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浪

  深夜，乌西市某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内。

  主卧的门敞着，洗手间跟卧室是一体的，只是做了干湿分区罢了。

  小小的淋浴间里热气蒸腾，水声哗哗。

  彭向明隔着磨砂玻璃看了一阵子淋浴间里那模糊却窈窕的身影，才终于收摄心神，打开手机，仔细地查数据、对比数据。

  单日票房破十亿，固然可喜，但它显然并不是一个孤立的数据。

  事实上，结合着前面两天的票房，结合着今年春节档的整个大盘，甚至结合着去年春节档的大盘来一起看，才能越发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上映的第三天拿到这份殊荣，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数据很好查，现在的互联网，太方便了。

  今年的春节档开画三天，分别创造了8.82亿、16.6亿和13.4亿的单日票房大盘，三天合计，已经是38.82亿，已经超过了去年春节档前三天10.4亿、12.31亿、8.8亿，合计一共是31.51亿的票房大盘了。

  但是从前后两年春节档第一天的票房数据对比，就不难看出，今年的春节档同时上映的六部电影的总体号召力和吸引力，是不如去年的——第一天的票房，几乎完全是由宣传的程度、导演或演员的号召力，再不然电影本身是续集之类的，所决定的，在这一天，电影本身的质量所导致的口碑的影响力，还很小。

  去年第一天就破了10亿，今年的第一天却只有8.82亿。

  而作为今年春节档里，应该算是最当红、名气最大，而且事实上的排片率也是最高的自己，显然对影迷们的号召力，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

  所以才会第一天连四亿票房都没过。

  但奇怪的是，第二天居然票房直接就起飞了。

  一点征兆都没有，甚至还拉着整个票房大盘都跟着起飞了！

  去年同日，大盘才只有12.3亿，今年却一下子飙升到了16.6亿——暂时懒得去查这方面的数据了，不过想必，这个数据在单日票房大盘这方面，应该也是能排进历史前列的了。

  而说到自己和《功夫》的拉动作用，别的都不必说，只说一点就可以确定了。

  初一，《功夫》的票房3.88亿，占票房大盘44%，初二，票房飙升到9.46亿，已经占了整个票房大盘的57%了！

  更夸张的是，到了今天，票房大盘再次远超去年同日的8.8亿，且大涨到了13.4亿的高度，而在这一天，《功夫》的票房是10.45亿，历史性的突破。

  并且，今天《功夫》的票房占据了整个大盘的高达78%了！

  整个大盘，说是《功夫》的独舞，都毫不过分。

  就是不知道明天的排片率会如何了。

  今天倒是新加入了两部片子上映，但看票房，都没泛起水花来，所以大概率《功夫》的排片只会更高一点，不会降低的——当然，也很难再更高了，多厅影院还好说些，那些只有两三个厅的小电影院，总不可能把所有的厅都给《功夫》这一部片子吧？总有想看其它电影的观众不是？

  不过，按照规律，明天整个的大盘往下掉，是肯定的。

  甚至很难保持在十亿的位置上，就算《功夫》现在的爆红，对大盘的确有很强的拉动能力，但已经23亿多的票房了，再爆也要在国内票房市场的规模限制之内，所以，明天大概率会在回归正常线的基础上，比去年同日稍微高那么一点点——应该会在8亿以上？希望吧！

  争取明天再拿个6亿多，最好能一举突破了30亿！

  那就基本上完美了！

  不过还是有一点问题没有搞清的。

  明明评分才只有7.5分，后来甚至还掉到了7.4分，口碑虽然不能算太差，甚至比同期其他的片子都高了不少，但肯定也算不上有多好。

  尤其是对于自己来说，在前作《无间道》已经被推高到了9.3分的绝对高分的对比之下，《功夫》这可怜兮兮的7.4分，就更是显得相当难看了。

  所以……它是怎么吸引到那么多观众，居然连续两天爆出两次单日票房高峰的呢？还是说大家都不看评分和影评？

  可是不对呀！

  过往这些年，自从网络兴起，尤其是手机互联网时代的兴起，口碑反过来影响票房，或捧红一匹黑马，或直接腰斩掉一部大热电影的例子，已经数见不鲜了。

  《功夫》按说也不会例外的。

  可能对于大家来说，一部喜剧片，能拿到7.4分7.5分的评分，就已经处在值得一看的范围内了？

  搞不懂。

  想到这个，托腮长考的彭向明下意识地又拿起手机，点开了小红花，然后他忽然发现，《功夫》的评分居然变成7.7分了？

  反弹了？

  彭向明脸上闪过一抹惊喜，赶紧往下拉着看。

  然后，他忽然就发现了一个帖子。

  “立帖为证！三年之后，这部电影的评分一定会在8.5分以上的，十年之后，它的正确评分应该在9分以上，不信？我等着你们回来修改评分……”

  好兄弟！说得好！我也觉得应该在9分以上才对！

  为你点赞！

  “号召帖！这么好的一部电影，我明简直诚意满满，居然那么多无脑黑打一朵花的，喜欢这部《功夫》的兄弟们，发动自己的身边人，来给《功夫》打分吧，它配得上至少8.5分，给那么低，实在是有恶心人的嫌疑了！

  至于那些因为喜欢《无间道》，反而给《功夫》打一朵花的兄弟，请你们冷静冷静，两天半，总票房已经过20亿了，我看今天的单日票房肯定又能过9亿，想想吧，为什么那么多人会愿意买票去看？那么多原来不喜欢我明的人都喜欢这部电影，你们作为我明的老粉，就那么不愿意给我明一个机会吗？

  或者，你们就那么讨厌这部电影，讨厌到给打一朵花？难道把我明踩下去，他就会拍《无间道》的续集了？醒醒吧，还是多多支持，多多给满分，指不定我明一开心一感动，才会考虑拍《无间道》续集的事情……”

  敢情评分忽然开始逆转上升，是这么来的？

  谢了老铁！

  再往下拉，果然很多帖子都在讨论“评分太低”这件事。

  还有不少帖子写着“二刷之后，决定改成五分，还是很牛的！”，“已刷，大赞，绝对是继《大明重案组》之后国产喜剧的又一巅峰！”之类。

  彭向明马上就很敏锐地意识到：风向在变！

  人都有从众的心理，片子本身的质量撑不起来，那就另说，但毫无疑问，《功夫》本身的质量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一旦风向转变，很多人在抛弃掉成见之后，开始愿意用心的认真去审视这部片子了，会重新给出高分，倒是不难理解了。

  都说口碑和评分会影响票房，但到了自己这里，票房爆炸之后，居然还反过来去影响口碑和评分了？

  好事儿！

  大好事儿！

  彭向明越翻帖子越开心，渐渐心怀大畅。

  连最后的一点不理解，也一下子就理顺了、捋通了。

  恰好这时候，等他的心神收回来，就听见了主卧的浴室那边，水声已经停了，某只欢快的小鸟正在哼着欢快的《五环之歌》，彭向明丢下手机，走过去。

  那只小鸟正在赤着身子，对着镜子往身上擦着乳液之类的东西，虽然现在都半夜一点多了，而连着奔波了三天，还每天都睡眠不足，她其实也已经很是疲累了，但这会子却偏偏看不出丝毫疲惫的意思，反而摇摇摆摆的，还边哼边晃。

  快乐的不行的样子。

  她刚洗过澡，头发上还带着水珠，在浴室的灯光下，越发映衬得肌肤水嫩白皙，更兼杨柳细腰大长腿……

  彭向明三两下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扯下来了。

  戴小菲似乎是听到动静了，一回头，笑吟吟，“看完了？刷到什么有意思的评论没有？还是光顾着陶醉在自己的票房……嗳……别……讨厌，我刚洗完，你别捣乱，你等我擦完……”

  “陪我再洗一遍！”

  “你别捣乱……你真是……我给你洗还不行嘛，你别动……唉，刚才白擦了！大爷，奴婢这就服侍您沐浴……”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喝了几杯酒的关系，她一副笑靥如花的模样，居然真的就打开花洒试水温，要伺候彭向明洗澡。

  但彭向明才不在乎洗不洗澡。

  “说好的，过三十亿了就我说怎么来就怎么来！算话不算话？”

  戴小菲蓦地大羞，白他一眼，“还没过呢！”

  “你说明天能不能过？我提前几个小时预支不行吗？”

  “别闹……回去行不行？听说很疼，咱明天还得跑宣传呢……”

  “别废话，我有经验了，包你不疼！”

  “不行，绝对不行！万一明天让人看出来，你不嫌丢人，我可没脸见人了！”

  “先试试嘛！不行的话你随时喊停好不好？”

  “不好！不行就是不行！还没过三十亿呢，过了再说！”

  她非说不行，且态度坚决，彭向明也是无奈。

  但忽然，他想到了另外一个借口，“刚才我看小红花，评分开始反弹了，已经7.7了，看那架势，估计很快就能反弹到8分以上，所以，口碑与票房齐飞，说的就是我了，明天票房肯定还要爆！就不值得庆贺一下？”

  戴小菲脸上先是闪过一抹惊喜，“口碑反弹？7.7分了？真的？”然后，她脸上再次闪过一抹羞涩，犹豫了一下，老夫老妻了，依然莫名羞涩，“可是……那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

  “什么关系？”

  “我说有关系，就是有关系！因为我现在特别爽，想要更爽！”

  彭向明摆出一副蛮横的嘴脸，显得特别的霸道不讲理，一副吃定了戴小菲的模样，但偏偏，他一这样，戴小菲眼中反而露出一抹迷醉的神采。

  “那你……轻点儿……”

  “好！”

  “我说疼的话，你就必须停下！”

  “废话真多，不可能的！”

  “哎呀……你真是个臭流氓！”

  结果第二天，她走路的时候，姿势就多少有些怪异。

  尤其坐下来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地收敛裙子，坐的远比往常还要更加的淑女，就算坐下来之后，她也总是欠着半边身子的样子。

  但依然笑容清甜，美艳十分。

  甚至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丝毫都不显疲态。

  三天二十多亿的票房，大年初四一开始，就拿到了59%的综合排片率，在昨天已经高达54%的基础上，又极限提升了5%，以及今天很有可能突破三十亿票房，这一系列的事情，似乎为她注入了一针效果超强的兴奋剂，让她别管多累，都始终保持着容光焕发的亢奋状态。

  只是在参加完了这一场路演之后，大家一起转场南下，坐进了鸟枪换炮之后，发行方特意安排给导演的奢华迈巴赫大房车，又发现开车的人是彭向明平常那个贴身的保镖，她才终于忍不住，压着嗓子，又一次小声地埋怨，“你真是……怎么会喜欢那种地方！你知道有多疼吗？”

  彭向明只好搂着她呵哄。

  那她也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有下一次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彭向明也就是偶尔图尝个新鲜。

  下次再想的时候，就下次再哄。

  …………

  “恭喜你彭导，票房大爆啊！”

  “你好你好……谢谢！你这话筒……你是央妈的一套节目？”

  宣传路演的车队在中午一点前后，赶到了航州市，还没等大家把一碗面条吃完，就迎来了央妈派来采访的一个摄制组。

  带队的记者看着能有四十岁上下，一口好听的男中音，笑容可掬的样子，被刘克勇带进来之后，大老远的就伸出手，握手时也没有什么央妈记者的高傲模样，第一时间向彭向明送上恭喜。

  “我的编制挂在央视，但其实我是新华社的记者。”

  “哦哦！总之欢迎！确切的来说，是我的荣幸！……是新闻联播吗？”

  “哈哈哈，大概率会是，但可能具体到你这里，就只有两句话的镜头，不过我们的新闻频道会做一个大概四分钟的小专题。另外，焦点访谈在做策划，等到春节档结束，应该有一期专题的报道。”

  “哇哦……”

  那很牛逼了，自己之前只上过央妈的一个节目，春晚。

  于是就先安排他们的摄制组跟拍接下来的两场路演，这方面由刘克勇负责对接，带着他们提前进场安装设备，不能影响了正常的路演进程。

  惊喜的是，第一场的路演还没开始，舞台底下就有点躁闹，结果居然是吴冰跑来看路演了，捂得严严实实，却还是被她家乡的观众给发现，并揪出来了。

  她今年没有央妈直播春晚的任务，提前录完了华通有线电视网那边的春节晚会之后，就陪爸妈一起回了老家，陪爷爷奶奶一起过年。

  既然被揪出来了，她干脆就上台，先是站在观众的视角，大赞了一番《功夫》，说是自己已经三刷了，还是觉得特别好看，然后又在底下观众的热切邀请下，现场唱了一首《小手拉大手》。

  但马上问题就来了，主持人见缝插针地问彭向明，“蒋纤纤演了《射雕英雄传》里的华筝，我们樊红玉什么时候能参演你的片子？”

  这是本地的主持人明显偏帮本地的明星了。

  彭向明笑着化解，“等下部戏吧，我必须拿出一个特别好的苏杭美女的这么一个角色，才能邀请红玉来演，不然都对不起她的颜值。”

  尽管就是点客气话，可本地的这些观众们，还是特别高兴。

  唯独戴小菲，反倒有点强颜欢笑的感觉——她跟吴冰的关系并不差的，私交很好，但这个时候，却还是有种被搅了局的感觉。

  偏偏路演进行到尾段，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悄悄掏出来一看，是经纪人打来的，就先挂断了，结果对方居然又打过来一次——明显的不懂规矩！

  身为一个演员，正在舞台上参与节目，怎么可能接电话？

  已经都挂断过一次了，居然还要打。

  等到这一场路演结束了，观众们都退场之后，暂时不安排进人，就借助这个舞台，彭向明现场接受央妈摄制组的采访，戴小菲跟吴冰手拉手聊了几句，然后才躲到一边去回电话。

  等她打完了电话，正好彭向明那边的采访也结束了，戴小菲一脸无奈地过来，“我经纪人非得让我回燕京，说是要让我上几个节目？这不开玩笑嘛！”

  彭向明闻言当即就脸色往下掉。

  剧组正在跑宣传，要把女主角叫走去上节目，这是什么脑洞？等到前期路演跑完了，到了该上节目找后期卖点的时候，剧组会没有安排？

  现在你就要自己上？

  还有点规矩没有了？

  眼见彭向明要生气，戴小菲赶紧解释，“我说了我不去，可是她说，像《今夜畅谈》这一类的节目，都是直播的，而且话题就是针对《功夫》来的，对电影其实也是一种很好的宣传。”

  “那你自己怎么想的？”彭向明问她。

  “我当然不想去啊！这还用说嘛，大家都在跑路演，就我自己回去上节目，这也太不仗义了，倒好像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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