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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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ss=""> 漆黑长发优雅地披散在身后,纯紫底色绣着金纹小袿装搭配上红色长袴,手持金彩桧扇轻轻摇晃。
靠在肘靠上,天锦夫人翻阅着手中的账簿。
她是源义洵宅邸内位置最高的女官,掌管者所有内宅事务,就像是远在下乡这种偏僻宅邸的内务也都会受她监理。
天锦夫人面容恬静端庄,面容白腻,姿态优雅贵气。
桂月侍奉在其身侧,为她传递着上一年内务消耗的册子,谦卑而恭顺,哪有在宅邸里对侍女们的傲慢。
“看样子,今年的开销大了不少……。”
合上本子,天锦夫人微转身子看向桂月,清冷的目光中带着询问。
桂月眼皮跳动着,硬着头皮答道:“前半年宅子里有新人进,冬季时候又有侍女放出去,所以费用开销自然大了不少。”
哼一声。
啪——,小册子被摔在矮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吓得桂月心跳差点没续上来。
天锦夫人,说着:“侍女放出去还付银钱和粮食?你难道就没有清理过账,金额开支太到竟然要从姬君衣物上缩减,哼。”
桂月不敢应答,垂着头默默听训,她是劝过姬君可就是不奏效,要是跟天锦夫人诉苦,也只会被认为没有本事。
“真是好大的面子。”
扫过桂月僵住的背脊,天锦夫人不急不慢地继续说,“让你在姬君身边侍奉是希望能够劝阻,结果你到给我反着来任由她如此行事。”
“跟着姬君来下乡的侍女都是关东老家里出来的奴隶,怎么还有让姬君给打发出去的理。”
夫人说话分外从容,甚至无法辨别她语气里面蕴含着什么样的情绪。
摸不准该如何回答,桂月只能斟酌道:“姬君仁慈,出去的几人都是和府卫或者山丘处的村民结合,所以姬君才首肯,至于……。”
想说银钱和粮食的问题,被天锦夫人抬手打断。
“我不想听解释,提你上来做管家是不希望姬君亏待自己去做好事,以后账目上的事情还是劝着些,”天锦夫人捏着手中桧扇,挑眉,“以后若是有流民来求助,全部打发到山丘村去。”
她不信难道只有府里能救人,“别让不长眼的东西再混进来,懂吗?”
桂月叩头,“是,夫人。”
此时,已然是入夜。
主殿屋内四角都放着灯柱,里面的火心噼里啪啦响着,摇曳的烛火光芒将昏暗的厢房内照的明亮。
唰——,门被从里推开。
换了身小袿装束的源岐月枝身轻如燕,感觉自己又行了,没有臭烘烘的味道简直神清气爽。
出门就见到等候着的夫人,立刻开心起来。
“夫人!”
“姬君。”
小时候住在关东宅邸深院里,她的身边就只有天锦夫人陪伴,夫人温雅,懂得还多,对待自己犹如亲子,更没有主仆隔阂,所以她们情感上更似母女。
亲切地搂住夫人的胳膊,开始撒娇起来。
源岐月枝面具下的眼睛亮闪闪,瞧着夫人的模样怎么都看不够似的,问着:“夫人此次到宅子里可会久留?”
往日夫人来去匆匆,留下来的时间是屈指可数,近年来受到京都的不平连带周围领地摩擦不断,想必夫人也是很累。
她希望夫人能够留下来享受几天的清闲时光。
自从搬离关东,两人见面的时越发稀少起来,只有互通书信的问候对方,但怎么也没有人在自己面前来得真实。
面对一手带大的孩子,天锦夫人眼神温柔起来,少了咄咄逼人的锋利,主动伸手为她把层层叠叠的衣领子整理妥当。
“最近开春,义洵大人领地下就有两个村庄被袭击过,受影响的人不在少数。”
好,如此看来夫人是不会久留了,源岐月枝略有些失望。
天锦夫人很有才智,算是时代内少有的事业性女性,并且能够掌握实权,协助父亲大人打理领地里的诸多事务。
关东消息灵通,又四通八达,还有武士可调动,肯定是比下乡这片荒凉的地方要更适合办理公务。
想要挽留她的想法只能作罢,在这里处理内务自然是不可能的,耗时又费力。
尽管心里很想念夫人,但需要夫人调配物资和安排受到影响的村民们后续的生活,她便很快振作起来,本就不是真正的孩子,事情的轻重缓急就更懂得取舍。
“那我的成年礼夫人会在吗?”
天锦夫人点头,贪恋地拂过少女的面具,似乎很享受她的依恋。
“自然会在,不过义洵大人本该在前年为您安排结发仪式,最后没想到还是耽误到今年。”
听着夫人有些责怪养父的话,源岐月枝缩着头不敢说是自己央求晚一年结发的。
实在是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活到成年,心中发虚的紧,随着里系统任务达标的时间越近,她就越是惶惶不安,怎么敢大张旗鼓的举行成年仪式,深怕给自己立下flag。
有夫人在旁作陪,源岐月枝心情好上许多。
多问几句父亲大人近期的身体状况,天锦夫人细心地一一作答,甚至夹带着其他领地发生的趣闻,这些事情在偏僻的乡下是很难听到的,消息蔽塞严重,听得她连连称奇。
外表端庄而秀丽的天锦夫人是位不可多得的才女,作为父亲大人手下出色的‘女将’,管理着所有宅子和领土内村庄的粮食缴纳。
她话语温婉,犹如溪水源远流长,讲述的趣闻很是生动,画面都跃然眼前,哪怕自己并未到现场亲眼所见。
夫人面善,但处事果决堪比男子,铁腕之下还拥有颗温柔、善良的心。
在郊外有间宅子专门收养孤儿或者被父母虐待的孩子,里面人虽不多但个个都长得健康活泼,少时还曾与夫人偷偷地到宅子里同孩子们玩耍过。
孩子们性格直爽很可爱,大一点的孩子拉扯着小一点,年级小小却会懂事的帮忙减轻大人的负担。
她也希望能够为这些孩子们做些什么,会买粮食、布匹、少许的钱送到宅邸,这样起码吃穿不愁,钱给得少是怕宅子会被坏人盯上,给聘用来帮忙的妇女们的钱都是从主屋直接支出。
在平安时代,夫人就是她心中最崇敬的对象之一,是想要成为的榜样。
可惜,两世的打磨没让她变得尖锐起来,反而是越发以退求全,只觉得能够活下来便胜过一切。
所以在见着如此耀眼的女性时,
忍不住会为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所吸引。
或许自己也可以变得如夫人那样果决?
在某一天,源岐月枝心底暗暗地期望着。
——
春季的白日短暂,夕阳缓缓落下。
天空披上层晚霞的红艳,余晖明艳动人,有几抹飞鸟的身影,远远看上去像画布中的黑点般舒展着翅膀。
遥望着天边余留着的晚霞微光,源岐月枝心忧。
“夫人,父亲确定是今天回来吗?”
瞧着随时都会黑下来的天她有些担心,山林里才开春,路自然很不好走,若是入夜了会蜿蜒曲折难以辨认。
天锦夫人瞥了眼天空,见的确有些过晚,直说,“说是今日到达,估计此时路上耽误些事情,府卫们领队正在山丘处等着,别担心。”
下乡是片清闲地,连接着的山丘村民很是淳朴,少有小偷小摸和作恶之辈,府卫们接着人就能够迅速回来。
加之因此地有悠久的鬼怪传说,出于对鬼神的畏惧,很少会有人愿意来此地,就连流寇都很难遇见。
有夫人的话,源岐月枝倒是安心下来,不知为何想起白日里侍女们打趣自己的话,对着即将来到宅邸里的贵公子,生出一丝好奇。
“听传话的人说,父亲此次还带回位公子?”
话刚问出口,觉得如此直白的打听恐会引起误会,但话已出口,又不好收回,略带尴尬地抿唇躲开夫人藏着笑的目光。
天锦夫人,笑道:“原来是在担心未婚夫呀。”
隔着面具源岐月枝脸一红,才不是担心未婚夫的事情,立刻否认道:“没、没有啦,父亲匆匆告知,自会对这位公子有些好奇,再者别人不一定会定下我,听说是京都的人,怎么会愿意娶一个关东女子。”
京都贵族素来傲慢,怎么会愿意到下乡这种地方来,再说……她是知道自己又几斤几两,为了遮掩身上的秘密,常年带着面具深居简出的。
她的面容只有养父及天锦夫人见过,小时候在深宅里面对两人时常对自己面容的夸奖,年少无知时候还很是得意,觉得系统诚不欺她。
直到机缘巧合下在水边见过一次,直接吓得源岐月枝做了一个月的噩梦,连连让父亲打造半张面具遮住。
半张脸几乎如史莱姆有得一拼,饭团形状的脸平如地面,两只眼睛小堪比绿豆,鼻梁塌陷的只有两个鼻孔像是硬生生画在脸上,恐怖如斯。
如果遮住半张脸,下巴还算正常,圆润却不影响。
小巧的嘴比樱桃还要粉嘟嘟的,只要不掀开面具可能谁都不会想到她的面容会是那样。
要说只是长相普通她还算有办法解决,但是她的脸已经不是普通来评价,丑也有些不到位。
更像是某种抽象概念画,在白纸上给你戳四个黑点就分成眼睛和鼻子,看起来就过于诡异。
到下乡也是怕会被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发现,在关东区未婚女性中养父给自己的财产过于耀眼,实在有太多人会冲着这份财产企图‘走婚’。
“姬君你不该看低自己,作为河内源氏,就连如今后白河天皇之位也是武家帮着打下来的,在京都算得上风头无限。”
天锦夫人不认同自家姬君对自己的看轻。
平安时代末期风雨欲来,皇位政权与摄关家的纠葛激化得越深。
后白河天皇敕令召集检非违使平基盛及河内源氏听从调令,将大和源氏源亲治逮捕,又令河内源氏家主原义朝和高阶俊成带人清查摄关家财物,至此摄关家藤氏打入谋反一列。
同时,关东武家贵族彻底在京都扬名,平氏和河内源氏两家都是受益者。
低着头,源岐月枝听出天锦夫人口里话的意思。
“夫人这些话还算别说比较好。”
现在上位的后白河天皇是个‘神奇的存在’,从养父口中零碎地知道些他的事迹,总的来说源岐月枝对京都皇室是没有好感的。
这些为权力疯狂的皇室,能有几个是正常人?
平氏、源氏作为被天皇‘养不起’抛出来的孩子,落地就得自己找吃的,京都还一副地都给你们了,自己去打拼的嘴脸。
繁衍至今能够在关东坐稳,里面付出的辛苦可想而知。
而且两族人被打发的地方都算不得好,源氏被扔到了摄津国川边郡多田,后又分化出了摂津源氏、大和源氏、河内源氏,更是出了源赖光(摂津源氏)这样的平安时期大将军。
发展至今河内源氏虽然也有将领人才,但是与平安时期大放光彩的源赖光的摂津源氏相比,就有些暗淡。
而平氏扶摇而起眼瞅着就要‘脱贫致富’,哪知做为关东首位的平氏中的平忠常发动叛乱,由此平氏和源氏在关东的争斗彻底拉开帷幕,被河内源氏源赖信击退的平氏,也逐渐在关东失去话语权。
善于谋略,用兵精巧的源赖信利用人心,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平忠常,如此出色的行事,得到关东本地豪族一致认可,关东的势力轻而易举被源氏吸收。
源、平两族彻底结下‘渊源’,退居的平氏从未忘却过的耻辱,对关东有着不小的野心。
源岐月枝将桧扇在手上不轻不重地拍打着,望向繁星点点的夜空,就这缘分想要他们在京都共事,很难啊。
自古过河拆桥不在少,后白河天皇是一个对权力**渴求的人,怎么会让武家两股势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乱窜。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作者有话要说: 修修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