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们会再见面的
《山海经》有传:西南有巴国,太葜生咸鸟,咸鸟生乘厘,乘厘生后照,后照是始为巴人。自旧石器时代始至战国,数百万年里,在与自然和强敌的抗争中,巴人的足迹遍及川、渝、鄂、陕、黔的大巴山之间,他们步过的每一坎泥泞,划刻的每一道石痕都余留着巴国精彩动人的故事与传说。然而战国烽烟中的巴蜀文化,好比部落中的老者,在部落四面楚歌时为了断却部族的累赘而选择天死,神秘而伟大的巴蜀文化就此沉寂在历史长河中,滚滚隐没……
羽廷阁,府兵居宿之地。
紫依抬头看了看门匾,确认无误后,提起裙襟悄悄地跨过门槛,手搭在门上,伸出脑袋在院子里左盼右顾着,找找有没有躲开府兵的小路。
“黎明!你给我站住!”
缪青和黎明在羽廷阁前的路道上追跑着,缪青的手死捂着自己的发髻,黎明则边跑边回头看缪青,还不断朝缪青吐舌头。
“黎明!你要再不站住!今晚睡柴房!哦不对!睡茅厕!!”
缪青和黎明的脚力相当,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减少,但速度却一样快得能赛马。
快要到羽廷阁的大门了,黎明继续冲刺并转过头喊话:“大哥你也太小心眼儿了吧!”
一回头,身前突然出现一个女孩的背影,想刹住脚步却已经来不及了,以至于黎明整个人扑到紫依身上去,两个人一起趴倒在地上。
“啊!……”这叫声,震得门旁的杏树都抖落了一地叶。
缪青后一步脚赶到,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副“惨象”,地上的两个人被杏叶淋成了落叶鸡。
“诶!你谁啊!走路不看人吗!”紫依一把推过身边的人,由于膝盖磕到地上,疼的站不起身,只能用手肘撑着腰板。黎明翻了个身转过脸,两人对上眼的刹那,眼睛都瞪得大大的。
黎明在心里琢磨着: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定要被小姐宰了。
紫依气急败坏地瞪着黎明,好歹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就算身份卑微,也不容许这样让人毁了清誉。
在巴国,下等侍女不容许与任何男子有任何亲密肌体接触,若被发现,被族人驱逐不说,且此生再无婚嫁。
“黎明!你!”紫依伸出手想揍黎明一脑袋,却是力不从心,另一只胳膊撑不住,又躺倒在地上。
“紫依姑娘!”缪青晃得回过神,冲上前去扶紫依。
紫依借着缪青的胳膊缓缓地站起来,黎明也拍拍屁股站起身,挠着后脑门欠揍地笑。
“紫依姐姐……那个……对不起啊……我也不是故意的”黎明说着,瞄了缪青一眼,“还不是缪大哥,若非大哥要抓我,我也不至于撞到姐姐……”
“你!”缪青不服气地瞪了黎明一眼,“我暂不与你计较”,之后转身看向紫依,“姑娘造访羽廷阁,所谓何事?”
“哦,奉小姐之命来寻常佑大哥。”
缪青与黎明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紫衣姑娘,实在不巧,常佑大哥今早被老爷派遣外差,现不在府中,不知小姐找常佑有何事,我等可否代劳?”缪青恭敬的屈身行了个礼。
紫依看了看他们俩,想想小姐的境遇,“额……也没什么事,就……当我没来过……先告辞了。”说着便匆匆行礼退别,紫依只想趁早结束尴尬场面,转身欲离开时看见缪青的发髻,捂住嘴却还是笑出了声,踱步离去。
缪青和黎明站在原地纳闷了几许,听见紫依强忍的笑声后,立马回到刻钟前的激战。说时迟那时快,缪青一把揪住黎明的衣服,“你小子这会儿给我逮到了吧!走!去茅房!”
随着背影跟去,目光停落在缪青的发髻上——红粉发带捆绑,还刻意扎了个蝴蝶结,外加一朵小雏菊。真是十足的少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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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厢房内。
“小姐。”紫依从容地走进门。
“怎么样?常佑呢?”念霓朝门口望了望,并没有人。
“回小姐,常首统被老爷派遣外差,怕是无三五日无法回府。”
念霓听到自己最后一棵救命稻草都淹没在水里,顿觉人生无望,拍了拍脑门,什么都不想多说,走回书桌继续苦思。
绿茵用肩膀蹭了下紫依,“姐姐,你爬树了吗?”
紫依愣了下,“嗯?”
“那为何你发上有杏叶?”绿茵尽力憋着不笑。
“哦?哦!……”紫依取下发上的杏叶,火气上来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的黎大公子,走路不看人,摔了我一身。”
“好啊蠢黎明,居然欺负我的紫依姐姐,看下回我不好生治治他!姐姐莫生气。”
“好好好,我不生气,我们还是快去帮小姐想法子吧,时辰不早了。”紫依甜甜地笑看着绿茵,在她眼里,绿茵和黎明可算是世上比肩的顶级大活宝,两人如此性格相投,这要在一起,也是难求的幸福。
“小姐……那现在,该怎么办?……”绿茵弱弱地一问。
念霓撑着手靠在书桌上,眼神里看不到希望。随后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睁眼,一拍桌子,“上竹简!开工!”满眼笃定!
绿茵和紫依在一旁研磨打杂,念霓聚精会神地照猫画虎,巴蜀图文近古彝文,抄写倒是容易,只不过是个文瞎,光抄不会意。
一个时辰后。
“呼——终于好了!也不是很难嘛!”
最后抄好的一份竹简被帅气地摊开在桌上,念霓靠在椅子上休息,紫依和绿茵的两个脑袋凑在一起欣赏小姐的杰作。
“小姐!你好厉害啊~”紫依和绿茵两个文盲看着满卷天书般的文字,啧啧称赞。
其实笼统地看,抄得是没大问题,可是细看,这些字符就纯属孩童的勾笔画,毫无精髓灵气可言。
“就这样交差吧……”身为北大高材生的她,自出生起,从来没有因为抄写的作业而紧张过,可现在的念霓,心里虚的跟黑洞一般不见底,所有的解释扔进心里去都无法填补那块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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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派剑尊翻阅了念霓的作业,眉头不时蹙起,松下又皱起,接着抬头隔着竹简看了念霓一眼,放下竹简,端正姿势坐好。
“咳,霓儿,我南派剑阁的剑灵是何?”
念霓怔住,抱着必死的心开始胡扯。
“剑灵?……这个剑灵啊……我南派剑阁的剑灵……自然是惊天地泣鬼神无人能及!定是比古剑奇谭的剑灵红玉厉害百倍!”
剑尊一拍桌案,“胡闹!”随后走到念霓身边,拿着竹简往念霓脑袋一敲。站在门口的紫依和绿茵光是听声音就吓得腿软。
“师父……”念霓知道自己在一本正经地胡扯,挨了诫棍还在傻傻笑。
剑尊见到这徒儿疯子一般,反倒自己头疼起来,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说说你,七岁拜入为师门下,十三岁成为巴国第二剑客,如今一落悬崖,竟连师门剑灵都不记得半分!哎!……”
念霓没说话,双手在肚前勾玩,轻声碎念:“我也想知道啊……可是看不懂……”
“嗯?你在念叨什么呢!”剑尊气地叉腰跺脚,“罢了罢了,为师从头给你讲,从头给你讲!……”
念霓愉快地点点头,感觉尝到了甜头。
南派剑灵,属天之四灵之朱雀,火为剑气,相传上古朱雀喷火铸剑,剑落九华,我派阁宗凌渊后仙到访九华而得之,故立南派剑阁,以九华古剑镇阁。”
“哦~我还以为剑灵是人呢……”念霓低下头偷笑。
然而剑尊全听到了,手抚着额头说:“你到底有没有好好抄。”
“当然!”念霓嘴上理直气壮,可心却虚。
“那为何不记半分?”剑尊快崩溃了,当初霓儿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啊。
“那个……师父……其实我看不懂……”
剑尊听罢感觉胸口一闷,老血都要喷涌而出,“你说什么?看不懂?这可是你母国文字!”
“徒儿……失忆……”念霓不惜再在师父头顶的火上浇油。
“别跟我提失忆!”剑尊气的不知如何是好,在屋子里来回走。而念霓只能选择沉默,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自己识得秦楚篆文这回事。
“这样吧,为师找个教书师父,过几日为师要外出,留下的功课你务必完成!”
念霓点点头,心里乐着:巴国文字,太棒了,回到现代我必成巴蜀史学第一人!
剑尊瞪了一眼傻笑的念霓,“还站着干嘛?赶紧给我扎马步!一个时辰!”
听到扎马步,想着自己仍酸软的腿,念霓不情愿地挤个颜色,然后非常艰难地蹲下。剑尊挥袖而去,随后进来一个大块头府兵,是萧靖专门安排协助剑尊教学的府兵。
剑尊走出门后,找来剑童轻语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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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市时分。
剑童换了平民布衣上街,保持平常心但同时左右提防着,之后钻进了一栋宅子。
向宅。向氏乃徐城并不起眼的一户人家,街坊们只知向氏祖上有人为官,其他一概不知。
剑童进宅时,向宅门前的街道上几个人骑马而过,正好停在向宅前。
骑在前头的衣着华贵,应是富家公子,后头衣着平平,必是随从侍将。
其中一名侍将骑到富家公子边上,低语:“少爷。”
“可有消息?”只吐四字,却足显这位富家公子行为大方,谈吐有度。
“暂无,巴国相府风声很紧,关于相府千金之事恐怕只有近侍才知。”
“知道了,继续暗中探查。”
“是”
随后富家公子拽了缰绳继续骑行,嘴角勾起一笑,“我们会再见面的。”