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浪

  清晨，乌西市某酒店套房内。

  柳米醒过来的时候，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

  彭向明习惯早睡，吭吭哧哧折腾完，人家洗洗，很快就睡着了，入睡能力强到令人发指，但柳米不行，她虽然也没太怎么熬过夜，但即便是在拍戏期间，再累，临睡之前也必须得刷一个小时手机，不然就老觉得心里有事儿，睡不着。

  所以彭向明能不到六点就起，她要是睡得沉了，能一觉睡到八九点去。

  这一觉睡得好。

  一是因为昨天先舟车劳顿，后又跟着彭向明，到处跑着去查看场景建设的进度，是的确有点累了，二是因为，昨天晚上嗨透了。

  掀被子起床之后，她只随便拿了一件外套披上，穿着睡裙就开门走了出去。

  刚一出去，就听见彭向明打电话的声音，“嗯，你好好的啊，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儿，就过去陪你！”说到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什么了，他忽然回头，淡定地冲柳米露出一个笑脸，再转回头，下意识地又压低了声量，“嗯，嗯，我知道，我明白的，快了，快了！再熬一熬，等我！我有点忙，先挂了啊！”

  柳米翻了个白眼儿。

  这不定又是哪个小情人。

  真是的，大早上的电话就追过来，看来平常姑奶奶对你们太仁慈了！

  一个个的，都没规没矩的。

  “早上好！”

  “柳小姐早上好！”

  刘克勇和方成钧都已经站起身来，面带笑容地问好。

  柳米笑着点头回应，然后转头又回去，进了洗手间。

  彭向明那边很快就挂了电话，进到主卧，倚在洗手间的门框上，看着她，柳米正刷牙，回头斜睨，“怎么了？”

  “没事儿，你待会儿回燕京啊？”

  柳米停下动作，斜睨他。

  心念电转，她“噗”的一口吐掉沫子，“唐凤翔给你安排了什么特殊的节目是吗？无遮大会？我不能跟着？”

  “嗨！”

  彭向明失笑，走过来，从身后抱着她。

  真丝的吊带睡裙，轻薄的不像话，彭向明一贴上来，两人立刻就有点无缝衔接的亲密感，看着镜子里的柳米，他叹口气，说：“你想多啦，唐凤翔可不是惦记着给我开无遮大会，他是想让我给他敞开口子。”

  “什么意思？”

  彭向明笑笑，神情复杂，“原来他不惦记，因为也不知道我会拍成什么样，结果现在《无间道》火了，《来自星星的你》又火了，你想想，他能不惦记？”

  柳米蹙眉。

  “电视剧他一时半会儿的伸不过手来，我自产自销，既用不着他的钱，也用不着他的发行，他硬气不起来，但是电影呢？”

  “上次他就欲言又止的，我猜他可能想在我这部《功夫》里再插一脚，还得让他给做发行呢，不好拒绝的太生硬吧？那你要是连人家的投资都不要，也行啊，塞几个人进来，你帮我捧一下，给不给他这个面子呀？”

  “这还好说，问题《燕京遇上西雅图》那个戏，是已经谈妥了会有他的投资的，而且吴芸和徐精卫她俩，其实算是已经被唐凤翔给拉拢过去的人了，这部戏，只能大家掺和着来，他要塞个配角什么的，我是不好驳他面子的。”

  “你说无遮大会，呵呵，他就算真给我开无遮大会，我敢上吗？”

  “唉，一堆的烦心事儿，都得去处理，我是不想让你也跟着我烦。”

  可能是这番话把柳米给打动了，她有些爱怜地抬手摸了摸彭向明的脸，端起杯子喝水漱了两下口，随手扯毛巾擦了擦嘴，就转过身来，吊住彭向明的脖子，“不行的话就换一家公司给做发行，最好的办法，是丢出去一块骨头，让两条狗，甚至三条狗，在那里抢！”

  彭向明笑起来，“英雄所见略同，我会逐渐这么办的，但是一来，每条狗都很凶，都不是那种抢了块骨头就开心地去吃的主儿，得防备他们扑上来撕我的肉，二来，唐凤翔做事情，还算柔和，先护住这条线，往前走着，不好做的太生硬，等我自己的规模起来了，说话才硬气。”

  柳米点了点头，手臂收紧，亲了上来。

  蹭蹭冒火星子。

  彭向明顺手往下一捞，托着大腿把她举到了洗手盆上。

  “时间还来得及，先来一发，我怕晚上他真给我开无遮大会……”

  “唔，好……”

  …………

  “嗳，卫哥，嗯，在过去的路上了，对，我从乌西这边过去的，来看了看我的布景，你放心，我肯定准时到，嗯，先去机场送个人，然后就过去。好嘞！”

  “喂，老秦，昂，正过去呢，放心，耽误不了。”

  “老孔，菲菲那边把合同签了吗？签了是吧？好，嗯，没事儿，待会儿你安排路子，把消息散布出去。嗯，那个先不管了，你就按我说的，把戴小菲会出演我新电影女主角的事儿先给散布出去，好，办吧！哎，对了，再找个爆料人士，我不管你找谁，炒作一下我跟关茜关系很好，就说我一直都特看好她，对，办吧！”

  “老程，我刚才忽然又想起一个事儿来，不行啊这样，那个时候，按照设定，是南宋跟金国对峙的时代，镇子上的栏杆，讲究点儿，还说得过去，但是镇子外头那个桥上的木围栏，他们预备的料太好了，兵荒马乱的年代，有桥就不错了，就是发达地区了，哪可能用那么好的木头和人工，做那么讲究的围栏？对，撤掉，换那种……我不知道你理解不理解，就是那种弯的，一看就是随便砍了棵小树那种，对，就那样的，下面的竖杆，也不要用那么规整的，就小树一截断那种，剥了皮，处理出一点风吹雨打的样子，嗯，成，你明白就行了，没别的，忙吧！”

  柳米歪在商务车宽大的航空座椅上，看着彭向明在旁边的座位上不断的打电话，眸光中有些说不出的迷恋与崇拜。

  昨天跟着他一起去看设在这边的两个正在建的拍摄场地，期间的过程，让她印象相当的深刻——他对每一处细节，都要求严格，关键他的指向性都是无比明确的。他不是像别的导演那样，只能仿佛的、朦胧的、大概的给你描述一下他想要的感觉，然后让你去做，在不断的试错中，达到他的要求，最终符合他的感觉。他是直接的就要这样，不要那样，就好像是那个东西在他脑子里，已经设计出了3D级别的原型了一样，他只是容不得建筑人员有丝毫的不对版。

  问题是，所有！

  所有的场景，细致到那个叫猪笼城寨的地方的几楼，应该在外墙上钉着一个怎样的钢筋框子，细致到在射雕英雄传的那个江南小镇布景上……呶，刚才还说呢，连镇外的一座小桥的围栏，他都有要求！

  而且要求是如此的细致！如此的直接！

  他脑子里是怎样同时生成了那么多的东西，且一一的具象化的呢？

  简直是难解之谜！

  但是再考虑到，他不是只有在这件事上是如此的，他是在近乎所有方面，都展现出这样一种超乎常人想象的能力，也就只好见怪不怪了。

  可是……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完美的人呢？

  我当初眼睛怎么就那么尖，一眼就看上他了呢？

  当初完全没有看出来，他会是这样的全才，那个时候纯粹就是迷上他这张脸了，那个霸气英武的样子，一看就让人特别有挑战欲。

  特盼着他能来征服自己那种。

  但依然没想到，他会征服自己征服到这个份儿上。

  从前年春天开始吧，大概就是自己给他介绍了《剑仙奇缘》的试镜那时候开始，感觉他忽然就开始爆发了。

  唱歌，唱歌红了，爆红，拍电影，电影红了，大卖，拍电视剧，电视剧红了，超级无敌的火爆。

  相貌英伟，身体精壮，天赋超强，关键智商还很高，明明比自己还小了一岁，却近乎无师自通的，应付起圈子里这些老油条、这些大佬来，给人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感觉比自己大哥还要成熟多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让自己迷恋的没有话讲，心甘情愿沉进去那种。

  他要是还能不花心的话，那就简直是完美了。

  然而事实上，哪里可能呢？

  这世上或许有的是好男人，但是像他这样的男人，精力出奇的旺盛，体力出气的好，欲望必然是要远远超过绝大多数普通人的。

  怎么可能不花？

  “喂，嗯，你说，哦，你觉得练得行了，就到我公司去呗，去让老杜给你听听，看能不能进录音室了。嗯，纤纤说行了那大概就是差不多了呗！……”

  柳米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等他挂断电话，她终于找到个机会，问他：“嗳，老公，你说，我演完这部《射雕英雄传》，要是红了的话，我是不是就也可以演电影了？我想演你的电影。”

  彭向明扭头看看她，笑笑，“你们呀，一个个的，是真难伺候！”

  柳米怔住，“什么意思？”

  彭向明又笑，“一个个的胃口越来越大呗！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