多。

  如果是国外的趴体，这时候大别墅的各种房间里，估计已经有很多鬼混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了，但国内的这种酒会上，这类事情就比较少有。

  楼上的各种房间，都是有专人打理的，此刻任何一个房间都没人。

  来到二楼，彭向明随便推开一间门进去，又顺手反锁了，一下子就把戴小菲甩到大床上，自己随后就扑了上去。

  真的跟拆封那次的感觉差不多。

  但这次她没喊疼。

  中间彭向明的手机响起来，他理都不理。

  后来一次完事儿了，戴小菲的手机响起来，彭向明从床边捡到戴小菲的小包，掏出来，随手就给她关了机。

  彭向明如狼似虎。

  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等最后一次完事儿了，戴小菲已经瘫在那里，一动都不想动了，彭向明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疲惫的不行，偏偏却又感觉自己整个人反倒神清气爽。

  这时候才注意到，外面的热闹得人声，似乎已经变弱了很多。

  他躺了一阵子恢复体力，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时，才发现居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可不，酒会已经接近散场了。

  “哎……”他叫她。

  “嗯？”她腻腻的鼻音。

  “你说，我那么渣，将来会不会没什么好报？”

  “嗯。可能会。”

  “我有好多女人。”

  “我知道。”

  “有时候我半夜忽然醒过来，我忽然就会自责的不行，会觉得自己特别混蛋！”

  “你是很混蛋。”

  “我会觉得，我对不起任何一个。”

  “嗯。”

  “所以我最近特别烦躁。我不想让自己变成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但是每当我觉得自己对谁生出感情了，我就会害怕，就会很暴躁。”

  “然后呢？”

  她问，“上次你忽然那么生气，连我电话都不接，就是因为这个吗？”

  彭向明愣了一下，低头看她。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满是希冀。

  于是彭向明知道，她并没有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这一刻，明明身边就躺着一个绝世佳人，但他却忽然就想起另外的两个女人来——忽然就想她俩了。

  “是。”他回答。

  于是戴小菲甜甜地笑了笑，满意地靠过来，蹭一蹭，缩进彭向明的怀里。

  溜光水滑。

  体香沁人。

  ***

  周一，例行求几张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