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浪

  祖籍荷兰的米国人范先生是奔着《无间道》来的。

  唐凤翔目前正在做《无间道》在日韩和东南亚地区的发行工作，当然，凤翔影视在国内做发行，是比较厉害的，但出了国就暂时还不怎么样，只是他们跟各国的发行商都有业务上的联系，可以搞代理发行的模式。

  虽然这种模式注定了分成会很低，甚至有些东南亚国家只能买断发行，钱更少，但能多赚一点是一点嘛，总比没有好。彭向明也同意尽量送出去，稍微卖一卖，怎么说也能再多赚包高晶晶几个月的钱吧？

  但这位范先生却希望买断《无间道》除国内之外全球其它的所有地区的发行权，以及，他希望能附赠这部电影的英语版本改编权。

  附赠！

  呵呵。

  买断除华夏之外的全球发行权，他出价三百万美元。

  近二三十年来，国内的电影在境外的票房一向极惨，除了少数几位导演拍的文艺片，在欧洲能卖得上价之外，国内绝大部分的导演和电影，是压根儿也没脸提什么全球票房的——不过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国内票房市场足够大了，足够吃饭了，所以也并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严格来说，三百万米刀，折合华夏这边两千万还多了，报价不能算低了。

  但彭向明却对这个报价没什么兴趣。

  于是，仅仅只是礼貌性的稍作犹豫的姿态，彭向明就婉言谢绝了这个报价，但他表示无论是发行权，还是改编权，都可以谈。

  它们都不是非卖品。

  但同时，它们显然也都不会是赠品。

  彭向明跟那个叫吉奥瓦尼-范佩西的范先生说这件事的时候，负责引荐的唐凤翔一声都不吭，等他们聊完了，又过了一阵子，他才追过来，跟彭向明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怀疑？”

  “什么？”彭向明问他。

  他说：“我怀疑他只是看中了这部片子的改编权，至于发行权，我甚至怀疑，他主要是怕我把你这个版本发行到日韩去，万一卖得不错呢？将来他们的改编版本出来，说不定就会不好卖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日韩那边的电影市场，一向都是好莱坞电影重要的票仓。”

  还别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尤其是在好莱坞的那帮电影商人手里，这种事情更是绝对能干得出来。

  两千万一把买断海外发行，对于很多国产电影来说，已经挺知足了，但对于好莱坞的制片商来说，才三百万米刀而已。

  如果能顺势拿下《无间道》的英语版改编权，把它变成自己的一个制片项目，那么哪怕这三百万米刀全部都当做是版权费，又能如何？

  他们那边随便买个什么有点名气的IP的价格，也得七位数的米刀起步啊！

  彭向明点头，片刻后，说：“所以，咱们还是自己做呗？日韩，东南亚，只要唐总您能发行到的地方，您就放心去做，卖多卖少都问题不大，反正都是添头了！完全没必要一个死价打包给别人。您说呢？”

  唐凤翔点头，“没问题，交给我了。”

  顿了顿，他解释说，“其实……我本来也不想带他来的，只是最近我在跟他谈合作拍片的事情，想把我手底下的演员往国际上推一推，所以实在是抹不过面子。你也知道，我手里还是有几个好演员的。”

  说话间，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彭向明。

  彭向明愣了一下，懂了。

  “回头有时间的话，你召集召集，大家一起坐坐，指不定有我新电影需要的呢？”他笑着说。

  唐凤翔笑起来，“这个好办，回头你等我的信儿吧！”

  …………

  1月28日，周二，下午。

  彭向明一身西装，出现在了《阳光洒在身上》的首映礼现场。

  金盾影视中心的出品，歌颂警察的作品，主旋律中的主旋律。

  有什么说什么，这个戏可不是跟风，人家是年初就立项了，不比《无间道》晚，只不过制作节奏有点慢，《无间道》十月就上映了，它居然磨到了元旦之后。

  投资五千万，大投资肯定算不上，但也不算太小了，当然，根据过去的经验来看，大概率收不回投资——但这种赔钱的买卖，金盾那边每年都会做好几把。

  据说这部戏一开始是要定档春节档的，后来各家院线的意见很大，春节档竞争激烈，院线方都指望那半个月狠狠赚一把呢，像《阳光洒在身上》这种主旋律的片子，不敢不给排片，给吧，又吸引不住观众，最后一再协商，大家都退半步，就把档期提到了一月下旬上映，把放映末期放到春节档。

  好歹也算在春节档走了一圈了，报告就好写了。

  票房不行就包场嘛！

  如果说《无间道》这种片子，算是干儿子，可以给扶持资金无息贷款，那《阳光洒在身上》就是亲儿子了，必须全系统包场支持。

  “咦，向明哥！你来啦！”

  邹小伊明明在应酬着来宾呢，却是彭向明刚一进来就注意到了，立刻就抛掉了正在应酬的人，手里提着自己的长礼服，小跑过来。

  笑靥如花。

  其实彭向明收到另外的一份邀请了，他在金盾影视中心那边是有朋友的，这种捧场的事情，人家肯定不会漏了他这个大红人，他也不可能不捧场，接到邀请就答应了，但紧随其后，邹小伊又特意单独打电话邀请了他一遍。

  那时候彭向明才知道，这女孩居然进了这个主旋律的剧组，还演了女二号。

  不得不说，有个在这个圈子里掌握相当实权、人脉又宽广的姑父做根脚，姑娘自身又比较努力、比较善于抓机会，就真的是进展飞速。

  像《阳光洒在身上》这种片子，别看几乎注定了会赔钱，但它的主要角色，还真不是你想演就能演的！

  她才大三！

  那就当是把这个人情送给她的好了。

  彭向明本来已经要伸手出来，但临到身前的时候，姑娘却忽然放下了提着裙摆的手，张开了手臂，于是彭向明只好顺势也张开手臂，跟姑娘轻轻地抱了一下。

  “恭喜你啊，主旋律大片，不简单哦！”

  “嘻嘻，我很厉害吧？”

  “那当然！佩服佩服！”

  姑娘的笑容灿烂之极，但是却忽然凑过来，小声说：“但我还是更喜欢演你的电影，哪怕是个小配角！”

  “哈哈！”彭向明开心一笑，跟她交换个眼神，“有机会的。看以后。”

  “嗯。”女孩重重点头。

  现场来的明星并不算多。

  主要是首映礼规模很小，而且片子也是以小规模发行的方式试映，所以，就算是只要打个招呼，像这种场合，几乎不可能有什么明星会不给面子，但结果却是，很多不想来的人接到了邀请不能不来，想来蹭个现场混个面熟的人，又没接到请柬，反倒不大好自己冒失地闯来。

  这里可不是什么明星的秀场。

  有领导出席的。

  哪怕是像邹小伊的姑父，华通有线电视网的副总裁，兼影视部执行总监马宝忠，到了这里都是尽可能的低调，跟几个老朋友躲在角落里闲聊几句，看见自己的娘家侄女亲热地挎起了彭向明的胳膊，脸色不由得一变，抓住对上眼神的机会，悄无声息地招手叫彭向明过来。

  “向明啊！”

  “嗳，马总您好。”

  “刚才听人聊天，还说到你呢，我感觉他们聊的那个意思啊，你呢，在女人这个事儿上，是不是该稍微收敛点儿了？别弄太乱了，将来爆出去可不好弄！”

  “啊？我……”

  彭向明吓了一跳，心说这是上头的大佬在给我放口风了吗？

  但是转眼再看看邹小伊又冲自己走过来了，他扭头跟马宝忠交换了一个眼神儿，“咳……那个，我们平常不联系的……”

  “哦哦。那倒没事儿！主要是，我怕跟她家里不好交代。”

  彭向明少见地红了脸——拜托，你这就是在说我名声不好呗？

  “那个……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其实我真的没有……”

  “哎，向明！那么巧！”

  没等彭向明把解释的话说完，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他下意识地扭头——得，说再多有用吗？

  不过……我为什么要解释？

  你侄女在我面前都脱光了我都没碰好不好？我不心虚的呀！

  而且我就算碰了又能如何？你情我愿男欢女爱的事儿，又不违法！

  关键我是真的从来都没有勾搭过她呀！你有那个绕圈子警告我的能耐，敲打敲打你自己的侄女不好么？

  所以，呶，你瞧，我缺女人吗？

  我不缺呀！

  彭向明张开双臂，满面笑容，“师姐你好！你也来啦！”

  关茜似乎是愣了一下。

  过去的好多次公开场合碰面，两人最多就是拉拉手，还真没表现得那么亲密过——不过，这是好事儿！

  她马上就做出了回应，也张开了双臂，笑容满面地跟彭向明虚抱了抱，等到两人默契地松开，她眼睛里似乎洒满了星光，带着些许没有被完全遮掩好的小崇拜，看着彭向明，“你今天好帅啊！”

  不远处正拎着晚礼服裙子过来的邹小伊，不由得就停下脚步，顿在了那里。

  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