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浪

  “现在我宣布，获得2017年度，飞天奖最佳电影剪辑奖的是……隋国忠，来自《无间道》！”

  坐在《无间道》这一桌的隋国忠闻言愣了片刻，随后兴奋地满脸通红，霍然站起身来，握拳，然后跟身边的秦园拥抱，起身走向彭向明，在掌声中，他猛地抱住起身的彭向明，认真地说，“谢谢你彭导！”

  彭向明满脸笑容，松开之后，拍拍他的肩膀，“上啊！”

  隋国忠大步登台。

  他是个很好的剪辑师，当初剪《追梦人》短片的时候认识的，彭向明当时就很欣赏他的剪片风格，后来因为《无间道》有凤翔影视的投资，而当时马里亚纳自己的剪辑室还没完全建好，也没有自己的剪辑师，于是最终，彭向明就还是把那部片子拿去了凤翔影视设在燕京的分部，让隋国忠给剪的。

  当然，作为一个分部的剪辑师，隋国忠在凤翔影视内部的地位，肯定是不够高的，照常理来说，凤翔影视那边真正的大活儿，是轮不到他的，像这样忽然一鸣惊人拿到飞天奖的最佳剪辑奖，就更是近乎不敢想象的事情。

  而事实上，《无间道》的整个剪辑，他也只是个工具人罢了，只负责执行彭向明的想法，按照他的要求去剪，所以，真要说这部电影的剪辑展现了他多少的实力，其实也算不上。

  但彭向明坚持没要剪辑的署名，全都让给了他。

  于是现在，得奖的就是他一个人。

  当然，现在马里亚纳已经有了自己的剪辑室了，也有了自己的剪辑师了。

  第三个奖了。

  而且这个的兆头特别好。

  众所周知，剪辑的水平，往往直接决定着一部电影的观影感受，所以在电影评奖的时候，最佳剪辑一向都有“小最佳电影”的说法。

  拿到了最佳剪辑，往往意味着有七成把握已经把最佳电影揽入怀中了。

  台上的隋国忠接过奖杯，开始发表获奖感言了。

  几度哽咽。

  四十多岁的男人了，干电影也干了二十年，第一次拿到提名，而且一下子就获奖了，让他怎么可能不感慨万千。

  当然，话里话外全是对彭向明的感激。

  彭向明面带笑容地听着。

  摄像师就在面前戳着呢，捕捉着他的每一个表情。

  终于，他的感言说完了，在全场的掌声中去了后台接受采访，摄像机这才转开了，去找下一个要盯的目标去了。

  彭向明抓住时间，侧首，“你别胡闹啊，你跟她胡闹什么呀！你说你俩闹起来，最尴尬的就是我了不是吗？”

  “呸！”

  又往这边侧首，继续小声，“你想干嘛呀，捣乱是不是？你刺激她干嘛！忘了上次打屁股的时候，怎么跟我保证的了？”

  “那次说的是蒋纤纤，这回是她，怎么能是一回事！”

  “又想打屁股是不是？”

  “不要。但你不许偏向她！”

  “好，我不偏向她，那你乖乖的啊！”

  …………

  “获得2017年度，飞天奖最佳编剧奖的是……彭向明，来自《无间道》！”

  第四个了。

  而且也是一个很重量级的奖。

  感觉上离最佳电影又近了一步。

  彭向明笑着，在掌声中再次起身。

  这个奖绝对是属于他了。

  “获得2017年度，飞天奖最佳女主角奖的是……游春花，来自《二牛的母亲》。”

  好了，这个足够政治正确。

  但与此同时，这部片子的提名刚一出来，其实在网上的争议就不算小，因为它的票房只有七十来万，几乎没什么人知道有过这么一部电影——太老套了，就算是要讴歌，这手法、这故事也实在是太老了，这个年代的年轻人，实在是无感。宣发上也不怎么给力，几乎都没什么宣传，哪怕是就喜欢看这类片子的老同志们，也根本就没怎么听说它呢，它就已经悄无声息的下线了。

  但该给的奖还是要给的。

  不过，这个演员……游春花？

  好演员是肯定是好演员，越是这类歌颂的片子，越是找的全是老戏骨，哪个都差不了，不过……这位老师好有眼缘儿啊！

  不知道让这么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艺术家”去演包租婆，会不会太颠覆了？

  试试看。

  “获得2017年度，飞天奖最佳摄影的是……”

  “获得2017年度，飞天奖最佳男主角的是……秦园，来自《无间道》。”

  漂亮！

  这下连彭向明都忍不住暗自握了下拳头。

  当然，当镜头扫过来，他依然是一脸淡定的佛系笑容，起身，跟走过来的秦园亲热地拥抱了一下，还拍拍他的肩头，催他上台。

  第五个了。

  考虑到最佳男主角和最佳男配角，都是同一剧组的两个人同时拿到了提名，却只可能有一个人获奖，所以理论上最多也就是拿八个而已。

  之前已经拿了最佳影视原创音乐、最佳男配角、最佳剪辑、最佳编剧，只是漏了一个最佳配乐而已，现在又拿了最佳男主角，已经堪称是大丰收了。

  接下来还剩下最重头的最佳导演和最佳电影了。

  到了这个时候，终于的，连彭向明都不由得紧张起来了。

  然而……

  “获得2017年度，飞天奖最佳导演的是……姚清平，来自《危险关系》。”

  果然。

  彭向明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但还是很快就恢复了笑容，鼓起掌来。

  姚清平这些年来作品不算多，但基本上每一部份量都很重，有的是积极地探索，有的则格外的有厚度，今年的这一部《危险关系》，是他把商业性和文艺性结合得相当完美的一部作品了，拿到这个奖，算是实至名归。

  基本上无话可说。

  虽然如果颁给自己的话，也基本上能做到让人无话可说，但是，谁让自己资历要浅了那么多呢？

  任何的奖项，固然都是实力做前提、作品做前提，但一定程度上的论资排辈，长时间的名气、人脉的积累，也都是必不可少的。

  “还有最佳电影呢。”

  鼓掌罢，彭向明放下手，齐元的手第一时间握过来，低声安慰。

  彭向明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让她放心。

  这一次周舜卿没有别苗头，瞥了一眼这边，想要伸出来的手，又缩回去了。

  又然而，“现在我宣布，获得2017年度，飞天奖最佳电影奖的是……张仲良、姚清平，来自《危险关系》。”

  好吧，老姚这把牛了。

  最佳剪辑和最佳编剧都给《无间道》了，居然最佳电影还是给他了。

  那又能怎么办？只能鼓掌啊！

  所以《无间道》算到头，自己其实只拿了两个奖。

  最佳编剧和最佳影视原创音乐。

  真正属于电影的奖项，其实就是最佳编剧。

  而最佳导演和最佳电影在手的姚清平，算是在今晚彻底证道成功了。

  这回是两只手一左一右近乎同时伸过来，一边攥一个，都默默地握紧了。

  “也不错了，”他在心里自己安慰自己，“一部电影，把此前不名一文的秦园、孙立恒和隋国忠都捧上去了，知足，知足。”

  …………

  “嗳，我已经很知足啦！我毕竟还年轻，以后我继续努力。”

  “草，你跟我装什么装，我特么四项提名，只拿了一个最佳摄影，我就很不爽，不爽就是不爽，不用装！”

  颁奖晚会结束之后，照例有广告商赞助的自由酒会，大家基本上都会过来露个面，于是再次碰到姜浩的时候，彭向明就听到了他肆无忌惮的吐槽。

  “哈哈哈！”

  周围人都很捧场的笑起来。

  他当然无所谓，国内电影圈子里说演员说导演，人家都是头几把交椅，国内国外名气都不小，私底下吐槽几句没拿到奖，谁都不会跟他计较。

  更何况，他向来都是以敢说著称的。

  但彭向明就要稍微注意一些言辞，不太合适口无遮拦。

  周围人太多了，一不留神就会传出去——几乎必然会传出去。

  还是那句话，他资历太浅。

  当然，从性子里来说，他就不是那种会遇到事情当场就直接开怼的人——没得病以前是，但是九年的时光下来，这个性子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

  现在的他，别说只是没得奖而已，而且对手得奖也是实至名归，绝对不能算是黑幕之类的了，就算是更大的事情，他也会更习惯把那些不满，都藏在心里，以后再慢慢想办法找补回来。

  跟姜浩聊了几句，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提明天要私底下见面喝酒的事情，又跑去向被众人围在核心的姚清平道贺，顺便认识了一下张仲良这位在娱乐圈够资格跟唐凤翔、冯远道并称、权势不小的大佬，然后彭向明就预备撤了。

  喝那么多酒干嘛，影响待会儿的运动。

  但是，当他正四处寻找齐元和周舜卿的身影时，一个身材高大的家伙忽然快步走了过来，“彭导您好！”

  彭向明扭头，“哦，佟老师你好。”

  “不敢当不敢当，您就叫我佟勇就行。”

  “哈哈，好，您有事儿？”

  “那个，我听说您的公司要开一部新剧，选了宋红过去演个角色？”

  “哦，对，有那么回事。怎么了？”

  “呃……听说您的那家经纪公司，还把她的经纪约买过去了？”

  彭向明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

  这厮身高比自己还高了小半头，毕竟是被选出来演过吕布的，哪怕穿了西装打起领带，也依然有些“虓虎之姿“的感觉。

  彭向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淡定地抿了口酒。

  “没错。你想说什么？”

  “呃，您别误会，我知道您是大导演，我也一直都特别盼着能有机会跟您合作，不过这个宋红，我不知道您此前听说过我们俩之间的事情没有，我希望呢……希望您能给我一个面子，最好还是别用她。您买断她合同的钱，我可以出，您看？”

  “你在指点我该怎么做事情吗？”

  彭向明已经带了些不悦，问他。

  “不不不，我可没那个意思，彭导您别生气。只是我跟她有点小事情，还没处理好，我希望您能卖我一个面子，在我把跟她之间的事情处理好之前，先不要给她起来的机会，您懂的，呵呵，我其实一直……”

  说着话，他还特意递过来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做出一副亲密且讨饶的姿态。

  但这个时候，彭向明已经面无表情了。

  “所以，我要为了你的面子，放弃掉一个我看好的演员？不能用？还要把我特意挖过来的演员的经纪约卖给你？”

  “呃……”

  佟勇就算再傻，也已经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彭向明的不悦。

  他脸上的赔笑渐渐收起来，不过态度还是很软的，说：“我无意冒犯您，我真的特别佩服您，也一直都很尊敬您，但是最近一年来，圈里的朋友都还算是卖我一份面子，您看，要是您这儿一旦用了她，我过去的面子可就都掉地上了。您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咱们什么都好商量，只是希望您能卖我这次面子。”

  这泡妞泡的，可真的是不惜工本了。

  这意思就是可以加钱呗？

  问题是你能比我有钱？

  就算你比我有钱，拜托，我刚挖到手的人，让你一说，转头就给你面子，把人转给你了，我特么面子掉地上了，怎么捡起来？

  “别人都给你面子了，我就必须给你面子？那如果我要是不给你这个面子呢！”

  佟勇脸上的笑容彻底收起来了，脸上闪过片刻的纠结，但说话还是硬起来了，“彭导，大家都在圈子里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虽然只是个小演员，不如您又是天才歌手，又是大导演的，还有自己的公司那么厉害，但这些年来，我也是有不少朋友的，大家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闹得太难看吧？”

  顿了顿，他眼中还是闪过一抹犹豫，“再说了，您也不缺女人不是吗？为什么不饶我这次面子，我以后一定……”他可能还是不愿意得罪自己。

  但是，对不起，你惹恼我了。

  正好今天晚上多少有些气不顺。

  “所以，佟勇先生，你是在威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