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浪

  东胜传媒，会议室内。

  听到冯远道主动说《星空之魂》的扑街，主要是他的问题，戴毅平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随后又低下了头。

  冯远道却是继续笑着说：“跟腾信那边的增发，先缓缓。”

  戴毅平点点头，“好！”

  冯远道笑着说：“现在，一部片子的事儿，形势有点儿逆转呀，着急要入股的人，不是他们了，呵呵，没关系，他们不是自己也建了一家影视公司嘛，先让他们自己玩一玩，看看他能不能玩得转吧！影视，不是简单的弄几个网络综艺节目，捧几个小鲜肉那么简单的！所以，咱们不急！”

  顿了顿，他又说：“卢总提出来的，他要亲自下去带队这个事儿，我同意。老卢，回头你拿个提案出来，董事会上讨论一下。但我的建议，老卢啊，你现在身上的担子，先不要着急卸掉，多往具体的事务上转移点精力就是了，具体的，你亲手抓几个项目，平常的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往几个副总身上分一分。”

  卢展元点头，面对冯远道时，他倒是心平气和，收了脾气，“好！”

  随后，冯远道又看向王昱，依然带着笑容，“老卢说话就那样，王昱啊，你也别生气，他说的那些方面，也的确是有点不大像话！你回去之后，仔细考虑一下，也的确是该管一管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你也做个提案，谈谈怎么管理和培养这些艺人的问题，回头上董事会讨论！”

  王昱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好的董事长！”

  “至于后续的制片计划，容我再考虑一下，大家也都在考虑一下，毕竟咱们之前的计划，是已经公布出去了的，忽然又撤了，不拍了，好不好？影响会不会很坏？会不会极大地打击到咱们的声誉？我觉得，这些都是要考虑清楚，才能最终下决定的！不止我要考虑，大家都好好想想，回头咱们专门为这个事情，再开个会，大家都谈谈，再做决定！”

  说到这里，沉吟片刻，他又继续说：“但有一点，卢总说的，电影电视剧的制作，必须要用心，我是绝对赞同的。我刚才听老卢讲，我就在想，是啊，企业做大了，都是老总了，是不是咱们都有点弯不下腰去做事情了？这样不行啊！这方面呢，你们影视公司的几位，都回去考虑一下，想想你们卢总说的话，下次的专门会议上，咱们要认真地讨论下这个问题！接下来，务必要狠狠地抓一下咱们的出品质量！总不至于让彭向明那家马里亚纳给超过去吧？”

  全场静默，安静地听他说话。

  “说到彭向明，他的那部新电影……”

  说到这个，冯远道又沉吟了片刻，然后才缓缓地道：“我觉得，缓缓吧！科幻大片做好了，可能的确能从全球收钱，但现在的情况就是，要做好，不容易呀！所以，既然他也不情不愿的，那咱们就不谈投资了！”

  “全力争取他这部戏的发行吧，以他现在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他的新电影出来，发行上就算投入不太大，也是有起码的票房底线保证的，不用担心赔钱的！”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付建华，“老付，你负责跟彭向明碰一碰，争取把发行拿过来，然后，王昱刚才说的那个问题，也要重视一下，一起处理一下吧！”

  付建华认真点头，“好！我去做！”

  这个时候，冯远道笑着，目光扫过全场，淡定地说：“放心，也就赔了一部片子而已，天塌不了！”

  然后，忽然的，他的目光一下子落到戴毅平脸上，神态多了些严肃认真，“老戴，回头你再好好劝劝菲菲！自家公司的戏，用着她了，还是要出点力气的嘛！”

  戴毅平犹豫了一下，缓缓点头，“我尽量！”

  冯远道脸上露出笑容，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虚落在桌子上，目光再次巡视全场，“还有谁要说点什么的吗？”

  等了片刻，“没有的话……董事会成员留下，其他人……散会！”

  …………

  众多的高管，在一两分钟的工夫，就走了个干净。

  冯远道站在长桌尽头处，目送每一个人离开。

  会议室里安静地只有椅子滑动的声音、大家的轻轻的脚步声。

  以及开门声、关门声。

  等人都走了，门被重新关紧，冯远道的脸色沉了下来，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只讨论一件事，别的话都不要提！”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说：“柠檬有线！”

  这个话题一提出来，所有人都精神一震。

  除了戴毅平。

  付建华主动开口，“腾信现在胆子很小，他们很怕会碰到政府的底线，所以不敢真的向电视网伸手。推而广之，其它那些家网络巨头，大概都是同样的心思！他们都已经够大了，影响力、财力，都很巨无霸了，站到他们的角度去想，也的确是战战兢兢，再不低调点儿，铁拳就要打下来了！”

  “所以，咱们虽然不能通过对他们的增发，来获取资金，但反过来想，他们也算是自动放弃了，出局了！那现在咱们需要考虑的，就只剩下三家，一是柠檬有线内部，包括他们的那些股东，和管理层，二就是天宇有线。”

  “但现在看来，他们几乎没戏，不但很受到柠檬有线的排斥，在跟南方电视网的竞争中，也不会有什么优势可言！所以，他们应该算是咱们可以联合的一方！”

  “然后就是南方电视网！他们才是咱们真正的对手！”

  说到这里，见冯远道缓缓点头，他又继续说：“最新的情况，我们收到的准确消息，南方电视网的佟阳明来燕京了！但是来做什么，还不得而知。我觉得比较靠谱的一个猜测，他应该是过来抓人、预订电视剧来了！”

  “同时，我也收到一些消息，前天和昨天两天，他的确是在燕京到处活动，接触了不少人。都是一些影视公司，包括一些著名的制作人、导演、编剧什么的。对了，虽然没有准确消息，但是我猜，他大概也去拜访过彭向明了！毕竟嘛，彭向明现在是金字招牌了，他没道理不去！”

  “别管他谈成多少，这些都是他的抓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大概会拿着已经谈成的这些剧，当成重要的资源，去跟柠檬有线谈！”

  “但是直到现在，倒是没有发现他们有跟其他家联合的迹象。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会跟彭向明达成一些合作，有了彭向明给他站台的话，二三百集电视剧往桌面上一亮，还是很吓人的！柠檬有线那边大概率会心动！”

  “另外，彭向明这些年的电影、电视剧、专辑，都很赚钱，他手里应该是有一些资金沉淀下来的。万一他加入进去，也会让南方电视网实力大增！”

  冯远道继续缓缓点头，见付建华停下来了，才说：“这个暂时不必考虑！彭向明是肯定赚了很多钱，一百亿差不多有了！但是你也不要忘了，他很能花的！买别墅，买豪宅，养女人，一样不少，他还投资了江明妃的那个什么电动汽车公司，好像还有不少别的公司，那些公司，一个个的，据说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啊！”

  顿了顿，他说：“所以，他应该的确是有一部分资金在手里，但估计不会太多！而且，像这样的龙争虎斗，他未必敢掺和进去！所以他的情况……”

  “呃……”

  付建华想打断，冯远道诧异了一下，“我说的不对？”

  付建华当即道：“他投资江明妃的那家电动汽车公司，最近在科技圈、汽车圈里，据说还是很火的，听说好多家都在谈，应该是快要天使轮了！以后说不定就不用烧他的钱了！”

  冯远道闻言仰天一笑，“哈哈……电动汽车……这种没影子的东西，可能的确能弄个所谓的新科技的概念出来，忽悠一点钱进去，但是……”

  他话语带笑，“那些投资人都不傻，至少不会像他那样，据说一年多，砸了超过十个亿进去？你觉得，那些投资人真的会那么陪他疯玩？”

  他摆手，“不可能的！这种纯粹忽悠人的所谓新科技，就是击鼓传花而已，他一来不会太容易脱手，二来也很难忽悠着别人给他往里投钱！你等着看，只要他不愿意及时止损，那后续，还有他花钱的时候呢！高科技嘛！烧钱，无底洞嘛！”

  付建华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就缓缓地点了点头，不提这个了。

  冯远道继续说：“所以现在，收缩一下咱们后续在电影制作上的投资，由老卢负责，抓重点项目，把咱们手里能动的钱，都总一总，再跑跑贷款，应该能拿出个180亿，到200亿出来！足够咱们走出去第一步了！”

  “完全掌握一家属于自己的有线电视网啊，诸位！这才是对股价最大的利好！咱们东胜现在，影视制作、电影发行、院线、娱乐经纪、唱片，一样不缺，还缺什么？就缺一家自己的电视网了！”

  “只靠跟华通有线的那一点战略投资，什么互相持股，不靠谱的！咱们必须拿下柠檬有线，补齐这最后缺的一环！到那个时候，咱们就真正闭环了！”

  “一旦第一步能成功，把股价刺激起来，如果能增发第二波就最好，直接就把资金拿到手里了，如果不行，也简单，咱们这些人手里的股份加在一起，就算抵押贷款的比例不会太高，但是再从银行拿出个一两百亿，还是很有希望的！”

  说到这里，冯远道一握拳，面色沉毅，眼神坚定，“350亿到400亿的现金体量，足够咱们拿下柠檬有线的绝对控股了！”

  在场诸人，闻言几乎无不振奋。

  冯远道再次巡视全场，目光很快就落到戴毅平脸上，忽然笑了，“怎么？老戴，你还是坚持你的意见？不同意？”

  戴毅平叹了口气，想了想，果然点了点头。

  然后，他说：“不够理智，一旦不成功的，姑且不计较其中进进出出，受股价影响到产生的盈亏，关键是，会对股价形成进一步的挫伤！而且，就算成功了，我也不认为经营、甚至可以说成是挽救一家有线电视网，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笑笑，摊手，“我……保留意见吧！”

  冯远道笑了，“保留意见是允许的，认真做事情就好！”

  说到这里，他再次目视全场，“那咱们……入局吧？”

  众人齐齐点头，卢展元抿着嘴，片刻后，说：“你们搞，我不管这个，我下半年就要抓两部片子，别的我都不管！”

  …………

  彩云之南。

  彭向明下了飞机又转汽车，结果又开了接近两个小时，才终于到了地方。

  姜浩派车来接的，齐元在拍戏，高晶晶却是跟车来了。

  等到了地方，彭向明一看，好家伙，这厮是真牛逼——他居然在这里打造了一个原汁原味的、看上去几可乱真的新的“旧上海”！

  也不知道这是花了多少钱。

  就在一个小镇的旁边，他选了一大片空地，完全仿造，逼真还原，把老上海滩的风貌，给还原了个八九不离十。

  《永不消逝的电波》的大部分外景，都会在这里取景拍摄。

  打从车子接近，彭向明就在看，等到车子开到剧组的取景地之外停下，他更是一边走一边看个不住，看见姜浩，等他结束了这个镜头的拍摄，停下来，过来欢迎的时候，彭向明马上就拉住他问：“你这……拍完了怎么办？”

  姜浩愕然，回头瞥了一眼，才闹明白彭向明的意思，浑不在意地说：“拆呗！肯定不能留下！这玩意儿看着好看，但并不是太结实，只要没人维护，一两年就完蛋了，留下的话，别的不说，本地政府也不同意啊！”

  “花了多少钱？”

  姜浩嗤笑，“你丫现在真是资本家！”

  顿了顿，又自豪，“这是钱的事儿吗？这是功夫！为了还原的像，我请了多少个牛人，瞧瞧，全都是一点一点弄出来，这里头可多工艺了！”

  彭向明抱肩膀，“干嘛不干脆就去魔都拍？又不是不让拍！”

  姜浩摇头，一秒钟就认真起来，“那不一样！魔都现在那些建筑，你拍出来之后别管怎么洗，怎么调色，它都是老建筑，那股子沧桑，你洗不走！”

  说到这里，他挥手一指，满脸自豪，“你瞧瞧这个，新吧？三四十年代，这些建筑就该是新的！去魔都取景的话，你电影里拍出来的东西，都那么旧，他首先就不像！只有这样，照样子自己做一份儿，嘿，新的，这才是三四十年代魔都的样子！你那部《功夫》，我瞧着哪儿哪儿都好，就是里边有那么几个镜头，那外景太旧了！你看，这多好！”

  彭向明无语。

  《功夫》的外景地有多处，主要取景地其实是在乌西市那边的一处民国影视城，猪笼城寨当然就是自己建的了，但也的确是跑到魔都，取了几个外景。

  可以说，99.99%的观众，根本就不会关注到哪个景是在哪里取的，至于说注意到，这个外景地里的旧上海建筑太旧了，看上去不像三十年代的魔都……估摸着整个国内也不会超过十个人！

  当然，姜浩是其中之一。

  “别废话，到底花了多少钱？”

  “你瞧你瞧，又不花你的钱……小两千万！”

  彭向明抿嘴：这厮是真能造！

  他一挥手，“我给你出五百万，拍完之后别拆了，我用完了，我给你拆！”

  “你要用？”

  “本来没考虑过，不过现在看，《霍东阁》的一些镜头，可以拉过来拍，接下来明年我们公司还有部讲老上海滩的戏，正好可以在这里拍！”

  姜浩赶紧拦着，“哎，哎，今年之内不行啊！我估计得拍到年底了！”

  彭向明想了想，“那就过完年给我，总行了吧？”

  姜浩张了张嘴，这次说不出什么来了，点头，“那倒是行，反正拆了也是浪费，你要是接着用……哎，你再多给点儿！”

  彭向明不理他。

  帮他分摊五百万，还负责帮他拆掉，已经帮他减轻了很大一块儿成本了。

  当然，赚的更多。

  五百万而已，姜浩亲自监工，一手打造出来的原景还原老上海滩，不但可以拿来拍《上海滩》，时间安排稍微调整一下，还可以顺便在这里把《半生缘》也给拍出来，能节省多少场地租赁的费用，还在其次，关键是姜浩都弄好了，直接就能上手开拍，节省的时间和人力，才是更值钱的。

  在这里拍戏最大的缺点大概就是，食宿条件肯定会稍微差一点，不如那些成熟的影视基地，另外，这附近村子里的群演，业务素质上肯定要差一些。

  不过往好处想：让姜浩这种人调理上大半年，到时候也差不多好用了！

  稳赚的好事儿！

  这一次过来，彭向明当然是来履行承诺，过来给《永不消逝的电波》客串来了。

  日期就安排了两天，角色倒也简单，扮演一个国军的军官，在路上拦住了女主角，有几句盘问的台词，然后就接到命令，放人。

  所有的戏份和台词，加一起就一张二指宽的纸条就说完了。

  表演上不存在什么难度。纯粹就是来露个脸。

  难的是晚上怎么睡。

  齐元跟高晶晶的关系不算僵，但还没亲密到三个人睡一张床的程度，而且更关键的是，这边是人家姜浩的剧组，住的又是镇上的几家小旅社和家庭旅馆，隔音条件是肉眼都能看见的不怎么样，当然不好弄出什么动静来。

  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了，无所谓。

  但齐元却是《永不消逝的电波》的女主角，高晶晶在这里面也扮演一个国军的特务，戏份也算不轻，她俩可还要在这里拍很久呢！

  不过，神奇的是，搂着俩人睡了一觉，什么都没做，反倒感觉也挺舒服的。

  什么都不做，少了些荷尔蒙，反倒多了几许温馨。

  甚至她们两个对这种感觉，也完全能接受似的，大家躺一块儿，说说话聊聊天，到最后她俩反倒是越聊越热络。

  第二天上午，彭向明在剧组又待了一个来小时，看姜浩导戏，咂摸他的技巧，观察他的运镜。

  然后时间快到了，他才准备撤，去赶飞机，结果他人才刚上车没多大会儿，安敏之就忽然打来电话，“老公，情况恐怕有变化，刚才周兆渊忽然把电话打到了我手机上，他说想跟你见个面，谈一谈。”

  “哈？”

  彭向明愣了一下，然后激灵一下子反应过来，“跟佟阳明那边，不是还没谈拢吗？他已经把咱们亮出去了？”

  安敏之说：“应该不是，但我估计，周兆渊那边，可能已经意识到什么了！我猜，他大概率是想跟你直接谈合作，通过跟咱们的长期合作协议，来稳住自己的地位，稳住整个柠檬有线！他的态度一直都是这样的，激烈反对任何一方的收购！佟阳明来燕京好几天了，到处活动，到处跑，周兆渊可不是瞎子，他肯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现在应该是打算应对了。”

  彭向明闻言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老安这么一提醒，他就大概猜到周兆渊的打算了——与其让南方电视网拉上自己做筹码，去跟柠檬有线的那些股东和高管们谈，把他挤下去，何如他自己出来跟自己谈，把自己绑上他的战车？

  可问题是……佟阳明也好，还是周兆渊也好，你们是不是都太自信了？我就那么容易被你们绑上你们的战车吗？

  “好，你给他回电话，我下午就回到燕京了。可以见面。”

  挂了电话，彭向明心想：“新纪元科技那边的天使轮融资，应该快点促成了，条件大差不离儿就行了！没必要在价位上再来回的磨了！”

  他这边刚想着这个，还没赶到机场，居然就又正好接到了江明妃的电话。

  她压着嗓子，却压不住惊喜，“老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刚收到市里的通知，后天要到咱们公司来视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