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浪

  “嗯，在回去的路上了，放心，顺利搞定了。嗯，那些都用不上了。”

  酒席并没有持续太久，大家既不是为了吃饭来的，也不是为了喝酒来的。

  冯远道带来的酒再好，也没人会贪这个杯。

  交易谈拢，大家举杯庆祝一番，该吃吃该喝喝该聊聊，一个小时出头，就结束了——这就基本上确定了，此后四年，若无意外的话，彼此会维持一个很和谐的局面了。而这也正是彭向明所追求的。

  或许在别人看来，自己已经到顶了，以后再红，也无非就是延续现在的这个红法儿，但自己的野心还大着呢。

  而野心这个东西，是不必让人提前看见的。

  野心没有实现之前，叫吹牛，实现之后，叫“哇”，叫“卧槽”！

  挂断了赵建元的电话，彭向明又搂过柳米，狠狠地亲了一口，“干得漂亮！”

  柳米反倒挺不满，“按照他们之前公布的数据，要吃下这5%，得十五六亿，但大旗每年的利润，也就是不到十亿，去年有你那几张专辑大卖，纯利润也不可能过十五亿，哪怕全拿出来分红，一年也就分个五六千到六七千万，你这十几亿砸进去，投资回报率也就那样。”

  彭向明倒是没有在意这个，“嗳，帐不是那么算的，有这5%在手里，只要他们不能增持，那咱们就进可攻退可守，还能把老杜推上去做个董事，在董事会上有一点发言权，这个事儿，不能单纯只计算投资回报率！”

  柳米“嗯”了一声，说：“那个付建华鬼精鬼精的，老想给我挖坑。”

  彭向明笑，“人家可是冯远道的左膀右臂，市值千亿的大公司，人家是二号人物，大管家，不精能干得了？这你有什么好气不忿的？这就不错了，能争取到这样的条件，已经是上上了。”

  “他说会力推大旗在三年内上市，但坚决不肯写进合同，不过……我倒是倾向于觉得，他只是出于谨慎，所以不给任何承诺。事实上……”

  柳米歪在彭向明怀里，她思考的时候，眼中有些莫名耀眼的光芒，看去说不出的迷人，“他们应该是在出手收购之前，就考虑好要推大旗上市了！而且我觉得，他在跟我打马虎眼！”

  “他为什么咬定了你剩下的这四年里合约里，必须把出版日期排的满满的？我猜，他们大概会用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完成内部的整合，然后就会推，两年左右，一定会上市！只有这样，时间差才能打得开，他们才能来得及在你的合约到期之前就顺利脱手，大赚一把！”

  彭向明点头，“嗯。可能性不小。而且……”说起这个，彭向明也认真起来，“四年，一百首歌，呵呵，我猜他们也有一些想把我绑在音乐事务上，让我无法分身的意思。因为做音乐，我就肯定是在帮他们赚钱，但做电影拍电视剧，我想跟谁合作就跟谁合作，完全可以不甩他们。那相比之下……啧啧，就是精！的确精！”

  柳米叹口气，“唉，还是没人家牌硬啊，只能借坡下驴，多赚一点是一点。而且这笔买卖，我也说不好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希望两年内他们真能推动大旗上市吧，到时候趁高位出掉，咱也跟着喝点汤。”

  “肯定的啦，肯定跟着喝汤！”

  彭向明拍拍她的肩膀，俯下身去，说：“今天那么高兴，要不要把元儿叫上，大家一起庆祝庆祝？”

  柳米闻言，初时懵懂，旋即就回过神来，顿时柳眉倒竖，“想得美！我绝不跟她睡一张床！”

  “啧啧，你看你，你看你，我就是个提议，不行就不行嘛！”

  “姓彭的，你最近有点过分哦，干嘛老把她跟我摆一块儿？我俩现在这样不好吗？非得当面再撕起来你才高兴？”

  “没没，别，我就随口说说。”

  柳米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选择放过，“嗳，戴小菲她爸今天晚上很低调啊，你说，他是不是挺尴尬的？你怎么没当场喊他一声爸，看他啥反应？”

  “我喊他爸的话，喊你爸什么？”

  “也是啊，那算了。嗳……你愿意跟我去见我爸了？”

  “不去！绝对不去！”

  “嘁！瞧你那怂样儿！嗳，你是不是打着主意，等再过几年就甩了我，再换一批年轻的妞儿？你说，是不是？”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再换也得有你，你在我心里永远年轻！”

  “我怎么听着这不像好话？……那你那么怕我爸干嘛？早早晚晚的，你躲得了吗？一辈子不见？”

  “嗳，不聊这个不聊这个！你让我松快几年。”

  “嘁！嗳，对了，说起这个，我哥前些天还跟我说，他想见见你。”

  “哎呦喂……”彭向明有点头大，“这个……我能……不见吗？”

  “你担心个屁！他比你花多了！光我知道的，他在外头养了五六个！砲友有多少就不知道了，你们男人一旦有点钱，呵……一群渣滓！”

  “嗳，话不能那么说，我大舅哥可能是靠钱，但我是靠脸的。”

  “咦……彭向明你真自恋！”柳米先是一脸鄙视，不过看着彭向明那张脸，却是忽然笑起来，凑过来亲一口，“不过我老公的确帅！”

  硬是借力反打，从东胜传媒手上撕下一块肉来，让彭向明今天的心情的确很好，还在回去的车上呢，俩人就互相撩，等回到柳米的家，彭向明就拉着她开始折腾起来。

  兴致高昂。

  这当然是一场双赢的媾和。

  甚至在正常的角度看上去，东胜传媒那边借此摁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舆论风波，还借机把自己锁定下来，大家谈好的未来四年一百首歌，每一首，自己赚的钱都必须分给东胜传媒，更不要提，还有未来可能会有的上市。

  貌似他们赚得更多一点。

  但那只是正常的视角而已。

  站在彭向明自己的视角来看，国内一共就七家有资格给网络发售音乐颁发销售编号的唱片发行公司，东胜现在手握两家了，那么，其余那五家就是什么慈善机构吗？别扯淡了！天天音乐都接触了好几次了，62%是上限！

  大家都是为赚钱的。

  那么，为什么不继续待在大旗赚62.5%呢？

  这次续约一百首歌，拿到的所谓六千万签字费，其实都不算什么了，更核心的东西在于，电影和电视剧固然也很赚钱，但需要分一手的地方太多了，所以，还是做音乐的钱赚的轻松愉快。

  但音乐产业又太小，产业链太短。

  尤其是现在……过去黑胶唱片、实体磁带、CD碟那个时代，大唱片公司手里是要手握CD工厂的，所以那时候，叫“唱片工业”。

  它是工业。

  但现在么，就纯粹线上了，连工业都没了。

  但电影，却是直到现在，依然被称为“电影工业”。

  摄影机生产什么的，那是前置条件，就不说了，单单只说一部电影的拍摄和制作，少则几十人，多则数百人，需要调集大量的人力物力，需要数量众多的机器做配合，后期还需要剪辑、调光、CG处理，等等。

  用的人多，养的人就多，每一个端了你饭碗的人，从你这里领了工资、甚至拿了分红、更甚者分到了票房红利的人，都是你的潜在支持者。

  所以，做音乐赚钱，很快，很干净利索，做电影拍电视剧挣钱，可以养人。

  养了人，就有了“势”。

  两者不可偏废。

  而对于彭向明来说，音乐是自己的大后方，后方稳固了，就可以放心的往影视圈里去趟了。

  …………

  柳米最近稍微长了点肉。

  彭向明要求的。

  黄蓉这个角色，固然很是古灵精怪，但毕竟也是大小姐，柳米过去太瘦了，她的脸，瘦容易带来成熟感和高级感，但少女感就会弱一点。

  脸上的肉稍微多一点点，就更贴人物了。

  当然，摸起来也会更舒服。

  即便如此，也才九十斤出头儿。

  她跟别的女孩子的最大不同在于，她性子里的强势，让她几乎不会开口认输——除非真的被折腾散架。

  …………

  在彭向明跟柳米回到家的不差前后，关茜和她的助理，也回到了家。

  这一路上，关茜都沉默不语。

  喝的那一点酒根本就不碍事，主要是她还沉浸在今天这一天，尤其是晚上所见到的那一幕幕场景之中，思量不透、揣摩不清，浑浑噩噩。

  等回到家，助理打开门，啪的一声打开灯，两个女人却是吓了一跳。

  客厅里放着两个大皮箱，关茜的男朋友魏允刚就坐在其中一个皮箱上。

  面无表情。

  “你怎么不开灯啊！吓死我了！”

  关茜拍拍胸口，小鹿乱撞。

  魏允刚站起身来，面色平静，吸了吸鼻子，闻到了那股酒味儿，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脸色又更难看了一点而已。

  “等你回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分手吧！我受不了这种生活了。”

  关茜愣住，下意识地扭头瞥了助理一眼，助理当即就扭头走开，躲进自己的小房间去了，她这才压着嗓子说：“你闹什么呀！我只是……是！我昨天是跟彭向明一起吃饭了，我不告诉你那还不是因为觉得你心眼儿小，我怕你……”

  “你他妈敢说你没给老子戴过绿帽子！”

  “我当然没有！”

  “呵……”

  魏允刚冷笑一声，不屑地又瞥了她一眼，一手一个，拉起行李箱，越过关茜，迈步往外走，“回头把我的指纹删了吧！拜拜！”

  关茜一把扯住他，“大哥你别闹了行不行！我真……唉……你能不能……大哥，我是个演员啊，我需要工作呀！我才刚扑了一部电影你懂不懂？我这个时候不出去拉关系，我就滑下去了你懂吗？”

  “那就陪人睡觉？”

  “我……我他妈没陪人睡！”

  “呵……”

  “你冷笑什么？你至于这么整天疑神疑鬼的吗？你帮不上我，我从来都不怪你，我愿意就这么守着你，可咱得赚钱呀大哥！光傲气没有用的，吃醋也是没有用的，咱得生活，咱得买房子，咱得赚钱！靠你那一个月五六千块，你连个手机都换不起！是，我是必须得整天跟一帮色狼打交道，别说你烦，我比你还恶心，但他们手里有权力呀，他们手指头缝儿漏下来一点机会，就能让咱们吃饱了，而且我真的没让任何人占过我便宜，你相信我好不好！咱们相处那么多年了，我从高二就跟你谈恋爱，你还不了解我是什么人吗？”

  “了解呀，了解呀！我知道你爱钱呀！”

  “你……我……你就只知道我爱钱吗？”

  “不然呢？喜欢给你的男朋友戴绿帽子？算吗？”

  “你疯了吗？绿帽子绿帽子……恶毒的攻击我，会让你很高兴是吗？”

  “呵……”

  “你又冷笑，真行！你真行！”

  关茜低头，觉得自己心里好累，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累，“你看看人家，人家比你小了三岁！可是人家硬是能软一套硬一套的，逼得一帮身价百亿，至少几十亿的大富豪们，一帮权力遮天的老家伙们，跟他坐下来把酒言欢！”

  她摇头，渐觉有些心灰意冷，“既然话说到这儿，魏允刚，我跟你说实话，我这辈子到现在，只有过你一个男人，我从来没出过轨！我付出过的最大的牺牲，我给你戴过的所谓‘绿帽子’，顶多只是让人摸过我的手，可你他妈跟我说说，你到现在就没跟别的女人握过手吗？这他妈叫戴绿帽子吗？”

  “呵……”

  “还是冷笑！真好！真好啊！”

  “你刚才说的就是彭向明吧？他比我大吗？他草的你爽吗？”

  关茜愣住了。

  万万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要爱一辈子、处一辈子的男朋友，那个会在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哄自己开心，会在自己生病的时候一守就是一夜，那个说会疼自己一辈子爱自己一辈子的人，居然连这种恶毒的话都说得出口。

  啪！

  狠狠地一巴掌。

  她恶狠狠地盯着他，急促地呼吸。

  “滚！从我的家里滚出去！分手！”

  “永远别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