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浪

  大年初十，上午八点五十四分。

  新纪元汽车科技有限公司，行政及研发中心。

  出了电梯之后，彭向明从方成钧手中接过一张卡片，那是配发给自己的电子签到卡——方成钧面无表情，却还是问：“那我回车上等您？”

  “呃，不用，你回去吧，让老孙在底下等我就行。”

  “那保镖呢？”

  “呃……等着吧！”

  “嗳，好！”

  两人的对话很怪异，刚才电梯下来的人，会下意识看过来一眼。

  还没听说过带着保镖来上班的。

  有些茫然地就走过去了，这是不认识彭向明的。

  还有些会愣一下，露出些愕然，然后迅速扭头，加快脚步往里走。

  滴！

  打卡成功。

  前后两辈子，第一次上班打卡。

  彭向明整了整领带，抱着自己的文件夹，走进公司。

  他猜到自己就算是过来了，估计也是无事可做，所以就从家里带了些文件过来看，免得太过无聊。

  前台居然是个小伙子，已经站得板板正正，看见彭向明进来，躬身，“董事长早上好！”眼神好奇而又怪异。

  “早上好！”彭向明友善地回应他。

  这怎么行？前台居然是个男的？不是说越是科技公司，越要养两个超漂亮的前台小妹吗？据说可以刺激荷尔蒙，进而提升工作效率的。

  因为科技公司里的大部分科研人员都是宅男。

  程序猿and攻城狮。

  之前已经来过好几次了，彭向明对这边的公司并不陌生。

  现在公司的架构是极简的，只有少部分文书、内勤和财务人员等，算是普通工作人员，更多的是各个方向上的程序员和工程师。

  这还是因为这里有个行政总部的关系，城外的试验和数据中心那边，普通工作人员更少。

  其实上班时间还没到，但一搭眼看上去，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

  彭向明很容易地就找到了自己的工位。

  江明妃居然真的安排人给做了个牌子，就挂在工位的隔断外面，上面写着“董事长办公位”，卡位里除了有一台电脑之外，干干净净。

  挺好的。

  彭向明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他可不是赵建元那种富二代，如果上辈子没得病，其实有很大概率，他就是会这样的，在大学毕业之后，坐到这样狭窄的工位上，朝九晚五。

  甚至当躺在病床上之后，他一度还梦想过自己能有那么一天，忽然站起来，忽然就痊愈了，然后就到一个这样的公司，就这样的工作着。

  现在也算实现梦想了。

  在公司里到处打量了一圈，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关系，别管事实上有没有事情在忙，所有人都装作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他笑笑，很快就低下了头，不看了。

  并没有要去江明妃的办公室转转的意思。

  他知道江明妃还在外地跑宣传，没回来呢。

  就《春江花月夜不归》这种片子，明显就是东拼西凑出来的，上映截止到昨天，票房居然已经3.4亿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就是胡玉成老是快进快出的拍些不那么好的东西，却直到现在始终都有人特别乐意给他投钱的原因之所在了。

  他的电影绝大多数都是能赚钱的。

  电影这个东西，肯定是有艺术作品的属性的，但它同时也是有着典型的商品属性的，而电影产业说白了，其实是零售行业。

  票房为王。

  大家都怪忙的，彭向明也没有要找人聊天的意思。

  他坐下的时候，这一排工位上，已经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卡位上了，他瞎打量的这会子工夫，又一个女孩儿背着包到来，看见彭向明居然坐在自己身边的卡位上，愣了好一阵子，面对彭向明友善的笑容和点头示意，居然腾地一下红了脸，好半天才磨磨蹭蹭地进到她自己的卡位上。

  彭向明很快打开自己的文件夹，开始看文件。

  起初是一些办公室文件，简单地浏览，没有什么问题就签字而已。

  类似这种工作，再有两三个月，等安敏之生完孩子坐完了月子回归之后，他就可以完全交卸出去了。

  后面的才是重点。

  第一份就是《燕京遇上西雅图》预算案。

  徐精卫和吴芸两口子年前跑到米国和加国去转悠了一大圈，选了很多景，过完年吴芸就把预算案报上来了。

  这女人真精。

  她很准确地把握住了彭向明的心理，和自己男朋友徐精卫的状态，所以她把预算做出来，就正好卡在八千万这个点上。

  很漂亮。

  这部电影的剧本就在那里摆着，现实而又浪漫的爱情故事，男主角和女主角都不是什么完美的人设，但最终都战胜了过去的那个自己，有这样的故事打底子，又是秦园和戴小菲这样的男女主角配置，只要徐精卫不作死，只要他老老实实地在这个框架里玩他的细节，那这部片子是一定扑不了的。

  在原本的时空中，这片子票房多少，彭向明没关注过，所以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因为这样一部戏，红了一个中年大叔，还翻红了一个沉寂多年的女主角，所以理论上，这部戏当初是肯定红了的，票房应该不低。

  那以彭向明来到这个时空小两年，对这个世界的电影市场的观察来看，他有绝对的把握，这部片子的票房至少是三亿起步的——徐精卫要是拍的好，五亿八亿，也完全有可能。

  所以，八千万的投资，一定亏不了。

  签字，同意。

  吴芸是个能让人特别放心的制片人。

  徐精卫有才华，而吴芸能管理好他的才华。

  他俩真是绝配。

  第二份是《射雕英雄传》的预算案。

  这是第二份了。

  这一次没有什么问题了。

  服装设计、造型设计、武术指导，等等这些不为普通的观众所关注，却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一部剧和一部电影的“质感”的工作人员，这次都是选了业界名气比较大的——对于他们这一类的工作人员来说，没有宣传，也没有包装，某种程度上来说，名气就代表着实力。

  而且事实上，除了一个唐四方的武指团队的价格的确小贵之外，其他的那些诸如造型设计师之类的，还真不算太贵。

  主要是大环境如此。

  现在国内影视圈拍片子，第一看演员，第二看导演，第三看特效，第四第五第六之类，才轮得到编剧、武指、美术、造型和服装这些。

  但在彭向明看来，一部影视作品能否成功，排在首位的，却是制片人。

  当然，他并不是完全的米国式好莱坞那一套制片人中心制的拥趸，他只是认为对于一部影视作品来说，负责把总的那一位，必须不能是导演。

  有一部分导演能够把自己的意识提升到制片人的高度，那是另一码事。

  在拥有一个合格的，乃至水准高超的制片人的联络和掌控下，导演、编剧、美术等等各司其职，然后当剧组成立，摄影、灯光、布景、演员等等这些工作人员，在导演的调度下，完成编剧架构好的故事，达到制片人的要求，彼此实现故事性、文艺性和商业性，乃至于审美感官上的高度统一。

  这才是完美的架构。

  吴芸在这方面显得格外优秀。

  老安在这方面其实也很强，因为她的审美能力很优秀，但是具体执行的时候，她有时候的视角会偏导演一些，不够吴芸那么敏锐且理性。

  程一规的创造性思维略差，做工具人和执行者，实力爆表，但完全放手让他独自一人去从头到尾的打造一部作品，那么大概率他会抓瞎。

  他很适合这样自己给方向、给剧本、给要求，他去按部就班。

  所以，签字。

  《射雕英雄传》可以正式开始做了。

  选角、勘景、布景、做服装、组建剧组，一个半月左右，就可以彻底完成前期筹备，四月份一定能开拍。

  大家的档期也都差不多能在。

  十九集而已，快点四十天足够拍完，但预算里列了两个月的费用，拿出时间、给足经费，让他们磨，打磨一部精品出来。

  这个时空没有金老爷子的原著打底和预热，但好故事依然是好故事，多多用心就是。没有原著的铺垫，使得这部剧或许不会从第一集开始就万民空巷，但换个角度想想，没有铺垫就意味着一旦喜欢上了，就会特别惊喜。

  惊喜也很好的。

  第三份是《功夫》的筹备情况汇总。

  刘克勇这个家伙，能力还是有的，只是为人太油滑，拍马屁就第一名，但绝对不能放手让他自己独当一面。

  程一规独当一面，大概率只是做出东西来不出彩，可能赚也可能赔，但更大的可能是到处都四平八稳，不赔也不赚的样子，但要是让刘克勇独当一面的话，他却是大概率会胡搞一通，有可能豪赚一把，却也有可能扑的很惨。

  所以，赵建元去盯《燕京遇上西雅图》，程一规负责把控《射雕英雄传》，而刘克勇则放在自己身边，负责帮自己做《功夫》，还是很恰当的。

  回头得抽空去看看他监工的猪笼城寨了。

  那种简单的低层建筑，用现代的施工方式去建，是毫不费力的，图纸做好，对于建筑方来说很简单，一个来月就彻底完工了，难的是后期的装修和做旧，而且在开拍之前，一定要把那种生活的杂乱状态布置好。

  所以，状态都很好，但今年不能只满足于这三部戏。

  安敏之的预产期在三月下旬，大约五月她就要迫不及待地回归了。

  得再给她预备一部都市剧。

  这部剧就捧高晶晶了。

  她越是不争不抢，就越是要把她捧起来。

  到都市剧里美去吧！

  《太阳的后裔》就很适合她，也很适合安敏之。

  要是进度够快，下半年说不定还够时间，让她俩联手把《浪漫满屋》再拍出来，明年再来一部《朝五晚九》。

  然后她就该三十岁了。

  《咱们结婚吧》和《欢乐颂》安排上。

  这女人又美又懂事，只要她还愿意待在自己身边，领她那一个月五十万的包养费，那就给她打造这样一条黄金路线。

  然后……傅远声。

  嗯，就它吧，《大侠霍元甲》。

  这个时空貌似并没有关于霍元甲的传奇故事，但是没关系，时代背景一样，社会审美一致，像这样的民族英雄、武术大师，就一定还是受欢迎的。

  再说了，故事那么精彩，人物那么饱满，有国仇有家恨，有江湖侠义，又有民族大义，那么经典的故事，不拍出来实在是太可惜了。

  交给傅远声应该是合适的。

  在《射雕英雄传》处理出个首尾来、步入正轨之后，就让程一规再把这部剧抓起来，今年六七月也就可以启动了。

  如果收视率达到预期，那就后续把《陈真》和《霍东觉》也拍出来。

  甚至于，彭向明觉得，完全可以做一个“民国往事系列”。

  霍元甲、叶问、黄飞鸿，这些个人物，在当下这个时空虽说不曾出现过，但是在自己过来的那个时空，却都是有原型的，而且在一代代影视人的加工之下，都已经活灵活现、神完气足，形成了饱满的人物形象，和完整的故事脉络。

  这是一个大系列。

  剧做好了，还可以趁势推出电影。

  连《上海滩》也是可以做进这个系列里的嘛！

  “董事长……董事长？”

  “啊？”

  彭向明从遐思中回过神来。

  隔壁工作位上的女孩子手里捧着笔记本，怯怯地问：“能给我签个名吗？我是你的歌迷，我超喜欢你的歌。”

  彭向明笑了笑，一边接过来刷刷刷签名，一边顺嘴问：“喜欢哪首？”

  “都喜欢！”，顿了顿，“尤其喜欢《曾经的你》！”

  “哦！”

  签完，递回去，却瞥见更里面两个工位上的一男一女虽然都装作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但注意力却明显没在电脑屏幕上。

  “你们俩，也要签名吗？”

  两人顿时都转过头来，果然，笔记本都准备好了。

  签名。

  前排一位胖小伙忽然扒着挡板凑过来，“董事长，能给我也签一个吗？我最喜欢你的《以父之名》！我是你的铁杆粉丝！”

  彭向明闻言笑起来，“拿来，签！”

  然后忽然提高声音，大声地问：“都别装了，所有正在忙的，和装作在忙的，还有人要我签名吗？错过今天就不签了！”

  “要！要！”

  呼呼啦啦，一帮年轻人很快就都围了过来。

  就是嘛，都装什么装，就不信你们之中没有我的歌迷，就不信你们每个人都那么忙，一个个都忙得连句话都没工夫说的样子。

  该要签名就勇敢的过来要啊！要完了咱们就可以正常对话了。

  反倒是你们都这么绷着，让我这个董事长完全无法融入你们，憋得实在也是难受。

  现在多好，办公区的气氛总算是稍微正常了一点，不那么绷着了。

  虽然如果江明妃看见的话，怕是未必会高兴。

  但是，管她呢！我现在不但是这家公司的大老板，而且我还要做这家公司的“创始人”之一！

  ***

  推荐票好少啊，你们都不投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